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顶头上司的对头想换掉自己这件事，云潇瑶并不知情。
他现在只想把千碧玦揍一顿，可偏偏有心无力。四周都是密密麻麻的蛊虫，看一眼头皮发麻的那种。
仙界四上仙之一，镇守南海的元微仙君，斩恶鬼定山河不在话下，面对数千魔兽也没见他有所退缩的，可偏偏遇到了这种无孔不入的蛊虫。
长满脚的和没长脚的，尤其还又小又多的，是元微仙君最大的弱点。毕竟这东西又多又恶心，云潇瑶并不想任何一只碰到自己。
于是，潇洒一生的云潇瑶惨遭制衡，只能被千碧玦压在石壁上，靠着他的黑烟隐藏气息。
“你给我等着。”
暗处，云潇瑶咬牙切齿抬起头，用口型对着近在咫尺的千碧玦说。后者不以为然，垂眸借着一缕微光盯着对方的脸看。
说句实话，云潇瑶长得，着实像一位娇生惯养的富家公子。眉目清秀，又充满了潇洒侠客拥有的意气。可偏偏成仙多年，让他身上又有一种仙君的神性和悲悯。
千碧玦忽然想起许多年前在一本书上看到的一段话。凡间百姓总爱编纂一些话本，有些好的话本也会被仙门看去，然后成为口口相传的故事，代替了原本的真相。但不执掌凡间百姓关心的仙和神，反倒只会留下一段佳话。
就比如眼前这位。
他至今记得那一段形容元微仙君飞升的过程上面说：
其孤身一人，执剑斩万千魔物于南海，天赏其资质，点召成仙，见其有大将之风且心思缜密，故赐封号元微，位列上仙，镇仙宫南方。
当初还以为，会是怎么样的魁梧壮汉，却没想到是这般模样。
目光下移，落在对方眼尾一颗泪痣上。云潇瑶大抵没想到对方就这样盯着自己看，正蹙着眉，忍耐着心头的烦躁。
窸窸窣窣的声音不绝于耳，云潇瑶闭着眼，努力忽视这种情况，却不料眉前忽然一凉。他猛然睁开眼睛，但昏暗的光线下，只能感受到对方离得近，连呼吸都能听到。
再往下，隐隐能看到露出的纤细脆弱的脖颈。以及因为衣服被弄皱，能看见的如花一般的红印胎记，隐藏在层层叠叠的衣服之下。
千碧玦倏然收回目光，闭了闭眼，强行令自己的思绪收了回来。可是有些画面却始终挥之不去。
不行，千碧玦在内心警告自己，你还有事情没完成。若是还能活着离开，再考虑后面的事情。
“二位这是……”
第三个人的声音忽然从身后传来，蛊虫如溪水般散去。千碧玦遗憾收回手，转头对着来者嘲讽。
“秦厌，十七年没见，你怎么越混越回去了？”
千碧玦让开后，视线清晰不少。云潇瑶打量着突然出现的黑衣男子，他面色苍白，甚至比千碧玦还白几分。看上去整个人病殃殃的，仿佛下一秒就能昏过去。
“彼此彼此。”
秦厌脚边正是那只白猫，它正懒洋洋看着，眯着那双眼看着千碧玦。
“这位是……？”
秦厌微微偏头，目光落在云潇瑶身上，带着审视的意味。云潇瑶不慌不忙，对上他的视线，等着千碧玦怎么说。
要说谁最不怕被揭穿仙君身份的，大概就是云潇瑶了。毕竟也不是谁都会跑到南海那荒无人烟的鬼地方飞升的。
“朋友。”
千碧玦言简意赅，昏暗的视线下，看不出他眼底闪过的一丝疑惑。秦厌点点头，转身往他来时的地方走。
云潇瑶转头朝千碧玦看去，后者悄悄竖起手指，冲他“嘘”了一声。然后慢步跟上秦厌，问：“怎么，选鬼修了？”
“嗯。”
秦厌像是疲倦不堪，低低应了一声。他提着蜡烛，身边的蛊虫都畏惧的缩了回去。一步一个脚印，身下的影子都显得有些模糊了。
“跑这种深山老林？你怎么比我混的还惨？”
“……千碧玦。”
对方沉默瞥了他一眼，见他唇角勾起，仿佛只是旧友再次重逢的时候聊几句。云潇瑶却琢磨出不对劲，他看向千碧玦，后者背对着他，仿佛感觉到他的视线，背在身后的手缓缓比了个手势。
看来没错了。这个人有问题。
秦厌背对着他们，没有看到两个人之间的小动作，他带着两人穿过洞穴，一条弯弯的路径出现在眼前。秦厌垂着眼眸，整张脸隐没在阴影之中。
“无论听到什么，看到什么，都别抬头。过了这一条小路就好了。”
千碧玦抬头盯着秦厌的背影，低低道:“哦？”
秦厌往前走了五六步，才听到千碧玦的声音从远处传来。他缓慢回头。却见两个人根本没有进入洞口。他的眼珠缓缓挪动着，给人僵硬的感觉。
“半分姿态也学不像，下次还是换个人来吧。”
千碧玦指尖的灵诀砸了过去，瞬间烟雾弥漫。待尘埃落定，“秦厌”盯着原地的脚印陷入沉思。
半晌，他喉咙里发出奇怪的声响，那些蛊虫瞬间蜂拥而上，将他吃的渣都不剩。
而两人穿过数不清的拐角和楼梯，云潇瑶气息略有些不稳定。待两个人停下来后，他弯着腰缓着气，一边说：
“不是，我还以为你会直接和他打起来。”
刚才看着灵诀气势汹汹过去，云潇瑶都做好下一秒开打的准备。哪料千碧玦趁着烟雾乍起，牵着他的手就跑，头也不回的那种。
真的是分外丢人。
面对云潇瑶一脸没眼看的表情，千碧玦这才放开他的手腕，目光若有若无的扫过对方手腕上的红痕，嘴上道：“我现在不过五成灵力，怎么和他打？难不成仙君是会帮我吗？”
“想多了，我会在旁边看着。说不定死了会给你收尸。”
云潇瑶毫不遮掩的表达了自己只想看戏的内心，然后打量着这四周。依旧是一座石像，就是这张脸……
