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夏芸,是2022年安泷省联考美术状元。时隔五年,我再次回到了高二美术集训的机构。
那是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我刚参加完s大的毕业典礼。在赶高铁回家的路上,无意中遇见了个老熟人,他叫王宇。
王宇只比我大一岁,五年前,他来我的画室当过两个月的助教,因为画的好,我们相处的还算融洽,而他经常给我指点。
''我准备回画室看看,毕竟那也是我的母校。''看到我,王宇高兴的说。
他的话让我想到了那段披星戴月的时光;贴满纸胶带的画板,五彩缤纷的颜料,碳灰色的右手,还有获得荣誉和喜悦的快乐。我的画经常被老师们拿起来做示范,现在想想,那也是个充满骄傲的岁月
王宇问我要不要一起去,我想都没想就答应下来,反正也不急着回家,不如回画室看看。
上车后我补了票,直达琅东市。
集训机构名叫天骄,是安泷省有名的画室,拥有二十几年的校史,在省内各个地方都开了分校,而我当时就在琅东的主校区。
22年天骄出了不少全省前十,甚至还出了一个联考状元——就是我。
打着状元的噱头,天骄一定会越办越火。
我和王宇换乘地铁,又打了出租车,一路直奔学校。
下了车,熟悉的感觉扑面而来,踏入校门时,我们难以置信的发现这里变得破旧了不少。
校长知道是当年的状元回来了,便喜滋滋的过来迎接。我们和他一起逛着学校,才发现有好几栋楼已经废弃了,只留下唯一一栋楼,也就意味着,这里的学生只剩下不到一百个人了。
“校长,这是怎么回事,咱们画室……”我十分惊讶的看着他。
校长长叹一口气:“就你那届之后,我们画室越来越不景气了,一年比一年成绩差。”
“怎么会!”我和王宇异口同声。
我仍然记得我的三科老师,他们的教学都是本省顶尖的,除了他们三个,其他老师也都很优秀,所以天骄一直都能带出成绩。为什么现在却成了这样?
在得知我的素描和速写老师几年前全部离开天骄后,我愈发觉得奇怪,于是求着校长再多透露点消息,校长苦笑一下,只能带我们去他的办公室。
正值放月假,学校里基本没有学生了,偌大的校园里静悄悄的,透着一些诡异的感觉。
“之后的每一届都发生了怪事。比如23届啊,每次模考都挺好的,结果偏偏到联考那天,学生各个都说精神状态不好,成绩出来一塌糊涂,安泷省所有画室里排倒数。”
校长坐在椅子上喝了一口茶,“好多家长都说我们画室在糊弄,可我们所有人都清楚不是这样的,这怪事实在说不清楚。”
我和王宇面面相觑,这事确实很奇怪。
“之后的每一届也基本都是这样,小考没问题,大考就考砸,久而久之,学生们都说天骄画室有诅咒,现在好了,名声都坏了。”
“我的天,有没有查出来原因?”我问道。
“根本没有。虽说这两年画室成绩有所回涨,但还是很烂,水平不如当年。你看看,从以前八百多人到现在五十人不到,可想而知我们经历了什么。”校长苦恼的摇摇头。
“估摸着今年这一届带完,天骄就不开了,我们名声实在太烂,招不到学生,又养不起老师,好老师这几年全跑了。”
我默默的听着,突然觉得很感慨,好歹也是待过一年的母校,以前天骄简直是神一样的存在。
曾经背着画包出去模考时,其他机构的学生见我们是天骄的,一个个都佩服不已,这才五年时间,就变得这么落魄。
正谈话间,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一个头发花白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
我认出了他,是我以前的色彩老师何勇斌。何勇斌一下子认出我来,他亲切的一笑:“夏芸呀,咱们的大状元回来了!稀客稀客哈!”我尴尬的点点头,这老家伙还是一如既往的幽默。
“哎……”校长长叹一声。
“怎么回事,你们在聊啥?”见我们三个神色凝重,何勇斌十分好奇。
“老何,我在和他俩说天骄这几年发展不好。”校长转头说。
“既然怪事是从22年之后发生的,那估计是22年发生了什么,才导致天骄受诅咒。”一直没说话的王宇开口了。
“你也相信诅咒?”我问他。
“当然,肯定有什么事发生了,天骄是知名大画室,老师学生质量都高,年年出成绩,就算再出什么意外,教学底子在那里摆着,不可能一下子就变成倒数!”王宇很坚决。
“没错啊,我刚刚也说了,23年那届模考都很正常,全省数一数二,联考就……”
校长喝了一口茶。
“别的画室恶意报复?评卷老师作祟?可是正规考试的话也不太可能。”我嘟哝着。
一旁的何勇斌抱着手,脸色似乎不太好看,欲言又止。
我注意到他的神色,于是赶紧跑到他旁边。
“何老师,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快快分享!”
