里梅跟随在身后,我拾阶而上,越过一座朱红的鸟居。
一个身穿巫女服的女子屹立在阶梯正中,泱泱树影中,与鸟居同样朱红的绯袴随风微微摆动。女子的眉目与微风般柔和。
“你来了,无名之人。”巫女眉眼舒展着,柔声说:“你的称谓很多,是两面宿傩,是堕天,是诅咒之王,还有...■。”
“■?”我皱眉,我不曾记得我有过这种称谓。
我就当她是在开玩笑:“你该庆幸我现在杀腻了。”
里梅对女巫沉下表情,用不盖过谈话主方的音量怒斥道:“无礼之人...”
巫女看向里梅,温润微笑:“两面宿傩的追随者,里梅,或者该称为,梅。”
里梅睁大了双眼,不可置信地呢喃:“你怎么可能知道..”
「里梅」是宿傩为他新取的名字,知道里梅曾经名字的人,除了两面宿傩,就都已被化作寒冰中的死物,永远掩埋在那个封闭的旧村落里。
‘也就是说,’我想道:‘她果真有些手段,用来知晓某些秘辛。’
我的内心已如一潭死水,惊不起任何波澜。
我平静说道:“当世最富盛名的预言之女巫,我经历的一切也是拜你之预言所致。”
「似人非人之子降生,带来了祸世」
我看着巫女:“你还预言了我的到来?”
巫女没有再说明什么,对我微微笑道:“你的疑问可得到解答,请来偏殿一聚吧。”
巫女转身踏上阶梯,慢行而上,打开了通往神社的结界。
“........”
我的「疑问」。
我有何疑问?
我不知道,或许是忘记了。
但我确实是带着「疑问」,尽管我不知道这个「疑问」具体是什么,但这就是我来这里的理由。
通往神社的山道中,我沉默地拾阶而上。
宽大的深蓝色衣袂摆动,广袖中的手臂抬起,长而宽大的袖子下露出的两条结实的手臂,暴露了这非人之躯。
提起的一臂探入和服的前襟内,取出一个小巧的锦盒。
这个动作像是做过无数遍,肌肉被烙下了记忆。
取出锦盒后,我方才看着手中的锦盒疑惑,
这是什么?
我将其打开,里面是一段干枯带叶的植茎。没有任何特殊之处,比废料更加没有价值。
我为什么会将这种玩意儿带在身上?
我默然思索着。
是谁的恶作剧吗。
扔掉吧。
我下意识地盖上了盒子,把它放回前襟里。
当我将它收回去后,我为自己的举动而迷茫。
或许这就是我想要得到解答的「疑问」。
偏殿外,篱笆环绕着参天的御神木,不同于外界的焦土与纷争,这里只有一片郁郁葱葱的宁静。
微风带动着御木神上所挂的注连绳,亦带动了偏殿屋檐上悬挂的风铃。
偏殿的另外一侧,蓄起了一池清水,点缀着几朵清冷的睡莲。
这里不像神社,反而更像清静的居所。
巫女将我带入偏殿,请我入座于团蒲之上后坐在我对面,用一如既往的微笑解释:“这里不完全隶属于神社,只是我的居所,为了维持结界,我会一直在这里。”巫女对站在我身后侧待命的里梅温言请离:“接下来我所预示的话只能由命定之人听取,请里梅到院里转转吧,现在的花开得正好,风也柔顺怡人,不会令人感到无聊的。”
里梅请示道:“大人。”
我抬手:“去吧。”
我拿出那个锦盒放在巫女身前的榻榻米上:“这是我的「疑问」。”
巫女看了看锦盒,没有看内容物便轻轻笑道:“你的疑问我知道了。”
“但答案不在这里。”巫女不再看锦盒:“来,伸出手。”
常年抓握咒具而布着不少茧的手探出袖摆,骨节分明,手腕的漆黑圈纹和指甲的漆黑诉说着这具身体内充斥着深入骨髓的诅咒。巫女嫩白的双手捧住了这只诅咒之手。
“你的灵魂...”
巫女内心感叹:‘被一分为二的灵魂共存于一体却难以相容,不知是何人所为,手段竟是神秘莫测。但是这样一来,便有了「命运」走向完整的选择。’
“我已知晓。”巫女放下了我的手:“你丢失了一些东西,你在寻找它。”
我凝眉,沉重道:“‘它’是什么?”
“‘它’或许很重要,也或许不重要。”巫女起身。
我沉下脸:“重不重要不是你一句话决定的。”
被编排心中某事物分量的价值使我怒意顿生。
我自己的一切皆由我自身掌控,敢干涉之人皆为大言不惭的当斩之流!
暴虐的情绪显露,凌厉的杀意冲击向巫女。
巫女取出一个神乐铃,拿在手中轻轻晃动,随后一挥,舞动而起,响起清脆的叮铃铃。
我心中的暴虐消去,
我闭了闭眼,冷静下来问道:“‘答案’在哪里?”