怎么有点眼熟呢。
千碧玦凑到石像下看着下面的古文，一字一句解读出来。
“传闻，水仙还是凡人时，曾与一男子相爱。两人交往后，相濡以沫恩爱无双。可惜水仙命运中必然成仙，且仙人殊途，最终只得在新婚夜里诀别。可没想到那男子也在几年后得天赏识，飞升成仙，执掌火焰。他怨恨水仙于凡间弃他……”
千碧玦读不下去，因为旁边云潇瑶的脸色着实古怪，看上去要笑不笑的。
千碧玦不解看着他，云潇瑶做完这一切才慢悠悠解释，“左右仙界一场笑料。说来凡间人都不信，其实水仙既掌水也掌火。而且还是位男子。”
也就是说，水火一体。这所谓的火仙和水仙其实是一个人。如果话本里说这两个人并无交集，这就算了，偏偏还上演了自己和自己相爱的场面。
“凡间人倒也真的是，什么事都没发生的都要安排场大戏。偏偏还是这种……绝世虐恋的。”
云潇瑶仔细看着石像，忽然觉得有哪里不对劲。这种深山老林的地方，怎么会有石像？会是谁放在这里的吗？而且水仙也是最后一次出现在这里便失踪了。再加上这神像怎么哪看哪古怪，但是绕着石像转了几圈，也说不上来这古怪的地方。
千碧玦刚抬手，云潇瑶就一把抓着他的手腕，幽幽道:“你，别东碰西碰。万一又触发个什么阵法，掉到什么百虫库里去了。”
千碧玦：……
他无奈看了眼云潇瑶，只得收回手当个吉祥物。云潇瑶想着，这鬼地方联系到仙尊的概率有多大。
“对了，你怎么发现你那位朋友不对劲的？”
“嗯？他以前就对所有人爱答不理的，只热衷于当个摆设。更何况他……永远不会修鬼道的。”
说到前半句，千碧玦还挺热情的，到后半句就有些遮掩了。云潇瑶点了点头，然后开口：“你来蛊女观是为了找他？”
“嗯。不过看样子也没什么意义了。”
既然早已不是本人，千碧玦也是白来一趟。不过他本人倒是看不出半分不高兴，反倒弯眸笑意吟吟瞧着云潇瑶。
“不过仙君也是来寻水仙的？那看起来我们挺有缘分的。”
云潇瑶：“……”
这个缘分他不是很想要。毕竟千碧玦没找到人就没找到了，他没找到人总不能回去和谢临衫说人死了。
唉，麻烦。云潇瑶心想着，叹了口气，冲千碧玦伸手。后者一脸疑惑：“做什么？”
“带你出去。怎么，你想留这里过夜？”
那个秦厌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找过来。这昏暗的山洞不适合施展拳脚。等到左手附上对方的指尖，云潇瑶握着泽灵，直接冲上方劈了过去。
一把仙剑劈山头自然不在话下，只是两人都没料到紧接着砸下来的除了土，还有熊熊烈火席卷而来。
“劈个山而已，没必要烧山吧？这着起来，挺难灭的。”
“不是我！我不掌火！”
云潇瑶冤的六月飞雪，拉着对方的手几步躲开火球，一跃飞至来时的观中。
不过短短一个时辰，这观却是大变模样。
幽蓝火焰熊熊燃烧，云潇瑶蹙眉，目光穿透重重火焰落到观中。只见原先那些小弟子两个不省人事，两个已经没有生命气息了。
千碧玦“啧”了一声，反手勾了两道黑烟下去，把那俩还有气的捞了过来。本以为易如反掌，结果那罗燕不知道抽什么疯，一下子开始挣扎。
“诶，都昏过去了还反抗。”
云潇瑶无奈，干脆进去想一手捞一个，却在踏入那一刻感受到水仙的仙力。他蹙眉，抬头，和那本应该看不清面容的石像面对面。云潇瑶这才发现这石像不知道何时换了个脸。五官清晰了，但他却不认识。
“前……前辈……？”
身边俩不省心的小辈揉着眼睛醒过来，发现自己在火里瞬间大惊失色。看上去又要受到二次打击昏过去。
为避免出意外，云潇瑶只能先把这俩拎出去，然后问：“挺行啊，一会不见就准备烧山了？你们家掌门这么要求的？”
“不……不是我们……”
“也对，毕竟没谁放了火还打算自己在火里长眠的。”
一旁的千碧玦没好气怼道。罗燕看上去还沉浸在刚刚的事情中，乍一看到千碧玦手里的黑雾，惊叫一声，往云潇瑶身后缩。
千碧玦：……
云潇瑶：？？？
千碧玦觉得自己是不是见了鬼，转头看向另外一个男弟子，结果那男弟子一睁眼瞧见四周都是黑烟，顿时两眼一翻，又昏了过去。
千碧玦：……
罗燕缓了好久才意识到这么做不大礼貌，然后站起来尴尬道：“对不起前辈，我刚刚……”
千碧玦没好气道:“别刚刚了，把我们走后的事情都说一遍。搞得刚刚像我来分身整你们一样。”
类似抱怨的话缓和了氛围，两个小弟子这才你一言我一语把刚刚的事情凑齐了。
……
水仙：我要寄律师函！！
蹲蹲收藏and评论，比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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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谣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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