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轻想杜元霜也没那么聪明，她拿自己当棋子，却没想到她压根算不上筹码。
毕竟杜元霜只看到她在幽都城内被段凝尘救下，却不知段凝尘此前特地给她写信，让她留在玄羽宗内经历这场屠杀。
顾轻笑得更大声了，杜元霜眉头紧皱，小秋则像张白纸般什么都不懂，又扯了扯她的衣袖问：“她是疯子吗？”
顾轻想自己才不是疯子，她也不在乎段凝尘了，只对自己临死前救下洛川感到十分自豪。
想着想着她又将目光投向杜元霜，秉持着能劝一个是一个的原则，主动向她搭话：“你为什么要做邪修呢？”
杜元霜本就因顾轻的诡异状态感到疑心，听到这话也没作应答，顾轻见她不回，仿佛七大姑八大姨催婚般连连发问：“邪修有什么好的？不就难度低速度快吗？也不是说这个不行，主要是它得杀人，你想杀人多缺德啊，都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杀一个那不就给自己挖个坑吗？杀的多了你都要挖到十八层地狱了，大半夜的你一睁眼看到床边都是鬼脸，还能睡得下去？”
杜元霜没打断她的话，在她连珠炮似的说完后难得抿了抿唇，而后她忽然一笑，嘲讽般得看着顾轻，“你在劝我？”
顾轻心想原主就是原主，不仅换个身份还能混得风生水起，别人说话也是一点就通。
于是她殷勤点头，杜元霜看到后嗓音里的讽刺意味更浓了，“你有什么资格劝我？”
“我出身世家，生来便是金土双灵根，本就该是天子骄子，可不知为何，修炼资源竟远比不过那个废物弟弟。”
“十五岁时我离开家族前往玄羽宗，途中恰巧遇到小秋，我告诉她只要足够强，所有人都会对你俯首听命。”
“可我不够强，夺得第一名时不够，当上大师姐也不够，直到段凝尘有意将魔族秘籍丢在落雪峰上，我才意识到这世上不止你们这些正道的修炼方法。”
“你问我邪修有什么好？我能凭一己之力炼尽家族魂魄，还能伙同其他所谓正派围剿你们玄羽宗，如何不算好处？至于那些冤魂不过都是罪有应得……”
她忽然牢牢锁住顾轻视线，一字一句问她道：“你敢说这世上都是好人吗？”
顾轻与她对视片刻，而后摇了摇头，“我不敢说。”
她缓缓站起身，“但我敢说这世上绝对不只有坏人。”
“人从来不是单纯的好与坏，就比如我，可能在你眼里属于无恶不赦的正派弟子，可在爹娘眼里我是孝顺孩子，在恩师眼里我是听话学生，哪怕在玄羽宗内，我也是众人可靠的大师姐。”
“我占据你身体的这段时间，来来回回被骗过不少次，又是枕魂砂又是死魂散，还误食了你投放的姜糖，可我从未觉世上皆是恶人。”
“我相信这世上总会有善意，就像我今天救了别人一命，哪怕只是一个人，他也会记住我，记住世上还有好人。”
说着说着顾轻像是想到什么，话锋一转道：“你做邪修不就是为了飞升吗？但你知道飞升后的世界是什么样子吗？”
杜元霜本还对顾轻的话不屑一顾，然而面对这个问题却忽然停下，“你知道？”
顾轻坦然表态：“不知道。”
“但既然我们都不知道，何必要这般执迷？我还未成为你之前，有神医告诉我人不能太执着于虚幻，因为那太遥远太遥远，一不小心就要落入它布下的陷阱，相反该更注重眼前事物，活在每一个能看得到摸得着的日子里。”
“或许你拼尽全力真的踏上了飞升之道，结果到达更高境界后发现自己不过是只微不足道的小虾米，哪怕是街边路人都拥有比你高的修为，你又该如何自处？”
“到时候不仅是你感到不值，现今你杀掉的所有人都会觉得不值，他们白白丢了性命，只为你一个虚无缥缈的梦……”
顾轻还想继续，可不知哪句话触到杜元霜的逆鳞，她当即瞬移过来掐住顾轻脖颈。
杜元霜不再装作温柔，朝顾轻开口时的语气恶狠狠的，“你以为你是圣人？我随手就能置你于死地。”
顾轻被掐得喘不过气，心里却叹息一声，心想死了就死了吧，她已经尽力感化反派拯救玄羽宗了。
宗内上上下下几千余人，虽不知活了几个，但死者肯定众多，现今连她也丢了性命，就算是主角应该也没人能够指责。
然而不知是不是想到顾轻的棋子身份，最后关头杜元霜松开了手，顾轻复又吸入新鲜空气，当即大口大口喘息起来。
喉咙似针扎一般疼痛，顾轻不舒服地揉了揉，而后便听到身后传来一道声音，“你何必招惹她？”
顾轻愣住，同杜元霜一齐朝来人望了过去。