“其实我一直有个猜测……”何勇斌小心翼翼地看了眼校长,校长皱了皱眉,问道:“还是你之前的那个?”
“对…”何勇斌声音小了。“行吧,你说吧。”校长扶着额头,看起来有点苦恼。
何勇斌一听,急忙关上了办公室的门。“什么情况?”我和王宇有点吃惊。
“夏芸,王宇,你们俩还记不记得乔雨鸢。”何勇斌换了种语气问。王宇若有所思,我却猛的一惊:“我想起来了,是和我同届的一个女孩子,就在我隔壁班,听说后来退学了。”
乔雨鸢,这个名字我很熟悉。集训那时候,我偶尔能见到她,她长的不高,五官很精致,扎着低丸子头,不怎么爱说话。
我在天骄的精英一班,她在精英二班。
我们其实没什么交集,偶然有一天能认识,是在一次月考和她分坐在一起。色彩考试时,我刚准备大展身手,却发现白色颜料没了。情急之下,我找坐在隔壁的乔雨鸢借,她只是微微点头,大方的把一罐新颜料打开让我用。我十分感动,考完试之后就主动加了她的vx,只是加上之后,我们就再也没联系过了。
某一天傍晚,我在食堂吃饭时,无意间听见有人在讨论她,原来他们在说乔雨鸢退学了。“听说是身体不好。”那些人这么说。
我觉得很惋惜,但并没有过多在意。毕竟在那个辛苦的日子里,没人会关心一个不熟的人。
“其实她不是退学,是自杀了。”何勇斌神色复杂。“什么!?”我声音高了好几度:“就在学校自杀的?”
“是,在3号楼跳的。”三号楼?我一惊,那不就是我的宿舍楼吗?
“这事被学校压的太好了,那天是半夜,发现尸体的两个保安报了警,后面学校出了钱把这事给压住,警察也在暗处理,发现了遗书,确认现场后判断为自杀。”
何勇斌继续道:“乔雨鸢没有父母,是舅妈舅舅抚养她,之后他们去诉讼,学校赔了20万,他们就离开了,这事再也没过问。”
“警察上门来取证,乔雨鸢的舍友自然也知道了,学校为了压住这事,给了她们封口费,对外就称她转学了,为了这事,学校还特意给教师们开了会。”何勇斌说。
“是校长指示的?”我大胆的问道。
“不是我。”校长摇摇头:“这事是你们教导主任胡天明负责的,乔雨鸢事一出,他就跟我说给他拿够钱,这事绝对能摆平,所以接下来的各种动向也都是他搞的。”
“天呐。”一旁的王宇惊呆了,:“胡天明怎么暗处理的?”
“…配合警察搜集证据,找到乔雨鸢的遗书,证明自杀是她个人行为,然后尽力证明校方已经尽责了。
此外,好像还查出来这个孩子没有抑郁症病史,再加上她的舅舅舅妈也不闹腾,法院怎么判就怎么同意,感觉不是很关心她。所以这事很快就结束了。”
何勇斌一口气说完这么多话,他惋惜的叹气:“所以我有点同情她了。”
“遗书怎么说?”我突然也感觉有点难受。
“大概就是…自杀是因为她早就看透这个世界……她不适合来到这个世界上什么的……学习压力太大了吧。”校长坐在椅子上答道。
“说了这么多,乔雨鸢和天骄的事有什么关系?”王宇很奇怪。
何勇斌一愣,他清了清嗓子:“接下来的话,你们当听个故事就行了。”他把手撑在桌角,眉头微微皱起,:“大概是23年的时候,有天晚上胡天明跟我说,其实他当时藏了个东西。那东西是乔雨鸢的日记。我看了上面的内容,尽是她被同学孤立,被舍友欺负,甚至还有个别老师来骚扰她的记录,总之,各种各样糟心的事情都有。”
何勇斌的声音变得有点颤抖:“我估摸着胡天明会跟我讲,就是想炫耀他多有本事,把学校责任撇了一大半,赔的钱少了好多。
我那个气啊,就把这事儿跟校长说,多少都要给他点惩罚,结果胡天明直接进办公室跟我们说,这旧事要是抖出来,天骄肯定是办不下去了,学校一批领导都要倒霉,这得多大社会舆论,趁着外面不知道时候,就永远忘记,谁都别提了。于是那本日记被扔到火里面烧掉了。
后来我才知道,那天晚上胡天明喝多了,嘴欠才把这事说出来。”
“什么?!”我差点没气晕过去:“这就是妥妥的霸凌啊,凭什么让那群人好过,胡天明这老头真不是人啊!”
