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辰时,清润的晨风穿堂而过,客栈楼下的大堂却传来一阵扰人的吵嚷声。
却没有一个店内伙计去拦着闹事的人群。
云知绾焦急的身影穿梭在三楼走廊,敲响了初蕴浅的房门。
“阿浅!阿浅快起来,咱们遇到点麻烦!”
敲了许久也没等到她来开门,云知绾心头一缩,来不及多想,便又继续往前来到宋昀棠门口。
可手上的动作还未落下,就听见里面朦朦胧胧,似乎有人在交谈。
“不对,我都教了多少次了怎么还是弄错呢?浅浅。”
是宋昀棠无奈的叹气声。
“再好好想想应该怎么做,嗯?”
“我也不常做这事,能不能有点耐心?你自己都说了上一次教我都是多年前了。”
“好好好,是我太凶了,再重新试一次吧。”
站在门口的云知绾:“……”
她下意识转身就想走,忽然想到什么,又退了回来。
咬咬牙,索性高声喊道:“师父,您和阿浅在里面吗?客栈来了好一伙人,说是来找咱们算账的。”
话音刚落,房门便被里面的人猛然拉开,宋昀棠不悦地冷眼看着她。
云知绾咽了咽口水,视线控制不住地朝屋内瞟去。
初蕴浅站在正对门的桌子前,满脸疑惑地看着她。
二人非但没有她想象中的衣衫不整,反倒是穿戴得整整齐齐,像是早便起来了。
云知绾闻见一股熟悉的味道,又顺着味道飘来的方向看去,发现桌子上摆着一堆香料和药包什么的。
啊,原来是自己想错了。
“又怎么了?”宋昀棠似是被打扰到,阴恻恻地开口。
回过神来的云知绾后退几步,“今早我准备去找长顺他俩,可要去点些吃食时,大堂便涌进好多镇民,点名指姓要找裴隽。说是……说是他昨儿杀了祭祀用的神猪。”
什么?
初蕴浅眉头微蹙,敢情昨天那剑上的血还真是神猪的。
她抬头看向宋昀棠,他脸上的表情像是在说“你看,我说的吧”。
他没有猜错。
“长顺在哪儿?”她问。
“在我房间里,他原本是和裴隽住一屋的。今早镇民们来时说着神猪相关,他便开始头疼,我瞧着不像是装的,便让他先在我屋里休息。”
说完,云知绾又补了一句:“裴隽不肯听我劝,已经先出去和镇民们对峙了。”
“你做得好。”
初蕴浅简单整理了两下桌面,便走出房门,拉着她朝楼下大堂走去。
宋昀棠紧随其后。
瞧这副模样,云知绾试探性开口:“阿浅,你难道是想……”
初蕴浅顿住脚步,神情严肃地看着她,“我知道这样对你来说有些不公平,但事已至此,咱们只能这么做了。”
云知绾回头看了眼宋昀棠的脸色,对方明显是肯定初蕴浅的做法。
那自己也没什么好犹豫的。
反手握住她的手腕,加快了往大堂的脚步,“他又不肯说剑上的血是哪儿来的,若此事真是他所为,我又岂会让他一人害了我们所有人?”
这话倒是让初蕴浅心中微惊,不过云知绾能这样快想通,对自己、对所有人都好。
肯听劝就是好。
大堂里乌泱泱站了一片人,为首的几个汉子大刀阔斧,面红脖子粗地说着什么,唾沫星子满天飞。
裴隽站在他们面前,一手淡然地负在身后,剑却握在另一只手上,随时准备动手。
“杀了神猪还敢这般嚣张?你的同伙呢?叫他们一并出来,咱们好好理论理论!”
裴隽轻蔑一笑,手中的剑一立,便要朝汉子们刺过去。
“住手!”云知绾高喊一声。
但他的剑却没有丝毫收回来的意思。
初蕴浅眸色一凛,拔下一根簪子朝裴隽手腕掷去。
裴隽微微侧头挡下并反握住簪子,因防卫而没能偷袭成功,让几个汉子迅速躲了过去。
恼怒之下便要用手中的簪子反击。
他的武功远高于她之上,初蕴浅一时没能反应过来。
可那枚簪子却没能袭来。
裴隽先一步瞧见初蕴浅身后,有道冷冽又极具威胁之意的目光如尖刺般投射过来。
他紧握住簪子好半晌,甚至能听见指节碰撞的声音,却也只能默默丢下。
“这便是那几个外乡人!”人群中一位大娘认出他们,“昨儿便是这几个明里暗里打听神猪祭祀的事情,这些人也定当是与这人一伙的!”
初蕴浅记得,这是昨日给她们枣子的大娘。
她旁边一位婆婆也道:“没错,这两个小姑娘我也认得,她们的模样我不会认错。哼,原以为他们一行人只是想跟着沾沾神猪大人的福气,没想到竟能做出这番不要脸的事!”
说完,狠狠啐了他们一口。
“我想各位应当是误会了,我们和这人并非一道,”初蕴浅瞥了一眼裴隽,“彼时在那江上行船里我们才初次相识,他见我家姐姐貌美便苦苦纠缠,我们也是被烦得不行。”
“初蕴浅,你胡说些什么!”裴隽大怒,甚至指着她鼻尖吼道。
“并非胡说,”宋昀棠从后方走上前,一把将他甩开,将初蕴浅护在身后,“若不是你当时袭击我,我早便将那些水贼击退,难不成你都忘了?”
