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哄睡思薇后，煤油灯下，我郑重地把装着这几天收入的布包放在炕桌上，又把供销社李干部捎来的口信告诉了建国。建国听着，眼睛越瞪越大，呼吸都急促起来。
“单位食堂？长期要货？”他反复确认，脸上是难以置信的狂喜，随即又被巨大的忧虑覆盖，“这……这是好事，可……可咱们哪供得上啊？就咱俩加上佳雨，累死也做不出那么多啊！原料、地方、本钱……还有妈和大嫂那边……”
我知道他的担忧，这也是我思考了一下午的问题。但这次，我没有像以前那样独自硬扛，而是拉过他的手，语气平静而坚定：“建国，我知道难。但这是咱们的机会，可能这辈子就这一次。我想试试，但光靠我一个人不行，我需要你帮我，咱们一起干。”
建国愣住了，看着我，昏黄的灯光下，我的眼神想必是他从未见过的认真和期盼。他沉默了很久，久到我以为他又要退缩时，他反手握紧了我的手，手心有些汗湿，却异常用力：“你说，咋干？我……我听你的！”
这一句“我听你的”，像一股暖流，瞬间涌遍我全身。我们之间，第一次真正站到了同一条战线上。
夫妻同盟，就此达成！
我们压低声音，像两个密谋的战略家，开始规划：
1. 资金：展销会赚的钱是启动资金，但远远不够。我们决定，咬牙把建国偷偷攒下准备买新锄头的钱也投进来。
2. 场地：后院破棚子肯定不行了。我们看中了自留地头那个废弃的、以前用来堆肥的土坯房，虽然破旧，但地方大，修缮一下应该能用。关键是，它离主屋有点距离，相对独立。
3. 原料：不能再靠挖野菜。我提议，用一部分钱，公开向村里收购时令蔬菜，比如萝卜、黄瓜、青菜等。这样既能保证原料，也能让村里人得点实惠，缓和一下可能出现的眼红病。
4. 人手：目前还是我、佳雨为主，建国负责重体力活和对外联系（比如去镇上送货、谈判）。暂时不扩大，等稳定再说。
“收购蔬菜？”建国有些犹豫，“这动静是不是太大了？妈和大嫂……”
“瞒是瞒不住了。”我分析道，“与其让她们猜疑搞破坏，不如摆到明面上。我们花钱买，公平交易，谁也挑不出大毛病。至于妈和大嫂……我有办法。”
第二天，我和建国一起去找了贾老太。这次，我主动汇报，把单位食堂有意向订货的事情（稍微夸大了点稳定性）说了，也坦诚了面临的困难，特别是需要场地和收购蔬菜。
贾老太听着，没打断，直到我说完，她才慢悠悠地开口：“翅膀硬了，是想单飞了？”
我心里一紧，赶紧说：“妈，不是单飞。是想着把事儿往正规了做。做好了，也是咱老赵家的光彩。我们想着，收购蔬菜的钱，肯定紧着咱自家和关系近的邻里先来，肥水不流外人田。就是那旧库房，得跟您请示一下，看能不能借给我们用用，算是家里支持我们小辈创业。”
我把“家族光彩”和“肥水不流外人田”摆出来，又用“借”而不是“要”，给了她足够的尊重和掌控感。贾老太沉吟半晌，看了看一脸紧张的建国，又看了看我，最终摆了摆手：“库房空着也是空着，你们要用就用，别给我弄塌了就行。收菜的事，你们自己掂量，别惹出闲话。”
出乎意料的顺利！ 看来，实实在在的“利益”（哪怕是未来的）和看似顺从的态度，比硬碰硬有效得多。
然而，王氏那边就没那么好打发了。听说我们要公开收菜，她立刻找上门，这次连伪装都省了，直接要求：“弟妹，这收菜的事儿，肥水不流外人田，交给大嫂我啊！我保准给你收来又便宜又好的菜！”她想垄断采购权，从中捞油水。
我早就料到，笑着拒绝：“大嫂，这可不行。收菜得账目清楚，一钱一钱都得对上，不然食堂那边追究起来，我们担待不起。您要是家里有吃不完的菜，我们按市价收，绝对不亏待您。”
王氏碰了个软钉子，脸色难看，但又找不到理由反驳，只能气呼呼地走了。我知道，她绝不会善罢甘休。
废旧库房的修缮工作，在建国的带领下悄悄开始了。他找了两个平时关系不错、嘴也严的堂兄弟帮忙，答应每天管饭还给点工钱。收购蔬菜的消息也放了出去，起初村民们观望的多，但当我和佳雨真的用现钱收了几家送来的水灵灵的萝卜后，热情一下子被点燃了。
眼看一切就要步入正轨，王氏果然又出手了。这次，她没直接来找我，而是撺掇着几个平时爱占小便宜的妇人，把一些明显品相不好、甚至有点烂叶的蔬菜混在好菜里送来，想滥竽充数。
佳雨气得想跟她们理论，我拦住了她。我当着众人的面，把好菜和烂菜分开，然后平静却清晰地说：“婶子们，嫂子们，我们收菜，讲究个诚信。好菜，我们一分钱不少给。但这些不好的，”我指着那堆烂菜，“我们不能要。不是我们挑剔，是人家单位食堂要求高，东西不干净不行，万一吃出问题，我们赔不起，咱们村的名声也坏了。以后，还请大家多担待，把最好的菜拿来，咱们合作才能长久。”
我一番话，有理有据，既坚持了原则，又给了对方台阶下。那几个妇人脸上挂不住，嘟囔着把烂菜拿走了。其他来看热闹的村民见状，心里也有了杆秤，知道乐妍不是好糊弄的，但也讲道理。从此，送来的菜质量明显提高了。
初步的秩序，建立起来了。
夜晚，我和建国在初具雏形的“新车间”里打扫，虽然疲惫，却充满了希望。
“乐妍，你真行。”建国看着我，眼神里带着光，“我以前咋没发现你这么厉害。”
我笑了，擦擦额头的汗：“都是被逼的。以后，咱们一起厉害。”
然而，我知道，真正的考验还在后面。单位食堂的订单能否正式拿下？大规模生产的质量能否保持稳定？王氏和潜在的嫉妒者，还会使出什么招数？这一切，都还是未知数。
但这一次，我不再是孤军奋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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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完）
下一章预告： 旧库房改造完成，“乐氏风味”小作坊初具规模。单位食堂的采购员即将前来考察，乐妍如何应对这场关键的“面试”？王氏暗中接触采购员，想从中作梗，乐妍能否识破并化解？质量、卫生、谈吐，每一关都是考验。敬请期待第十五章《采购员考察与王氏的绊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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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第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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