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洞里的时间仿佛停滞了。姜溯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只记得最后看到的景象是陆沉舟那双异色的翅膀，在灰暗的天空中划出一道弧线。
她睁开眼时，后背传来撕裂般的疼痛。潮湿的岩壁贴着她的脸颊，身下是陆沉舟铺好的外袍。不远处，一小堆篝火噼啪作响，映照出这个狭小洞穴的轮廓。
“醒了？”陆沉舟的声音从洞口传来，带着一丝疲惫的沙哑。
姜溯艰难地撑起身子，看见他逆光而立的身影。阳光从他背后照进来，勾勒出他挺拔的轮廓。他手里提着两只野兔，身上的衣服破烂不堪，却仍保持着那种与生俱来的清冷气质。
“我们……逃出来了？”姜溯的声音干涩得可怕。
陆沉舟快步走过来，单膝跪在她身旁，递过一个水囊。“喝点水吧。我们已经回到现实世界三天了。”
三天？也就是说她已经昏迷了三天！姜溯震惊地看着他。她接过水囊，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背，那温度烫得惊人。她这才注意到陆沉舟的脸色异常苍白，眼下挂着浓重的青黑色。
“你受伤了？”她急切地问，顾不上喝水就要检查他的伤势。
陆沉舟轻轻按住她的手。“我没事。倒是你……”他的目光落在她后背，眉头紧锁，“蚀骨鞭的毒很难清除。”
姜溯这才注意到自己上半身只裹着一层薄薄的纱布，隐约透出血迹。她下意识想摸后背，却被陆沉舟拦住。
“别碰，伤口会感染的。”他声音低沉，“我每天都会给你换药，但……”
“但什么？”
陆沉舟沉默片刻，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瓷瓶。“我的妖力只能暂时压制毒性。这是用我的血和几种草药调制的，能减缓腐蚀速度，但无法根除。”
姜溯接过瓷瓶，里面是暗红色的粘稠液体，散发着淡淡的铁锈味和某种奇异的香气。她毫不犹豫地喝了下去，顿时一股暖流从喉咙蔓延到全身，后背的疼痛减轻了些许。
“廿十二为什么说，你的血是人妖转换的关键。”姜溯犹豫着开口问道。
陆沉舟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一瞬。他转身去处理野兔，避开她的目光。“大概是因为他的之前的那个人妖血脉置换大阵的存活率太低，加上我的血可能成功率就会高一点！”
“那他说的姜家……”
“你家族中应该有人参与了实验，具体是谁……”陆沉舟摇摇头，“我也记不清了。”
姜溯正想追问，那他当时是怎么逃出来的，突然一阵剧烈的震动从地面传来，碎石从洞顶簌簌落下。陆沉舟瞬间扑到她身上，用身体护住她。震动持续了约莫半分钟才停止。
“怎么回事？”姜溯从他怀里抬头，看见陆沉舟脸色凝重得可怕。
“封印完全被解除了”他声音嘶哑。
两人匆忙收拾简单的行装离开山洞。外面的景象让姜溯倒吸一口凉气。
原本晴朗的天空此刻布满诡异的紫黑色云团，远处山林间腾起数道黑烟。更可怕的是，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腐朽的气息，夹杂着隐约的尖啸声。
“那些应该都是妖物的人干的。”陆沉舟沉声道，右手不自觉地握紧了剑柄。
姜溯突然抓住他的手臂。“你看那边！”
树林边缘，一个身影跌跌撞撞地向他们跑来。那是个穿着玄天宗弟子服的年轻男子，满脸是血，右臂不自然地扭曲着。
