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出初蕴浅房门后,宋昀棠脸上的柔情倏然消散。
几乎是挑衅地朝眼前人轻蔑一笑,“怎么,在懊恼你一个没看住,就让我接近她了是吗?”
云知绾眼神冰冷,不甘示弱道:“怎么会?我是师父一手教出来的,逊于师父也情有可原。”
“你倒是挺会给自己找借口。”他准备绕过她。
“师父,”云知绾侧身,“别忘了你的承诺。无论我们有什么争执,都不能牵扯阿浅。”
“我是她未来的夫君,自然是比你更关心她的安全。”
宋昀棠也没了耐心,二人之间似乎闪烁着刀光剑影。
这沉默的对峙被一道慌张的少年音打破:“云姐姐,裴公子他又开始闹了。”
长顺远远地喊道。
云知绾声音平静,似乎是听见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人的名字,“那你就把他捆起来,看他还闹不闹。”
长顺声音渐弱:“可我、我打不过他……”
见她脸上愈发恼怒,宋昀棠忍不住嗤笑,“赶紧过去吧,我也得去给浅浅做些吃食。我们有各自的爱人要照拂呢,是吧,好、徒、儿!”
他从齿间挤出最后三个字,云知绾怒然抬头与他对视,最后认命地朝自己房间走去。
怪自己当年那件事没做干净,只能拜宋昀棠为师,这些年在对方的庇护下伺机而动。
如今撕破脸了,他倒变成了第二个心腹大患。
她的背影缓缓离开,长顺的脸上也褪-去那副慌张的神情,转头看向宋昀棠。
得到了对方的眼神示意后,长顺才抬脚跟上云知绾的步伐。
昏暗的光影里,宋昀棠戏谑的神情逐渐归于平静。
***
一月前,他在甲板上装死,实则在旁边悄悄笑话着被水贼拳打脚踢的裴隽。
却在那几个渔镇人来支援时,从对方嘴里得知初蕴浅不见了的消息。
宋昀棠没法装下去了,疯狂地厮杀着水贼,甲板上血流成河。
他几乎快翻遍了行船也没找到她的身影,忽而瞥见那只原本用来给她逃生的小舟不见了,顿时明白了什么。
好在后来有渔镇人驶来的船,凭着之前在初蕴浅身上下的追踪印记拼命地找。
这是他从前用来防止她真的爱上裴隽而控制她的下作手段,如今却成了找寻她的唯一方法。
找到初蕴浅时,三人正歇在岸边某处,她躺在云知绾怀里,长顺也在这个时候醒来。
看向他的眼神已经带有绝对的信任。
不过宋昀棠可没心思搭理,云知绾怀里的初蕴浅看起来奄奄一息,他脚上发软,跌跌撞撞地奔过去,试图抱起她。
却被云知绾一把拦住,素来乖顺的徒儿第一次对他露出震慑般的威胁眼神,“你对长顺做了什么你自己知道,你觉得我还会放心把阿浅交给你?”
这是他亲自教出来的徒儿,怎么可能是自己的对手。
他无视对方的威胁,一把抱起昏迷不醒的初蕴浅,确定怀中之人性命无恙,这才带着人往小船上走。
初蕴浅在他怀中被抱得稳稳当当,只是眉间蹙着不安。
他察觉到她后背的异常。
与此同时,云知绾也在此时大喊:“她后背受了伤,你小心些!”
宋昀棠调整了抱姿,只好如同抱着小女孩一般,将她的双手搭在自己脖颈处,一路朝渔镇人分出给他的房间快步走去。
裴隽也在小船上,之前还是宋昀棠醒来解决水贼后,他才得救。
直到男人抱着初蕴浅从他面前走过后,他才想起来云知绾还在岸上。
“阿绾,你没事吧?”裴隽想要拉起她的手,却被她满脸阴沉地避开。
“我知道你心中愤懑,每次遇上那初蕴浅,你都得跟着她遭罪。阿绾,你放心,等咱们成了亲……”
云知绾抬眸,依着从前跟宋昀棠学的,一记手刀将他劈晕过去。
裴隽本是有武功在身的,却没想到素来对他温和柔顺的未婚妻竟会这样对他,毫无防备之下,就这么被她一下劈晕。
云知绾只是冷眼瞥了瞥倒在地上的人,然后抬脚朝小船走去。
当年便是遇上这人,自己才没有一天安生日子过。
长顺被吓了一跳,一番纠结之后,还是把裴隽像拖麻袋一般拖了上去。
狭窄的舱房内。
初蕴浅缓缓睁开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低矮的木制舱顶,随着水波轻轻摇晃,发出细微的吱呀声。
咸腥的江风混着药草苦涩的气息弥漫过来,她试图异动,后背立刻传来撕裂般的痛楚,让她倒吸一口冷气。
伤口已经被处理过,裹着干净的布条,但动作大了便会牵扯到伤口。
“别动。”宋昀棠的声音从角落传来。
他坐在一只倒扣的木桶上,正在石臼里研磨药草。
烛光昏暗,勾勒出他紧绷的侧脸,动作缓慢而精准。石臼与杵棒摩-擦发出沙沙的声响,在寂静的房间内显得格外清晰。
初蕴浅注意到自己的外衣已被除去,只穿着一件里衣,后背处的布料被仔细剪开,露出包扎好的伤口。
落下的门闩让她有些不安——她此刻正与这个人单独处在一间房内。
宋昀棠忽然来到榻前,微微俯身靠近,眼含柔色地看着她,“还记得我是谁吗?”
