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
电梯门徐徐打开，门外的人却等不及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
“陈峤，你怎么回事，怎么关键的时候掉链子？你平日不是会提早上班的吗？怎么今天威尔逊教授来了，你反到是踩点了？”李经理连拖带拽地把电梯里的陈峤拉了出来，疾步往手术室的方向拖。
“你知道这次机会对我们医院来说是什么吗？以前这些机会都是那几所教学医院的，如今落到我们这家小医院头上，院长今天也会来观看，你好好表现，年终评核也能好好写上一笔。听说今天主刀的不是威尔逊教授，而是他的得意弟子……”
被拽了几步，差点摔了一踉跄，立马扶住了旁边的柜子。陈峤疼的原本白皙俊秀的脸痛的扭曲，满脸都是疼的流出来的冷汗，嘴上是止不住的细细吸声。
李经理这才看到陈峤肿的跟小山一样高的脚，倒吸一口凉气：“嘶，怎么这么不小心，那怎么办？你现在还能站着吗？需要去急诊看看吗？”随后她又想起这场备受瞩目的手术，随即又紧张地说道“但是我们这里只有你比较熟悉这台手术……”
看着她为难的样子，陈峤露出理解的表情，“没事的经理，我刚吃了止痛药，手术过程也不需要走来走去，我应该可以支持下去的。”
望着陈峤惨白的脸，再想到这次的手术的重要性，基本上院里的领导能来的今天全到了。只能一咬牙让他继续上，随后补了句，若有什么不适就赶紧下台，责任她担着。
陈峤深知不过是客套的话，但是也谢过了对方的好意，随后一撅一拐地走到了今天直播的手术室。
看着熟悉的地方站满了院内的领导，紧张与兴奋在心底蔓延，或许是药物开始起效，又或者是肾上腺素的作用，脸上染上一丝红晕，看上去没有那么惨白了。
没多久，看着一位七十多还精神抖擞的医生，应该就是威尔逊教授，就领着他的团队走进了手术室，这气势就像雄狮群在领地巡视一般。
来不及多想，只见院长迎上去，其他医生也紧跟院长身后，好一阵寒暄。作为一个小护士，陈峤装模作样地走前两步，然后把自己隐藏在众领导的身后，致力于做一位透明人。
站在威尔逊教授身旁的俨然是一位年轻得过分的医生，就是带着手术帽与口罩都能看出来他英挺的眉眼，就是有种熟悉感……怎么感觉就像今天差点撞到自己的司机？
当陈峤还想多看两眼这医生到底是不是害他如此狼狈的罪魁祸首时，李经理在身后狠狠掐了他一把。这陈峤平日看着挺机灵的，怎么今天尽掉链子，院长看着都不知道说话，李经理觉得自己急的嘴上都要起燎泡了。
“这位是等下要跟台的护士，叫Keith，是我们手术室的精英，他也特地去港大上了教授的超声骨刀脊柱手术的公开课，说是确保手术可以以最流畅的节奏进行。”
陈峤知道李经理有心提携自己，自然也不会让她失望，“教授，各位医生好，很荣幸可以参与今天的手术，希望今天手术顺利，病人也能尽快康复。”
第一次被一大群领导看着，陈峤只能尽量做到不卑不亢，大大方方的。
很快，摄影机就立在了手术台的对面，病人整个后背涂满了棕色的碘伏，手术正式开始。陈峤抛却了烦乱的思绪，有条不紊地配合着手术的进行。
这位病人的病情颇为复杂，肿瘤的位置位于脊柱，同时伴随这本身的脊柱侧弯与肿瘤导致的多处椎体压缩性骨折。如果用传统的方法，手术时间多达十多个小时，手术预后也不甚理想，病人即使切除肿瘤，也可能面临三四成瘫痪的风险。而威尔逊教授带来的新技术，可以以超声刀避免损坏神经线，配合同位技术，令病人瘫痪的可能性减低到8%。
果然如李经理所言，这次的主刀医生并非威尔逊教授，他甚至没有穿上无菌衣。
“欢迎诸位来临今日的直播手术，我是威尔逊教授，这位是我的学生，周景行，他也是这次手术的主刀医生……”
只见这位年轻得过分的医生点头，然后拿起皮刀，冷冷地说了句：“Skin incision（正式下刀）。”
威尔逊教授笑着看向这位得意门生，摇了摇头，年轻人还是需要靠装冷漠来维持冷静，然后跟直播间里的医学大拿，学生们解说这次的手术。
“Drill（钻）”
“Artery（血管钳）”
“AP 30°（前后位片，30°）”
一条条指令清晰传达，陈峤与副刀配合着手术的进行。让人眼花缭乱的仪器，到了周景行手中就是最趁手的武器，每一步就是向肿瘤发起进攻，很快一颗完整的肿瘤就出现在了周景行手中。避开神经线与非必要的血管，把肿瘤从患者体内剖了出来，就送往做术中冰冻病理。
处理完了肿瘤，就是处理椎体压缩性骨折。