裴隽哑口无言,眼睛瞪得溜圆,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他竟是知道自己偷袭了他的,可这些天怎么从未提起过?
自己只以为他当时专心对付水贼,没注意身后,自然也不知道这事。
为首的大汉一拍脑门,“我记得,当时我也在船上,还奇怪为何会有人面对水贼还袭击自己的同伴。”
他指着宋昀棠道:“当时是你遭了此人暗算对吧?也是你托我保护你娘子来着。”
初蕴浅狠狠瞪向站在原地错愕的裴隽。
果然是他偷袭了宋昀棠!
平时他俩怎么争斗,她都懒得管,可偏偏……这个杀千刀的岂会不知那伙水贼的凶恶?
云知绾感受到她的怒意,轻轻拍了拍她紧握的拳头,冲着人群道:“此人几次三番纠缠我,怎么赶都赶不走。不仅对我如此,更是对我家人出手。”
“云知绾,你疯了!”
裴隽此时更是震惊不已,除却这层,还有不可遏制的滔天-怒意。
他与云知绾相识三年,相爱一年,怎么也想不到她会为了别人背叛自己。
那他们从前的山盟海誓呢?他尽心尽力地护着她、照顾她,又都算什么?
“我没疯,”云知绾又道,“方才大家也都听见了吧?舍弟便是因为这人,受惊过度晕了过去,现在还昏迷不醒!”
她这一番话,倒是让在场人都想起,方才似乎听见客栈里传出一阵惊叫声,像是个少男。
众人的目光又纷纷投向裴隽,个个面色不善,似他今日不付出代价便不许他走。
渔镇虽临近筠州,却也有好一段距离,若此时镇民们联合起来给神猪报仇,不见得有人去报官。
裴隽快气疯了,眼中布满红血丝,脖颈上青筋暴起,“好,好……就算是他们几个翻脸,你们这帮乡野村夫有什么证据是我杀了神猪?”
“自然有,”初蕴浅冷声道,随后取出一条帕子,“这是你用来处理剑上血渍的。”
方才还嘴硬的人一愣,他昨天确实不见了这条帕子。
可不巧,这是他儿时从那村子里带出来的唯一的东西,有些年头了,上面还有同村阿婆绣的他的名字。
怎么都赖不掉。
客栈一个伙计探头瞧了瞧,便指着帕子笃定道:“这东西我见过,昨日这人急匆匆从我身边掠过掉的,我好心捡起来要还给他,他却冲我吼了一句,也没拿走。”
他又回忆了一番,“过后我便交给那间阁儿里出来的一个小公子,应当是方才受惊的那位。”
初蕴浅勾勾嘴角,不再多言。
这的确是长顺代收的。
昨晚宋昀棠叮嘱她学香料药理一事要提上日程了,反正一时半会儿也睡不着,她索性就去赴约。
来到他门前却迎面撞上急匆匆想要来汇报什么的长顺。
可对方在见到她时踌躇了半天也没敢再上前,只是将手中的帕子交给她,便似脚底抹油般溜走了。
初蕴浅瞧了瞧,看着上面的血迹和绣纹,便能认出这是裴隽的。
想到这里,她心里倏然闪过一丝疑惑:长顺为何看上去这般奇怪?这两天她也察觉出来,他与宋昀棠之间似乎有着什么秘密。
她还没细想,裴隽眼瞧着自己杀猪的事情瞒不住,提着剑便朝人群中急速挥舞过去。
几个大汉被他中伤在地,镇民们纷纷惊恐后退。
就在宋昀棠护着初蕴浅往后退之际,裴隽抓住时机运转轻功飞快地逃离了现场。
云知绾诧异地看向并未打算做什么的宋昀棠,“就这么让他跑了吗?”
宋昀棠侧过身,挑眉,“你还想要怎样?”
云知绾咬咬牙,嘴上没回答,心里却着急得不行。
她当然是想要杀他。
若不是因为这个,她做什么要跟裴隽千里迢迢跑来江南?又做什么要把宋昀棠带着?
自己不擅武功,若他不肯出手杀了那人,她不知道还可以利用谁。
奇怪,师父不是恨裴隽恨得牙痒痒?阿浅从前也说过,师父恨不得活剐了他。
怎么会这样。
“他跑了,快追!”
“怎么追?你也瞧见了那人跑多快,咱们怎么追得上?”
众人泄气,陆陆续续离开了客栈。
只是临走前,几乎每个人都朝他们这边看了一眼。
初蕴浅深吸一口气,方才出门之前她就想过了,即便现在与裴隽割席,镇民们对他们也不会有什么好印象。
整个镇子为神猪祭祀准备了这么久,却吃了这样一个哑巴亏,镇民们心中有怨言也是应当。
人群里似乎有人在嘀咕着要去报官,可那贼人现在消失,何时才能寻到?
她朝裴隽逃离的方向看了眼,微微勾起嘴角。
不着急,这人跑不远。
“你方才说,长顺晕了?”她看向身旁的云知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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