“宋昀棠。”她声若蚊蝇。
“是你的什么人?”
一提起这个,初蕴浅立刻正色,即便心中害怕也怒视着瞪向他,“我的仇人。”
“啧,”他有些不满,“看来我做得还不够彻底,只让你想起了我们之间不愉快的记忆。”
她疑惑歪头,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宋昀棠被她这副可爱的模样逗笑,抬手轻轻抚了抚她的脸颊,“别怕我,浅浅,催眠过程中的确会暂时忘记咱们最近几月发生的事情。但此时的你,其实没那么讨厌我,对吧?”
被戳中心事的初蕴浅鼓起腮帮子,眼珠转动着,似乎是在思考什么捉弄他的坏主意。
“傻瓜。”宋昀棠伸出手指轻轻刮了刮她的鼻尖。
这是药物的副作用,虽对她的身体无害,却会让她陷入短暂的“纯良”。
之前在长顺身上试验过。
他轻轻坐在榻边,将被褥拢在她身上,轻声道:“没关系,我陪着浅浅,你总能想起来那些被遗忘许久的记忆。”
榻上的初蕴浅却摇头,朝他做了个鬼脸,“我讨厌你,我不和你待在一起。”
“那你有什么办法逃离我身边吗?”宋昀棠挑眉。
她仔细思考了一会儿,确实没想出什么办法,于是翻了个白眼,别过头去不看他。
眼不见为净。
宋昀棠的轻笑再次在耳边响起,“生起气来还和小时候一样嘛。来,浅浅让我看看还有没有哪里受伤。”
似乎是知道他是要检查她的腰际般,初蕴浅死死捂住后腰,倔强地摇头。
他的目光划过她后腰的方向。
方才自己给她上药时,睡梦里的人便潜意识里护住腰际,仿佛那里藏着一个惊天秘密般。
“浅浅,你是不记得了,但我们的确有一道婚约。为夫给你检查腰际伤口,有什么不妥的?”
初蕴浅回眸瞥了他一眼,再次转移视线。
“你放屁。”
宋昀棠面色纠结,很是无奈道:“不可以说这种粗鄙之语。”
“谁让你忽悠我,”她裹着身上的被褥将二人的距离挪开,“你坑我的次数还少了么,我不会再信你了。”
视线偶然注意到开了条缝窗外,发现没有下雪,反倒能听见江面化冰后流动的水声。
眼前人为她解释:“已经是二月。”
“可我记得如今当是冬月,而且我应该在墨梨镇啊……你又对我做什么了?”
宋昀棠耸耸肩,轻佻道:“可我记得某人两年前说过,若我娶你为妻,那对你做什么都可以。现在我们就快成婚了,所以我对你做什么都可以。”
初蕴浅顿时想起自己年少气盛时做下的那件错事,当时自己真是糊涂,一失足成千古恨。
“可你不也义正言辞地拒绝我了嘛,当时我们说好的这件事不作数了。你还说过谁毁约谁是狗。”
话音刚落,他还真的犬吠了几声,让她一度以为他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上身了。
“不成。我替你办了这么多脏事,该还你的早就还清了,我们两不相干。实在不行,你说个数,大不了我赔你银两。”
她神色坚定,似乎下定决心了要和他划清界限。
宋昀棠面色微冷,想起那日与她打雪仗,缓缓开口:“三百两——”
“三百两?”初蕴浅有些惊讶,虽说初家有钱,可这么大笔银子自己也决计不能朝阿耶阿娘开口要的。
“三百两黄金。”他补充。
“那算了,”她果断否决这个提议,“要钱没有,要命我也舍不得。”
他不如当江洋大盗去抢。
“所以啊浅浅,我们怎会两不相干呢?”宋昀棠脸上再次浮现笑意。
初蕴浅叹气,自己是怎么都说不过他了。
不如……她斜睨着他上下打量。
“你最好把你脑子里那些谋杀亲夫的想法碾碎了,否则我现在就要做点什么了。”宋昀棠一眼便看出她在想什么。
禽-兽啊,自己现在后背还有伤呢。对哦,净想着吵赢他了,却忘了问,“我后背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裴隽砍的。”他不假思索道。
“我感觉自己好像掉进水里过。”
“裴隽推的。”
“他干嘛这么做?”
自己从前做的那些事情都还算隐蔽,他从未发觉过。
“裴隽有病。”
就这一句话初蕴浅比较认可,就是那个贱-人冒名顶替了自己的功劳,云知绾那个笨蛋居然还真的信了。
哼,她才不稀罕那个人的感激呢,一点也不。
她只是看不惯裴隽堂而皇之截获自己的功劳还蹬鼻子上脸找她茬,从前那些事还真是没让他吃足苦头,看她下次再怎么教训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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