与别的骨科手术有所不同，不是传统那种无菌木匠血花四溅，超声刀高频微震发出的嗡嗡声，像做工艺品一样的感觉。
或许是患者身体的的油脂太丰厚导致手套上也沾上了，副刀在接替周景行的超声刀时，竟握不紧，往下掉了。
看到这一幕，平日陈峤也只会由着物件自由落体，但是在这么重要的直播面前，陈峤的手比脑子更快，就想伸手去捞。
啪——
周景行直接打掉了陈峤想捞住超声刀的手，好看的眉眼拧紧了，严厉地指责道：“超声刀是利器，你这么徒手去接，考虑过安全问题吗？你的职业安全守则达标吗？”
一阵后怕的酥麻感从后背蔓延开来，加上周景行的指责，陈峤胀红了脸。术前核查已知病人有艾滋和乙肝，如果他刚刚徒手去接，还伤了就是职业暴露。面对周景行的指责，陈峤是心怀感激的，但是也相当于所有看直播的人还有在场的领导都看到了自己不合规矩的操作，心中也是充满了懊恼。
“再开一把超声刀。”
台下的巡回，迅速开了新的一把超声刀。刚刚的小插曲好像不存在一样，手术又密锣紧鼓地进行着。陈峤只能强自镇定，跟上手术进度，只是这药效怕是过了，脚又开始隐隐作痛，但是这时候的陈峤也只能咬牙坚持下去，勉强自己是他一贯的做法。
过了一会，周景行抬头看着对面的洗手护士，他的脸还残留这刚刚的红晕，清秀的眉紧锁着，脸上还细细渗着汗珠。脊柱手术免不了要穿着厚重的铅衣，手术用的无影灯长时间照着也会令周遭变得更热，周景行心中了然。
抬头看向麻醉科医生，礼貌地问道：“麻醉科医生，请问病人的体温目前正常吗？”
“正常，病人体温37.2度。”
得到麻醉科医生的回答后，周景行再问，“可以把室内温度调低两度吗？”
巡回看向麻醉科点头后，立刻调低室内的温度。周景行再次低头专心手术，自己刚刚太严厉了，当着这么多人面说他，肯定难受了，希望这凉快些他会舒服点，等下台后再跟他道歉吧。
凉飕飕的风吹出来，让止痛药效消减又背了铅衣几个小时的陈峤更苦不堪言。心里咒骂道，年轻人就是火气旺啊，这医生真的就这么热吗？再过几个小时陈峤觉得自己老寒腿都要被吹出来了。
幸亏周景行的技术超群，五个小时未到，就已经做完了，中途还等了冰冻病理。直到表皮缝好，威尔逊教授宣布下课终止直播，陈峤才悄然松了口气。
病人被送往复苏室，高层们一拥而上，围着威尔逊师徒一阵寒暄相见恨晚般。
李经理在后面悄悄问陈峤：“现在感觉怎么样？要去急诊吗？”
陈峤把裤脚扯上了一点，看到肿成猪蹄的脚，李经理说：“等下找个同事拿轮椅推你过急诊。放半天假回家休息吧，明天实在不行就请个病假。”
陈峤婉拒了去急诊的建议，至于也不矫情，答应了下来，一撅一拐地走到了茶水间。
“哇，怎么做个手术就成了坡脚七啊？”茶水间的同事。
“别提了，帮我拿个冰袋来吧，要痛死了。”陈峤扯下了沾满了汗水的口罩，同事看到他肿得跟小山一样的脚，连忙搀扶他坐到沙发上，拿来冰袋敷在患处，冻得陈峤一个激灵。
这抬头又是一激灵，刚刚周景行不是正被众星捧月吗？怎么跑来了护士的茶水间啊？自己还脱了袜子毫无形象地敷着冰。
周景行看着脱下了口罩的陈峤，有些怔愣，口罩挡住了大半张脸，眼神流露出一丝迷茫与不知所措。
陈峤见他一面茫然，只能强行搭腔道：“周医生，你走错了，这是护士的茶水间，不是医生的……”
周景行急匆匆地打断他，但是话却越说声音越小：“我是来找你道歉的，刚刚我太紧张了，说话语气太重了。”
热心的同事递了药膏给陈峤，打断了周景行的话。
“谢谢你。”陈峤点头向好心的同事道谢。
周景行这才把注意力放在了陈峤的脚上，“这是？”
“今天倒霉，一出地铁站就差点被一辆黑色保时捷撞了，车主应该也是新手，打了方向盘，却还把水坑里的水溅了我一身。我躲没躲过，还被扭伤了脚，不过没什么大碍，明天就好了。”
陈峤的回应，让原本想送他回家的周景行把句子咽回肚子里。听着陈峤的描述，自己就是那个莽撞的司机，内疚与后怕还夹杂着无措快把周景行淹没。
红晕这次蔓延在了周景行的脸上，幸好他脸皮厚还带了口罩，也就耳廓红了一圈。
“希望你早日康复。”周景行注视了陈峤五秒，最后憋出来了一句。然后扭头就大步流星地走离开了。
叮咚——
手机发来一条信息，是陈峤的至交好友童文瀚，“你知道吗？我帮你谈了一个高富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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