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雪花了好几秒才看出地上趴着的那人就是萧风。
显然萧风也认出是她，他惊慌地坐起，双手捂住脸，身体不断颤抖。
“你的脸怎么了？”江雪好奇地低下头。
“你别看我！”萧风情绪激动，把头埋进臂弯，背对着她。
“怎么了？”她又问一遍。
“我，我没刮胡子……”
江雪忍不住笑起来，打趣道：“没刮胡子又怎样？你套个麻袋也是帅哥。”
萧风不断摇头，似乎还没从被暴打中缓过来，江雪摸了摸下巴，看向一旁的悬浮屏幕。
她之所以来到这里遇见萧风，并非巧合，是系统让她来的。
离开越国后，系统给她派发了两个打卡任务，一个是留在鲁国境内十年，还有一个地点就是这里，但她没想到，竟会在这里遇见故人。
她并不认为这次的打卡地点是随机生成的，舒若白、萧风都是系统推出的线索性人物，值得深挖，即使当下毫无作用，或许在未来，他们就是她升级的机缘。
江雪慢慢蹲下，用幼师哄小朋友的语气说：“好，我不看你，你先回住处梳洗，明天中午我们再见好不好？”
她拿出纸笔写下地址塞到萧风手里，之后退到暗处，默默观察，萧风在原地挣扎了约一炷香的时间，逐渐恢复平静，机械般地站起往前走，直至看见萧风进了一家医馆，她才悄然离去。
头痛，好痛。
看见熟悉的小院，萧风愣了愣，垂眼看去，胳膊和大腿上都是青紫的伤痕。
手里是什么？一张纸？
薄薄的纸张被汗水浸湿，依稀可以辨认出上面的字。
刚刚发生的一切居然不是幻觉？真的是她？
“萧大哥！你去哪了？这么晚才回来？我和父亲都很担心！”
女孩急匆匆地跑来，看到他灰头土脸的样子，惊讶地捂住嘴。
“怎么会这样！谁打你了？”
女孩咬着嘴唇呜呜哭起来，萧风却异常兴奋，一边大笑一边喊：“是她！我就知道我们还会再见的！”
不知为何，他莫名感到安心，十分清醒地去厨房烧水，回房擦药，医馆大夫的女儿始终跟在他身后，不停地问他发生了什么，而他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仿佛此处根本没有别人。
温润的水雾充满小屋，他洗完澡，穿上最好的衣服，看着镜中容光焕发的俊朗少年，似是又回到了醉江月相遇那天。
没过多久，萧风的心情又变得沉重，两年来，他无数次幻想再相遇时的场景，再相遇，他应该是能独当一面的金丹修士，再不济也是筑基后期，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江雪给的地址是本地一家环境清雅的茶楼，进门是画着竹叶的屏风，两侧放着十几件青花瓷瓶，他走上二楼，一眼便瞧见江雪坐在角落，笑盈盈地看他，声音悦耳动听。
“萧师兄。”
萧风撩袍坐下，目光始终在她身上：“你和以前一样，一点都没变。”
“是么？你也没变呀。”江雪一抬手，在周围施加一层隔音咒。
萧风苦笑：“我变化很大。”
他毫无保留地将自己的经历完整说了一遍，江雪昨天就觉得不对劲，以为是他用了敛气符，没想到现在的萧风居然真是一个凡人。
她略一思索，问：“所以，你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杀你，也不知为什么会修为倒退？”
萧风轻轻嗯一声，江雪安慰道：“不用担心，修行路上难免遇到瓶颈，我们一起解决。”
她虽然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完全没底，她不是炼药师，对毒药、医术都没有研究，也从来没听说过被针扎几下就修为倒退的怪事。
送萧风回临安京是不可能的，她已经被越国全国通缉，萧风的凡人之躯也无法承受飞行的冲击力，恐怕只能给他些金银傍身，让他留在这等萧家人来接。
不对，不该这样。
她本打算往鲁国东部走，系统特意带她来到这里，难道是让她来做好事的？那不是白来了？
茶水点心陆续上来，萧风拿出一锭银子递给伙计：“我来结账。”
江雪刚想客气几句，萧风问道：“你这两年怎么样？有没有遇到危险？”
“还好，杀萧蕊后我东躲西藏，只偶遇过一次萧家的追兵，一不小心又杀了几个你的族人，你应该不介意吧？”
萧风摇头：“我只担心你。”
“两年前的事还要多谢你，如果没有你通风报信，我可能已经死了。”
