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次梦境之后，沈静姝为了公开课和即将到来的运动会忙得团团转。备课、上课、开会，连轴转的工作让她几乎无暇思考其他。等她终于有空看一眼桌上的台历，才发现已经过去半个多月了。
她坐在办公桌前，手指无意识地敲击桌面。那个雪夜的梦境依然清晰，她很确信当时的短信是发出去了的。按照她对沈静仪的了解，看到消息的姐姐一定会来。
“要么就是她没看到短信，要么就是她看到了但没办法赶过来。”沈静姝喃喃自语，烦躁地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到底是什么原因导致结局没有改变？
“沈老师，我刚刚听到张超他们说沈泽爬墙跑出学校了。”
沈静姝抬头，看见班长林小雨站在办公室门口。这个女生是班上的纪律委员，性格较真，只要是认为不对的事情都会向老师报告，因此在学生中的人缘并不好。
“什么时候出去的？就他一个人吗？”沈静姝立刻坐直身体，连问两个问题。
见林小雨答不上来，她直接让她把张超找来。
得知自己被“告密”的张超气得满脸通红：“不是，你偷听别人说话还这么大嘴巴，怪不得连朋友都没有。”
“要是都像你这种朋友还不如不要。”林小雨冷冷地看着他，“你以为自己这样很讲义气吗？如果沈泽跑出学校出事了，谁来担责？你的义气不仅会害了你的好朋友，还会害了沈老师。”
“哪有这么严重。”张超不以为然，但还是跟着林小雨来到了办公室。
一到沈静姝面前，张超那副理直气壮的样子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没问几句，他就全招了。
“晚饭时间就跑出去了？你现在才说？”沈静姝面色铁青。现在已经过去差不多一个小时，万一出什么事...
看着眼前一脸心虚的张超，沈静姝强压怒火，直接让人回去写检查，等她把人找回来再说。
她一边通知门卫查监控，确认沈泽确实翻墙出门了，一边尝试联系沈泽的家人。然而一连几个电话打过去，全是忙音。
“沈泽说他出去找他发小，很快就回来了。具体去了哪里我也不知道啊，他没和我说。”张超欲哭无泪地补充道，“虽然我们在学校里玩得好，但出了校门沈泽都不怎么和我们玩。”
发小？沈静姝突然想到一个人。她点开手机通讯录里刚存不久的联系方式，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拨通了电话。不知道这个整天国内外飞的人现在在不在临江，要是这个电话也打不通，她就只能报警了。
万幸的是，对面很快就接通了。
“沈老师？”沈曜的声音带着一丝疑惑，显然很惊讶于她的来电。
她简单说明了一下情况，问道：“沈泽的发小是谁你知道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随即语气变得严肃起来：“你先别急，我大概知道你说的是谁，我去找人。”
沈静姝听到电话那端传来钥匙碰撞的声音，似乎沈曜正在匆忙出门。
“最多一个小时，我就把人送回来。”沈曜保证道。
“好，一个小时之后如果没看见人，我就报警。”沈静姝挂断电话，手心全是汗。她想起之前学校有学生半夜翻墙出去上网，结果刚上马路就被撞飞的事故。自此学校加高了围墙，谁知道沈泽是怎么爬出去的。
“现在看来，是该参考一下监狱的围墙了。”沈静姝无奈地想，“省的有些人仗着自己体力好再翻墙出去。”
四十五分钟后，沈曜的车停在了学校门口。当他带着沈泽出现在办公室时，平时清俊的少年此刻鼻青脸肿，狼狈不堪。
“你竟然逃课出去打架？”沈静姝一看他这个样子，压抑的怒火瞬间爆发，“我本来以为你只是有点懒散，本质上还是一个听话的学生。结果你现在在干什么？竟然翻墙出去打架！”
沈泽低着头，一言不发。
“你最近成绩下降，我本来以为是状态不好，没想到是心思不在学习上。你如果不想读，就直接回家去，不要在这里浪费大家的时间。”
“我本来也不想学。”沈泽不服气地小声反驳，得到沈静姝严厉的目光。
“瞎说什么。”沈曜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上，疼得他吃痛地嘶了一声，“沈老师你别生气了，逃课打架是不对，你随便教育。要是不解气，你就上手好了，我们家的小孩皮厚，打不坏的。”
“喂。”沈泽不服气地想反驳，又被沈曜按着脑袋往下压，“快给老师道歉。”
沈泽被压着弯了腰，嘴上却一点不认输：“翻墙逃课是我不对，我道歉。但是打架我没错，要不是小叔叔你拦着，我今天肯定要打得姓齐的满地找牙。”说到这里，他还有点愤愤不平。
“打架就是错。”沈静姝看着他不服输的眼神，“不管你的动机是什么，打架就是不对。”
