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程望渊总是被迫与宋回舟奔走于实验室,文科生程望渊表示完全看不懂。
让宋回舟去见他的老师,程望渊已经能够想象出来两个人讨论的不知天地为何物,他在一旁云里雾里的画面了。
外面的天色阴暗,哪怕是正午,厚重的云层和悬浮颗粒都能把阳光挡的严严实实。
在这种氛围下,每个人脸上都带着不自知的忧郁感。
早晨程望渊坚持要带的太阳伞没有起到任何作用,宋回舟对这种鬼天气已经见怪不怪了。
大概率又是附近某个燃煤厂泄漏了。
虽然基地是全封闭式的,能够完全隔绝外界的空气,宋回舟还是拿出来了口罩,挡住了大半张脸。
基地的净化系统终究是有限度的,但是没有人在意外界大气的污染程度。
在这个每个人都不知道能活到什么时候的日子里,为下一代打算完全成了一句空话。
街上的人大多行色匆匆,基本没有人在路边攀谈。
奥斯陆基地比西西伯利亚基地小很多,宋回舟没走几步就到了他的宿舍楼。
宿舍楼总是静悄悄的,并不是因为它的隔音有多好,而是因为大家都默认宿舍是睡眠的地方。
没有娱乐,没有社交的地方,又何来的喧闹呢。
生活在奥斯陆基地的人就像是拥有既定程序,每一步都精打细算,从来不做多余的事情。
所以当宋回舟看到坐在他门口等待的谭姝雪时,还是有些惊讶的。
他自认为和谭姝雪并不相熟,只是同路了一段时间。
程望渊不这么认为,他的社交能力让宋回舟感到叹为观止。
女生坐在台阶上,基地的十月份的正午气温已经转凉,穿着薄毛衣外搭大衣的宋回舟看到她的短袖短裤就感到一股凉意。
谭姝雪好像对冷的感知非常迟钝,宋回舟默默把大衣拉链拉倒下巴上,心想俄罗斯混血恐怖如斯。
谭姝雪好像在想事情,并没有注意到宋回舟的到来。
拿着程望渊精挑细选出来的红黄蓝拼色大长太阳伞的宋回舟第一次觉得这把丑伞还有点用。
他用伞尖轻轻敲了敲谭姝雪面前的地板:“找我?”
谭姝雪抖了一下,猛地从神游的状态脱离了出来,宋回舟对上她的双眼时才发现她的眼底通红。
疏离的话突然卡在嗓子里,说不出来,咽不下去。
虽然宋回舟本人对西西伯利亚基地的惨案接受度良好,但是这不代表谭姝雪可以走出来。
他知道自己现在应该说点什么关心的话,但是他组织了半天语言,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打破沉默的是程望渊,虽然他只是单方面打破宋回舟的脑内沉默:“你不是说你和她不熟吗,新时代冷脸洗内裤?”
虽然听不懂程望渊在说什么,但是单看这句“洗内裤”就知道不是什么好话。
听着程望渊明显打趣的话,宋回舟突然觉得气氛也没有那么沉重了。
走廊的拢音效果较强,宋回舟犹豫了一下,还是打开了宿舍门。
“有什么话,进去再说吧。”
宋回舟来到奥斯陆基地时,基本没有带什么东西。
基本的实验器具,西西伯利亚基地有的,奥斯陆基地也不会少。
至于生活用品,食物污染没法带,日常生活用品宋回舟觉得够用就可以了。
所以这间不大的单人宿舍哪怕住进了新的主人,仍然显得非常空旷。
就像宋回舟的日常生活,实验室和宿舍两点一线,简单明了。
谭姝雪第一次来到宋回舟的私人领域,有些局促。
宋回舟有零个情商,就这么干巴巴坐在桌子前面,等谭姝雪的下文。
尴尬地程望渊都想要直接“夺舍”了。
不过谭姝雪知道宋回舟的脾气,清楚他不是故意给自己难堪。
她没有丝毫拖泥带水,简单明了地交代了来找宋回舟的原因:“我好像知道是谁投的毒了。”
宋回舟有些意外,他以为这件事情已经不会有下文了。
“在前两天我出任务的时候,遇到了一群人。”一般来说基地的任务都具有保密性,不允许对别人说,谭姝雪尽量绕开任务本身来讲重点。
谭姝雪没有看宋回舟,而是盯着地面上的某个点:“他们和拜亚德、路易斯一样,没有穿隔离服,从小就生活在基地以外的地方。”
她顿了一下,补充道:“并且,对基地带有极强的敌意。”
这是除去连体人以外,宋回舟第一次接触基地外的人。
谭姝雪说:“我问了队长,他说这些人是灾难时被筛选出来没有资格进入基地的人,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们不仅活了下来,还进行了繁衍。”
当年灾难事发突然,无论是生存空间还是生活物资都是有限的。
只有做出了巨大贡献,或者携带被认可的基因的人才从基地里活了下去。
大部分“普通人”被放弃在了存活线之外。
这些年基地更专注于自身的建设,基本没有向外扩展,宋回舟不知道他们的存在也很正常。
“他们被基地成为‘野人’,因为当时被毫不犹豫放弃了,他们对基地的恶意非常大。”谭姝雪皱了皱眉:“这是我怀疑他们的第一个原因。”
程望渊在图书馆看过所谓的历史资料,里面并没有明确记载这些。
程望渊意识到是基地的隐瞒:“我就知道,历史小姑娘论。”
谭姝雪不知道程望渊的“点评”,她眼从口袋里掏出来了一个纸包:“第二个原因,我在西西伯利亚基地发现了这个。”
把纸包打开里面躺着一板药片。
“瓦尔亚特工厂产出,这个工厂在灾难后便停产了,工厂旧址离各个基地都很远,基地的人几乎不可能拿到。”
程望渊没能赶上谭姝雪的逻辑,不禁发问:“也有可能是灾难发生后,来基地的人随身携带的啊?”