校长没说话。我才意识到他是站在学校的立场上,不禁感到有些悲哀。
何勇斌继续道:“23年末,胡天明发了高烧,在校医院一醒来就神神叨叨的,说乔雨鸢要杀掉所有人……
我们一听就觉得他是烧糊涂了,然后良心不安,于是没多在意,结果第二天,他下楼梯的时候没站稳,从楼上摔了下来。
这一摔,他整个人变得疯疯癫癫的,只能回家休养,三个月之后就走了…走之前他留下来一封遗书,上面说'乔雨鸢日记本上最后一页,是对整个学校的诅咒,当时觉得晦气,所以把它撕掉了。但现在看来是真的。以后天骄不能办下去了,要不然会出事的!”
何勇斌说到这里,校长突然咳嗽了一声,他半眯着眼睛,右手不停的摸着额头。
“要不,给你们看看那张纸吧。”校长说着,起身去翻后面的柜子。
“不是,等等,为什么要给我们看?”王宇很抗拒的退后,而我则一脸奇怪的看着校长。
校长不理会,很快便拿出了一个盒子,打开之后,里面放着一张皱巴巴的纸。我和王宇对视一眼,不知所措。
“想知道内容吗,不如拿起来看看?”何勇斌试探性的问。
窗外,不知何时太阳已经落山,橘色云彩的轮廓若隐若现,看来已经不早了。
我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可又说不清楚。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我拿起了那张纸——
在你看见这句话的时候,就请做好绝望的准备吧。
我不会放过任何人的。
还有这所学校
丑恶的地方。
都给我滚———
7月6日阴
我全身发毛,王宇抢过纸张自己看,看完的他和我一样,咬着牙把纸放回盒子里。
“那个……时间不早了,我们先走了哈。拜拜。”我讪笑着后退,扯住王宇的衣角赶紧把他往外拽,王宇朝那两个人挥挥手,我们很狼狈的冲出办公室。
出了门,我慌忙跑下楼,王宇紧跟其后。“不是,他们是不是有病。”王宇面色阴沉;“不仅把这件事跟我们讲,还搞那么吓人,把那女孩子的日记给我们看。”
“额,王宇,你……”我顿了顿,冲他低声问:“你还没发现吗,你看看今天是多少号?”
“7月6号啊,咋了?”王宇不解的问,但很快,他就露出惊恐的表情:“对了,那个女孩日记上也写着……7月6号。”
“是这样没错!校长和何老师都很奇怪,其实他们本来可以不说这事的,偏偏要挑今天……乔雨鸢的忌日。”我说完这句话,感觉自己的声音都在颤抖。于是只能硬着头皮加快脚步,想要离开这里。
夕阳染红了天空,偌大的校园里鸦雀无声,枯树和老旧的教学楼挤在一起,它们像是被时间抛弃的故人,躲在巨大的阴影之中,却无处遁形。
我们走过范画栏,看见色彩纷呈,千篇一律的优秀画作;走过名师榜单,看见上面有我敬爱的很多老师;走过荣誉墙,看见了天骄过去的3位状元,其中一面白色的墙上,写着——“22年省考状元夏芸”。我的照片就挂在下方。照片里的我笑容灿烂,扎着可爱的双麻花。
我有点恍惚,思绪又飘回到遥远的高二集训。“你快点跟上啊!”王宇一路小跑,眼看着赤色的天空逐渐变暗。他急的不行。
学校突然变的很熟悉,又突然陌生起来。不知过了多久,我喊住了一直冲在前面的王宇。
“你有没有觉得,我们一直在兜圈子?”