“是玄天宗的人！”姜溯惊呼，正要上前，却被陆沉舟一把拉住。
“等等。”他眯起眼睛，“不对劲。”
就在此时，那弟子身后窜出三道黑影，速度快得惊人。姜溯看清了，那是三个半人半兽的怪物，皮肤呈现不自然的青灰色，眼睛血红，指甲如利爪般伸长。
“是被妖化的人类……”陆沉舟低声道。
那弟子没跑几步就被扑倒。最可怕的一幕发生了，其中一只怪物张口咬在弟子脖子上，鲜血喷溅的瞬间，那弟子的身体开始剧烈抽搐，皮肤迅速变色……
“不！”姜溯下意识要冲过去救他，陆沉舟却死死拽住她。
“已经没救了！”他厉声道，“被咬的人会在几分钟内完全妖化，而且这些妖物有再生能力，普通方法杀不死它们！”
姜溯浑身发抖，眼睁睁看着曾经的同胞变成怪物。那三个妖物似乎察觉到他们的存在，齐齐转头，血红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格外骇人。
陆沉舟一把抱起姜溯，背后翅膀骤然展开。与上次不同，这次两只翅膀都变成了暗红色，表面覆盖着细密的鳞片。他腾空而起，那几只妖物发出刺耳的嘶叫，却无法飞行，只能在地上徒劳地跳跃。
“我们必须尽快回玄天宗。”陆沉舟的声音在风中显得格外沉重，“如果连外围弟子都遭到袭击，说明情况比想象的更糟糕。”
飞行途中，姜溯看到了更多恐怖的景象，村庄被毁，田野燃烧，道路上到处是逃亡的人群和追逐的妖物。有些妖物明显是刚转化不久的，还保留着人类的衣物和部分特征，却已经完全丧失了理智。
黄昏时分，玄天宗的山门终于出现在视野中。然而眼前的景象让姜溯心头一紧，宏伟的山门残破不堪，护山大阵的光芒微弱得几乎看不见，广场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受伤的弟子。
他们降落在主峰广场时，立刻被一群持剑弟子围住。当看清是陆沉舟和姜溯后，为首的弟子，才放下武器。
“陆师叔！姜师姐！你们还活着！”执法堂的周师兄声音哽咽，“我们还以为你们也……”
“现在情况如何？”陆沉舟单刀直入地问。
周师兄面色灰败。“十二位长老只剩五位了。外门弟子死伤过半，内门弟子也……阮筝师叔和陆星野师叔他们……”
姜溯心头一紧。“阮师叔怎么了？”
周师兄低下头，声音几乎听不见。“他们……被咬了。”
姜溯和陆沉舟对视一眼，立刻朝后山方向奔去。穿过一片混乱的营地，他们在医庐外看到了令人心碎的一幕，阮筝和陆星野被特制的锁链绑在两根石柱上，两人面色青灰，眼睛已经开始泛红，却还在用最后的理智抵抗妖化。
“大祭司，姜师妹……”阮筝艰难地开口，声音已经变得嘶哑难听，“杀了我们吧……求你们……”
陆星野的情况更糟，半边脸已经浮现出鳞片，却仍咬牙保持清醒。“快……趁我们还有人性……”
姜溯泪流满面，摇着头后退。“不……一定还有办法可以救你们……”
陆沉舟的手按在剑柄上，指节发白，却迟迟没有动作。
就在此时，一个身影突然从旁边冲出，是内门弟子赵寒，平日里胆小怕事的一个师弟。谁也没料到，他竟举剑直刺向被绑的二人！
“住手！”陆沉舟厉喝，却已来不及。
长剑贯穿了阮筝和陆星野的心脏，两人身体猛地一僵，随后缓缓软倒。令人惊讶的是，他们脸上竟浮现出一丝解脱的微笑。
“你干什么！”姜溯冲上去揪住赵寒的衣领。
赵寒满脸是泪，浑身发抖。“如果被咬的是我……我也宁愿死得痛快！”
陆沉舟拉开姜溯，对她摇摇头。姜溯明白他的意思，在这末日般的灾难面前，恐惧会让人做出疯狂的事。责怪赵寒毫无意义。