虽然谭姝雪听不到,但是她也知道这个漏洞,补充道:“生产日期是新纪17年,这个时候基地已经完全建成封闭了。”
“虽然只凭这个不能认定是‘野人’干的,但是我觉得我有理由怀疑他们。”谭姝雪把药片递给了宋回舟,展示出来了生产日期。
宋回舟回忆了一下那天看到的尸体,突然开口:“氰.化物。”
谭姝雪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宋回舟把药片还了回去:“尸体裸露部分有大面积鲜红色尸斑,死前伴随着剧烈地呕吐,初步判定是氰.化物中毒。”
“当然,也不绝对。”生物学的经验让宋回舟时刻注重严谨:“也可能是一氧化碳和亚硝酸盐中毒。”
“我只是给你提供一个可以调查的方向。”
谭姝雪眼泪突然就忍不住了下来。
这一段时间她一直试图接取和西西伯利亚基地有关的任务,明里暗里调查,但是收获的都是不怎么好的消息。
知道她行为的队友要么觉得她不自量力,要么觉得她闲着没事儿干,都在劝说她放弃吧,在奥斯陆好好生活不好吗。
甚至有些极端的人认为她对基地不忠诚,应当立即逐出奥斯陆基地。
这是第一次,她在别人口中得到一个正向的回应。
宋回舟在他们之间很有名,因为他是在众人期待中出生的、伟大生物学家丰鹤壁的复制品。
他没有父母,没有同龄的朋友,从小被赋予众望,在实验室中长大。
没人教他共情,没人教他亲情友谊和爱,没人给他创造美好的回忆和童年。
宋回舟就像和她预料中的那样,对西西伯利亚基地没什么眷恋。
但是也是他,用不含一丝个人情绪和鼓励的一句话,让她再次燃起来了对调查真相的希望。
宋回舟不知道他陈述事实的一句话为什么会让谭姝雪流泪,谭姝雪也没有给他解释,只是深深鞠了一躬。
走出宋回舟的宿舍,重新站在阴霾下的谭姝雪终于感觉积压在胸口的情绪多日来第一次得到舒缓。
她快步朝着基地的执勤部走去,脚步前所未有地轻快。
下午的基地气温并没有得到明显的回升,宋回舟在见他的老师时又给自己加了一件衣服。
程望渊说他一个年轻帅气的青年人,怎么一天到晚穿的那么老气横秋,然后不由分说争夺了身体的控制权,亲手搭配了一套衣服。
宋回舟对穿什么没有想法,平常的衣服搭配也是摸到哪件穿哪件。
所以当他敲开会客室的门时,老师上上下下打量了他好几遍,才认出来他是谁。
老师徐友建是个开朗的小老头,他不由分说揽着宋回舟进了会客室。
徐友建笑眯眯地,眼上的皱纹都快把本来就不大的眼睛挤没了:“果然人靠衣装马靠鞍,这么一收拾利索多了。”
他点评:“利索的就像是被夺舍了。”
宋回舟:“……?”
好吧,和夺舍也没什么区别了。
宋回舟不太想在这些问题上和徐友建过多纠缠,徐友建很忙,但是总有闲心逗弄他。
从小到大一直是这样。
他本来是计划从滨海基地回西西伯利亚基地的,但是在返程途中得知西西伯利亚基地出了事,而他带大的宋回舟来到了奥斯陆基地,便改变了返程计划。
宋回舟对他的依赖度不高,相较于和师长打交道,他更喜欢自己待在实验室。
徐友建深知这一点,所以当宋回舟在他一到基地就约他见面时,他就知道宋回舟遇到了很棘手的麻烦。
果然,宋回舟没有任何铺垫地:“我好像精神分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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