“我知道。”他的声音很绝望。
“不出意外的话,我们是遇上鬼打……”“闭嘴。”我喝了一声,掏出手机,才发现信号只有一格。我顺着路走到一旁的教学楼台阶坐下,打开高d地图,想看看位置,却发现无网络连接,地图刷不出来。
王宇站在我面前报警,可是很遗憾,暂时无法接通。
天已经变成深蓝色了,学校里没有灯,还想走下去就变成纯摸瞎了。我叹了一口气,把手机放在台阶上。扑通扑通跳动的心脏此刻像是认命了一般,居然平缓了不少。如果那封信真的是乔雨鸢写的,那她今天会来报仇。可是,也包括我们吗?
“呜……”我听见了一阵抽泣,抬头才看见王宇这个大男人此刻已经吓哭了。“我和对象快定婚了,别这样对我啊!乔雨鸢,我是无辜的啊啊啊啊…………嗝。”他突然尴尬的捂住嘴。
我笑笑,抬头看向天空,启明星已经闪烁起来,世界逐渐陷入黑暗。
一瞬间,我想起五年前的一天晚上,因为怎么改画都不满意,觉得自己遇到瓶颈,压力太大,笔一扔就跑出来,坐在教学楼的台阶上看星星。
突然,不远处有一束光照过来,在这个没有路灯的校园里,那束光如同救命稻草一样,我和王宇激动的站起来。光束慢慢靠近,那是一个打着手电筒,矮矮的保安,他看见我们,气喘吁吁地跑过来问:“你们是什么人?”
“迷路的人!”王宇一个健步冲上去,把那个保安吓了一大跳。“快快快带我们出去,哎呦喂我要吓死了。”他浮夸的在保安旁边转来转去。
保安挠挠头,又把目光放到我身上。
“叔叔,快带我们出去吧。”我高兴的起身。“去哪?”那个保安皱了皱眉头:“你有假条吗,就出去。”
“你在说什么?”我一脸无辜的瞪大眼睛。“你是学生,晚上不上课,坐在这干嘛啊?”保安声音很不耐烦:“别想骗老子,你校服都穿着呢。”
我一愣,低头才发现,自己身上不知何时披上了五年前集训的校服,黄白相间的外套上印着天骄的校徽。我惊恐的回头,发现整个教学楼灯火通明,和刚刚我看见的那幅死气沉沉的空旷截然相反。楼上,偶尔传来老师改画和讲课的声音;
“颜料不要省,留着你复读用吗?”
“给我退远点看看!画画不要老坐着!”
“注意黑白灰!”
“型!型都歪哪去了?……”
穿越了?我听着不同班级老师的声音,头脑晕晕的。“你俩想干嘛?”见我们不理他,保安更生气了。王宇和我一样呆若木鸡的看着,他突然灵机一动,一拍脑袋:“哎呦,我这不是在开导学生嘛,我是精英一班助教啊,这位学生心态不好。”
“对对对,我压力好大啊…555”我故作苦恼的把头埋在膝盖上,保安愣了一下,点点头表示理解,转身就走了。
“你跟上问问大门在哪。”我戳了戳王宇。“踏马的,真穿越了?”王宇眼神都木了,他迅速打开手机,一眼就看到了2022年,痛苦的差点嚎出来。我也掏出手机,不过掏出来的却是一个无名的杂牌小手机,上面的屏幕都碎了一个坑。“这不是我的备用机吗……”我心里冷汗直冒,心虚的打开,屏幕赫然显示着2022年5月19日星期四。
“肯定穿越了。”我站起来拍拍屁股上的灰。心里感到十分无力。“找大门的事等会再说,让我先缓缓,拜托了。”
王宇似乎是受到巨大的打击,他懊恼的来回踱步,急的汗都要出来了。“我不想当助教了,不想了!”他崩溃的碎碎念。我也着急起来,穿越回集训的意思不就是重头再来吗?虽然说我还有一定的美术基础,但这样牛马的集训生活我可不想再过一遍啊。
“现在我们回教室看看,看看是不是真穿了,还是死前幻觉。”我坚定的往楼上跑去,记忆中精英一班在四楼的最右侧。
天上的星星还是老样子,地上的人间却改头换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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