夜幕降临，玄天宗的处境越发艰难。越来越多的伤者被送来，其中不少已经出现妖化迹象。姜溯帮忙照顾伤员时，不小心将血滴在了一个刚被咬伤的弟子伤口上。奇迹发生了，那弟子身上的妖化迹象竟然暂时停止了！
“陆沉舟！”她激动地呼唤陆沉舟，“我的血……能抑制妖化！”
陆沉舟立刻过来查看，眼中闪过惊讶和希望。他沉思片刻，突然划破自己的手掌，让血滴入一碗清水中。“试试混合后的效果。”
他们将混合的血水喂给几个刚被咬伤的弟子，效果更加显著，不仅妖化停止，那些弟子甚至恢复了些许气力。
“我们两人的血……姜溯恍然大悟，“应该就是对抗这场灾难的关键！”
陆沉舟却面色凝重。“但我们的血有限，不可能救所有人。要结束这一切，必须找到源头。”
“廿十二……”
“不错。”陆沉舟点头，“只要他还活着，这些妖物就会不断再生，因为他是母体。”
正当他们商议对策时，外面突然传来急促的钟声，妖族大举进攻山门了！
两人冲出去，看到的景象宛如噩梦，成千上万的妖物如潮水般涌向玄天宗最后的防线，其中不乏已经妖化的各派修士。护山大阵的光芒越来越弱，眼看就要崩溃。
“来不及了去找廿十二了。”陆沉舟突然抓住姜溯的肩膀，眼中闪烁着决绝的光芒，“我要完全妖化。”
“什么？不！你会失去理智的！”
“不会。”陆沉舟坚定地说，“我们的血特殊，记得吗？我能够保持清醒。而且完全妖化后，我的力量会倍增，可以充当你的坐骑和武器。”
不等姜溯反对，陆沉舟已经盘腿坐下，开始运转体内全部的妖力。姜溯惊恐地看着他的身体开始变化，皮肤完全被鳞片覆盖，双腿也变成了两条蛇尾，背后翅膀彻底展开，足有三米多宽。
最惊人的是，他睁开眼睛时，那双竖瞳依然清明。“溯溯……”他的声音变得更加低沉，带着野兽般的回音，却仍是陆沉舟的语气，“相信我。”
姜溯颤抖着伸手抚摸他布满鳞片的脸颊，感受到那下面熟悉的温度。“我们该怎么做？”
陆沉舟俯下身，让她骑到自己背上。“我们去杀出一条血路。你的血能暂时净化被咬的人，我的火焰能延缓妖物的再生。只要我们配合……”
他的话被一声巨响打断，护山大阵终于破碎了。妖潮如决堤的洪水般涌上山来。
陆沉舟振翅而起，姜溯紧紧抱住他的脖子。从高空俯瞰，局势比想象的更糟，除了正面的妖潮，两侧山林中也有大量妖物在逼近。玄天宗就像暴风雨中的一叶孤舟，随时可能倾覆。
“听我指挥。”陆沉舟的声音在她脑海中响起，完全妖化后他们似乎能心灵感应，“我会俯冲下去，你用沾了我们血的剑攻击妖物核心。”
姜溯点头，将佩剑在两人未愈合的伤口上抹过。剑身顿时泛起淡淡的金红色光芒。
第一次俯冲就如雷霆万钧。陆沉舟的利爪撕碎了三只妖物的头颅，姜溯的剑精准刺入另一只的心脏。被姜溯杀死的妖物倒地后竟没有再生，而是化为了灰烬！
“有效！”姜溯惊喜地喊道。
他们在战场上穿梭，所到之处妖物纷纷倒下。其他弟子见状士气大振，跟在他们身后清理漏网之鱼。然而妖物的数量实在太多，战斗从深夜持续到黎明，玄天宗众人早已精疲力竭。
当第一缕阳光穿透云层时，姜溯和陆沉舟伤痕累累地站在尸横遍野的广场上。暂时的胜利代价惨重，又有两位长老战死，弟子伤亡不计其数。
更可怕的是，远处的地平线上，更多的妖潮正在集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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