白乘明一袭黑衣，手持魔剑站在大殿中央，他没在意杜元霜，反而对上顾轻的视线，“你不该出现在这里。”
白乘明确实是在同她说话，他神色严肃，仿佛顾轻身处此地纯属意外，顾轻不知他怎会出现，然而想到玄羽宗如今的处境，便意识到他也是来分一杯羹的。
杜元霜见到白乘明后似乎也感到蹊跷，她已从先前的激动情绪中平复下来，此时望着白乘明道：“你是来送秘籍的？”
白乘明听后便将视线投向她，“你觉得呢？”
杜元霜就笑，眼里悄悄爬上几条血丝，“难不成你要和我抢？”
顾轻不知两人在说什么，但看这架势似乎又要打起来，她躲到一旁怕被殃及，可白乘明却拽过她的衣领将她拉到身边，“现在快离开。”
顾轻巴不得听到这话，虽不明白反派之一为何要放过自己，但还是赶紧点头表明自己的态度，她正想问该如何离开时，杜元霜身旁的小秋却忽然惊叫起来。
这次顾轻没有觉得不解，因为她也感到一股极强的威压从殿外传了过来。
杜元霜不知是何情况，相反白乘明倒越发严肃，他眉头紧皱，想将顾轻送离大殿，然而已来不及了，整个玄羽宗上空黑云如墨，雷声隐隐，一位白衣剑修自大殿下方拾阶而上。
他衣摆沾血，长发翻飞，面上神色极为淡然，来到殿中后便将视线投在顾轻身上。
顾轻僵立不动，从未觉得段凝尘如此陌生过。
杜元霜见目标终于出现，瞬间从白乘明手里夺过顾轻，她意识到了不对，于是抓紧时机要挟段凝尘道：“天书你该交出来了。”
顾轻愣住，总觉得在哪里听过这个东西，然而段凝尘并未理会这番言语，相反，他眸中无波无澜，整个人也无悲无喜。
白乘明知道事态已不可逆转，于是率先开口，在一旁冲杜元霜道：“你连秘籍都拿不走，还妄图夺取天书？”
杜元霜不傻，听到这话终于明白过来，她默了默，随后松开顾轻，瞬间召出炼魂幡来直面白衣剑修。
顾轻被放开，便果断远离杜元霜和白乘明两位反派，只是她一动，段凝尘的目光就随着她动，仿佛她是个移动靶子，走到哪枪口就对准哪。
顾轻心想段凝尘莫不是鬼上身了，或许那张字条也是在不清醒的状态下写的，然而其余两人比她更为敏锐，杜元霜甚至都不再去管天书，趁着段凝尘分神之际拎起小秋就往殿外逃去。
然而不过两步，她整个人就被前方威压镇得直不起身。
杜元霜咬牙忍痛，手持炼魂幡催动阵法，顿时大殿里冤鬼嚎叫魂体飞荡，她勉强撑起身，脚边则是早已七窍流血的小秋。
杜元霜将炼化后的小秋魂魄收入幡中，而后幡身一抖，无数冤魂便尖叫着朝段凝尘袭去。
但她低估了白衣剑修的实力，冤魂们还未触及到那人衣角，幡身就忽然裂开一条纹路，而后纹路越扩越大，随后“砰”得一声巨响，炼魂幡爆炸开来碎成无数布片。
杜元霜一直以来波澜不惊的假面也碎裂开来，她不可置信地看着段凝尘，只是为时已晚，断琴剑随念而动，刹那间便擦过她的咽喉划出一道细细血线。
下一秒，大量鲜血自动脉中喷涌而出，杜元霜痛苦地捂住喉咙瘫倒在地，不明白自己怎么会输得如此彻底。
她抬眼怨毒地看着段凝尘，气绝前咬牙念了句咒，顾轻只见杜元霜的身体停止挣扎，而早已死去的小秋却忽然一扭，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扭曲姿势爬起了身，随后四肢并用猛地逃窜出了大殿。
白衣剑修并未在意，只是又将视线投向顾轻。
顾轻这下真的脊背发凉了，她不知对面那人到底是不是段凝尘，张了张嘴想唤一声，身旁的白乘明却突然道：“他见证了玄羽宗被屠。”
顾轻不明白这句话的含义，白乘明便咬牙解释：“你还不明白吗？”
“他夺走了秘境天书，修的是无情道，玄羽宗上上下下包括你，都不过只是他飞升路上的踏脚石！”
[摊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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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第三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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