巫女停下舞动,婉转翻飞的巫女服随着她动作慢慢停摆而重新服帖。
“你现在面临三个选择,”巫女垂着的眼眸闪耀着奇异微光:“选择离开神社,和那孩子(里梅)一起继续杀性主导的生活。”
巫女继续道:“选择一辈子留在神社。”
巫女顿了顿,缓缓说道:“选择继续寻找你的缺失之物,但未必有结局。”
巫女笑笑,轻巧地踱步离开:“三天后,你再说予我你的选择,在那之前,你就暂居于此吧。”
巫女走出偏殿,
“这是绘马。”巫女笑道。
里梅被从背后贴近的巫女吓一跳,差点抖落手中的木牌子。
“绘马?”里梅把手上的木牌子重新挂在架子上,架子上早已挂着琳琅满目的绘马,他手中这一个绘马仅仅是从中取下的一个。
“把你的愿望写上去吧,”巫女取出一个崭新绘马递给里梅:“绘上图案也可以哦。”
里梅没有接下绘马,他没有愿望。
巫女坚持着递送绘马的动作,看向架子上色彩缤纷的绘马:“愿望有大有小,荣华富贵、功名利禄、家人安康、希望某人快乐、希望一直陪伴,当越来越多人的愿望集中起来,愿望就能实现了。”
里梅眼内流光微转,默默接过了巫女递给他的绘马,收了起来。
三天之后,我明白了巫女的用意,这里的力量和宁静的环境完全压下了我体内因过量诅咒而催生的负面情绪。
在这里生活,我能平静过完一生。
巫女前来索要我选择的答案。
“继续寻找。”我说道。
巫女叹了叹气:“是杀戮未能让你沉迷,还是这里的景物不足以令你心安?那是庄周梦的蝶,你却想破开梦境去追寻蝶影。这是最艰难的选择,但是,
「你已经做出了选择」。”
巫女说:
你所寻找之物,于时间之外,在世界之外。
但有人为你铺下了前路,它带满荆棘,走在这条路上,若不慎踏入路外,便是万丈深渊,代价可能是我的所有,包括灵魂。
“在世界之外是什么意思?”我问道。
“世界千千万,我们仅是活在此一方世界。”巫女说道:“以一半的灵魂为引留在此世为锚,你就有回来的机会。”
“你帮我,我需付出什么?”
“就当作是...”巫女笑说:“偿还予你被我‘预言’所害的一生?或是你不杀之恩的谢礼。”
“........”
阵法中,一半的灵魂随着明黄的光茫离体而出。
巫女笑着对我拜别:“「命运」的车轮子转动起来了,记得不要回头,也不要偏离轨道了哦。”
..........
......
一半的灵魂留在了此世,【我】依旧是【两面宿傩】,一半的灵魂以束缚和巫女的手段去寻找,寻找那一直未能找到的........
“我找了你.....很久....”
很久。
我紧抱着悠仁,不知泪水为何模糊了我的双眼,不知自己为何说出了这句话。
我只知道,我不能再失去他了。
“可我就在高专啊....”悠仁挣脱开拥抱看向我,卖力劝道:“你不要再哭了....我不会再吼你走了....真的....呜...”越劝倒是自己哭的越凶了。
我紧紧抓住了悠仁的一只手,不让他有任何离开我的机会。
我害怕着失而复得后,会再经历的得而复失。
空缺的心难以填满,缺失的痛苦使我的双眼总是流淌着无用之物。
【我】为另一个自己真的在流出无用的眼泪而扶额:出息....
【我】恼火于虎杖悠仁对另一个自己的影响程度再次超出了预期。
【我】烦躁地跳下骨山,对着牛头骨山不停动用术式劈砍,把它削为平地,无数多的小块的骨碎铺满了一片血池。
“哟!和好了没?”
意外之音闯入简约的休息室。
“哎?”五条悟环绕我们走了一圈后,背景如有万千雷霆劈下:“欸欸欸欸额?!”
五条悟惊悚:“大老爷们哭个什么劲儿啊!特别是宿傩!很恐怖啊!”
“......五条老师......”悠仁哭唧唧地求助:“你想想办法让宿傩不要再哭了.......”悠仁呜咽吞下了后话:‘不然我也忍不住眼泪了啊....’
根本不会应付这种场合的五条悟慌了:“不是.....不要再哭了啊....你们两个....”五条悟双手合十拜道:“求求了!”
悠仁哭笑不得:“...完全行不通啊...五条老师...怎么办啊...”
“...看我绝招!”五条悟从‘次元口袋’中取出各式甜点:“吃!都给我吃!甜食绝对是培养好心情的绝品!极品!”
悠仁终于觉得是个能排上用场的主义,难过沮丧时一吃甜品就能感到快乐。
被抛出各式口味的喜久福只是冰山一角,五条悟将熔岩芝士蛋糕、抹茶蛋糕、慕斯蛋糕、芒果蛋糕、草莓大福、蓝莓大福、麻薯、水信玄饼等等铺满了整张黑檀木桌。
悠仁努力收了收眼泪,记得我不爱甜食,于是先选择了偏咸口味的芝士蛋糕,挖了一勺送往我嘴边:“宿傩,张嘴!啊~”
“........”
....只要是悠仁给的....
我吃下。
甜品被快速消耗,五条悟看着自己的心爱存货,本来想拿出小半来安慰虎杖兄弟尽快和好的,然而在惊吓下把所有存货一同拿了出来。
不忍眼睁睁看着自己心爱存货就这样被挥霍一空的五条悟喊道:“给我留一点啊!”开始加入‘清货’。
可能心情不好能被甜食治愈这个道理是真的,我想道。现在吃着完全不感到甜腻。
看到终于收住泪水的人,悠仁惊喜:“好吃吧!”自己挖一勺又给我挖一勺。
五条悟看着某人来者不拒,只要是悠仁送到嘴边就都吃模样的人,默默选了一个水果蛋糕递给悠仁:“这个是惊喜水果蛋糕,最贵的。”
“惊喜?”悠仁接过蛋糕,决定把惊喜留给我,挖下一大勺送到我嘴边。
我咬下后。
............
我艰难地直接吞咽下去。
悠仁见我吃那么快,认为真的很好吃,于是再次送来一大勺。
我再次艰难直咽而下。
悠仁不间断地再三送来。
我想吐........
我脸色显露恶心:“吃不下了......”
五条悟突然爆笑起来。
.........
悠仁狐疑地自个儿吃下第三勺:“.....唔......榴莲......很好吃啊,确实很惊喜啊。”
我沉默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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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0章 铭心之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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