“可是齐明远他——”沈泽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委屈和愤怒，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算了，说了你们也不懂。”
沈静姝注意到沈曜的表情微微一变，似乎知道些什么但选择保持沉默。
“不管什么原因，违反校规就要接受处罚。”沈静姝最终说道，“明天早上交一份三千字的检讨给我，现在先回去休息吧。”
沈泽低着头走出办公室，沈曜跟在他身后。在门口，沈曜突然转身对沈静姝说：“沈老师，能借一步说话吗？”
走廊上，沈曜叹了口气：“齐明远是沈泽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但最近两家公司成了竞争对手，关系变得很紧张。孩子们之间的友谊也受到了影响。”
沈静姝皱眉：“但这不能成为打架的理由。”
“我知道。”沈曜点头，“但沈泽的父母最近...关系也很紧张。他父亲和我大哥正在争夺家族企业的控制权，家里气氛很压抑。这孩子可能是无处发泄情绪。”
沈静姝忽然明白了什么：“所以你才经常不在家？”
沈曜苦笑：“我不想卷入那些纷争。赛车对我来说更自由。”他顿了顿，“沈泽没少跟你添麻烦吧？我大哥大嫂都太忙了，根本没时间管他。”
“他是个聪明的孩子，只是缺乏关注和引导。”沈静姝客观地评价道。
就在这时，沈曜的手机突然响起。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表情有些惊讶。
“我接个电话。”他扬了扬手上的手机，解释道，随即接起电话，“老陈，怎么了？”
沈静姝本无意偷听，但办公室没人，很安静，她能隐约听到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
“...整理仓库时找到了一些你以前的旧物...”断断续续的声音传来，“...有本旧日记，塞在你十年前常开的那辆改装车的座椅夹缝里...”
沈曜的表情变得疑惑：“日记？什么日记？”
电话那头又说了些什么，沈曜的眉头微微皱起：“雪夜？女孩的哭声？”
沈静姝的心猛地一跳。雪夜？女孩的哭声？
沈曜似乎回忆起了什么，脸色一变，只让对方将日记本送到他家里。
“你还会写日记吗？我记得你高中的时候连作文都不写。”沈静姝故作平静地问道。
“只是记录一些特殊的事情，想起来就写一点。”沈曜有些意外地看她：“我以为你高中的时候除了学习什么都不在意呢，竟然还知道我不写作文？”
沈静姝心头一跳：“林老师因为这个事情骂了你多少次了，怎么可能不记得。”
“说到林老师，我突然想到十年前，我为了赛车和家人大吵一架，开了车就冲出了家门。”沈曜想到曾经的往事，脸上露出回忆的神色：“那个时候所有人都骂我离经叛道，我记得林老师给我打了无数的电话，怎么骂都没用。那个时候少年意气，觉得所有和我作对的人都是敌人，现在想来，还挺幼稚的。”
“沈泽和我很像，他的父母是商业联姻，没有感情，生下他也只是为了完成任务，导致他比我以前还要叛逆。之前我忙着比赛，抽不出身，之后如果他再有事，你可以直接找我。”
“希望沈老师能对他多一点耐心，这个孩子挺可怜的。”沈曜叹了一声。
“你放心，作为一名老师，我不会放弃任何一个学生。”沈静姝保证道：“ 只是，刚刚听到你电话里提到雪夜和女孩的哭上，我有点好奇。”
沈曜惊奇地看她：“我以为你对这种事情不会感兴趣。”
“那天我从家里出来，路上差点撞到一个女生，大晚上的她一个人在街上游荡，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倒到我的车前，吓了我一跳。”
“那个女生应该和我们差不多大吧，整个人恍恍惚惚的，我想送她回家，她也不说话，就一个人走。”
“我实在不放心，又怕跟在她后面让她害怕，所以我就远远地跟着，直到她进了一栋居民楼，看到楼上灯亮了，我打算走的。结果，就听到楼上有打砸的声音，还有女生的哭泣声。”
“我当时就冲上去了，开门的男人应该是喝醉了，一身酒气，那个女生倒在地上，我想帮忙，可她说没事，让我出去。我实在不放心，就报警了，等到警察来了我才走。”
“之后我就被家里人关起来了，等我再跑出来的时候，那家人好像已经搬走了，也不知道那个女生怎么样了。”
“她死了。”沈静姝喃喃道，脸上一片冰凉，伸手一摸，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是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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