“如果没有你的丹药，几个月前我也死了。”
说完，二人相视一笑。
“这么说，那我就不欠你人情了？不对，你还送过我御兽环呢。”
“你从来都不欠我什么，送你东西，那是因为我想送。”
“哇，我都感动了，要不要抱一下？”
抱一下？
萧风耳朵泛红：“现在？”
“哈哈，等下找个没人的地方。”江雪托着头，笑眯眯地望着他，“可以抱一下吗？你有道侣吗？你是单身吗？”
萧风刚抿了一口茶，瞬间被呛得直咳嗽，狼狈地擦着嘴角。
“道侣？当然没有！”
“哦，我们现在都是单身，是可以抱一下的。”
看着江雪笑的样子，他感觉心跳加速，头脑中突然多了一个声音在大喊：活下去。
失去修为后，他十分迷茫，有时甚至想一死了之。
但是现在，一股前所未有的求生欲席卷他大脑，他要找到修为尽失的原因，从引气入体开始重新练级，他要手刃仇人，他要活！
修仙之路本就困难重重，这点小事怎能将他打败？
更重要的是，他在这个世上还有放不下的人，他还想和她在一起。
他激动地拉住江雪的手，江雪并未将手抽回，只说：“怎么啦？”
“过去是我错了，错的离谱！当时我就应该返回打斗地点寻找线索！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连被谁害了都不知道！我不想再逃避颓废下去！”
萧风越说越激动，胸口一起一伏，他猛地站起，却突然感觉两眼一黑、浑身无力，双腿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向后栽倒在地。
江雪吃了一惊，上前扶住他：“你还好吗？”
“没什么，可能是坐太久腿脚麻木。”
江雪伸手替他揉了揉小腿：“现在有没有好点？”
萧风没有立刻回答，他脸色逐渐苍白，嘴唇轻颤，过了几秒后，难以置信地看向江雪：“我的腿没有知觉了。”
“什么？”
周围顾客聚拢过来，江雪从储物袋拿出一副担架，将萧风扶上去，皱着眉问茶楼伙计：“有没有空房间？我的朋友身体不舒服，需要休息。”
伙计帮忙把萧风抬到楼上雅间，江雪将门反锁，立刻回到萧风身边，比起方才的激动，此时的他一副听天由命的样子，只拉着江雪的手，轻声道：“我现在连凡人都不算，算残废。”
“大腿呢？其他地方有没有感觉？”
“有。”
窗外传来细微响动，江雪脸色一沉：“稍等。”
她左手手指一钩，黑剑从储物袋飞出，右手一撑窗框，飞身跳到黑剑之上。
前方两个练气修士回头看她一眼，飞得更快，她迅速追上，堵住两人去路，轻描淡写地说：“跑什么？”
她刚来茶楼就注意到了这两个练气修士，他们也看到了她，起初还有打招呼的意思，但见她神色冷淡，纠结一番后又没有上前。
她现在的身份是萧家的通缉犯，这两人有一定几率萧家派来的探子，她表面不动声色，实则一直关注他们，本来大家相安无事在茶楼喝茶，但现在却一见她离开就想跑，十分可疑。
两个练气修士神情惶恐，其中男修稍稍上前，结结巴巴地说：“前、前辈，我们只是路过，想、想歇息一会儿喝口茶再走。”
“哦？我一走你们也要走，这么巧？”江雪双眼微眯，语带威胁，“你们什么来头？”
男修听罢赶紧从储物袋掏出一枚徽章，用力往她跟前递。
“我们是鲁国尸阴宗修士，不知哪里冒犯了前辈，还请前辈高抬贵手！”
江雪根本不认识什么徽章，接过后假模假样地看了会儿，问道：“听说尸阴宗修士会随身携带棺材，你们的棺材在哪？”
“我们还是记名弟子，没有自己的尸傀。”男修声音颤抖，“前辈，我们真的只是路过，什么都没看见。”
“你们想看见什么？”江雪把徽章丢给他，“废话少说，跟我走。”
她转身朝茶楼方向飞去，两个练气修士不敢违抗，只得跟在她身后。
回到萧风所在的房间，两个练气修士缩在角落，她扶起萧风，说道：“我有急事要处理，等下你们一人吃一粒小药丸，药效发作就可以走了。”
她说的小药丸其实就是忘尘丹，但两个练气修士不知道，他们脸色很难看，几乎要哭出来。
看着江雪将萧风扶到躺椅上，二人用眼神交流片刻，另一名女修大着胆子上前一步。
“前辈，他应该是中毒了，我们或许能帮上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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