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老太的寿宴过后，村里关于乐妍的闲话，像雨后的狗尿苔，悄没声地冒出来一片。
有说她吃了熊心豹子胆的，有揣测她是不是娘家发了横财腰杆硬了的，更有甚者，撇着嘴说：“看她能嚣张几天，等她家建国收拾她！”
他们注定要失望了。建国非但没“收拾”我，反而变得有点……古怪。
比如现在，他蹲在灶口，手里拿着根烧火棍，在地上划来划去，眼神时不时地瞟我一下，欲言又止，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那晚从寿宴回来，他闷头抽了一袋烟，最后憋出一句：“以后……妈那边，你要是不乐意，可以不去。”
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简直是石破天惊。我当时正端着洗脚水，差点没把盆扣他头上。太阳这是打西边出来了？还是我那天在寿宴上的一番“表演”，无意中打通了他的任督二脉？
我压下心里的惊涛骇浪，面上不动声色，把洗脚盆放在他跟前：“泡泡脚吧，忙活一天了。” 然后状似无意地提起：“哎，我看后山那片野芥菜长得旺，明天想去挖点回来腌上，开春青黄不接的时候，也是个菜。”
建国愣了一下，显然没跟上我从“婆媳斗争”到“腌咸菜”的跳跃思维，讷讷地点头：“哦，好……你去呗，小心点脚下滑。”
第一步，顺利通关！ 要想开展我的“致富大计”，首先得有个正当理由频繁出门，并且处理一些“来历不明”的原材料。挖野菜，这个理由朴实无华，且符合我一个农村妇女的人设。
第二天，我挎着篮子上了后山。春天的阳光暖洋洋的，野芥菜绿得发亮。但我真正的目标，可不是这满山遍野的寻常货色。我凭着脑子里那些模糊又清晰的记忆，一路往深山里钻，寻找几种味道更独特、村里人一般不认的野菜和香草。
功夫不负有心人，真让我找到了几丛野山椒，一蓬蓬的紫苏，还有几棵香椿树刚冒出的嫩芽。我心里盘算着：普通的腌芥菜，顶多卖个块儿八毛。但如果我加入野山椒的鲜辣，紫苏的特殊香气，再把香椿芽单独做成酱，这味道层次不就上来了吗？拿到镇上去，说不定能打开销路。
正当我采得兴起，一个声音冷不丁在背后响起：“乐妍？你挖个野菜咋跑这么深？不怕遇上长虫（蛇）啊？”
我吓了一跳，回头一看，是佳雨。她男人在镇上农机站干活，她是村里少有的见过点世面的媳妇，也是我之前暗中观察后，认定的“可发展对象”。
我拍拍胸口，笑道：“吓死我了。我寻思着深处的菜嫩点。佳雨，你咋也来了？”
佳雨扬了扬手里的镰刀：“我砍点柴火。哎，你挖这么多芥菜，吃得完吗？”
我心思一动，压低声音说：“不光自己吃，我想试试腌点不一样的，看能不能托人拿到镇上换几个钱。”
佳雨的眼睛瞬间亮了。她也是个心思活络的，早就想找点门路补贴家用，奈何没方向。她凑近我：“真的？你打算咋弄？有门路吗？”
“门路暂时没有，先做出来再说。味道肯定跟普通的不一样。”我展示了一下篮子里的野山椒和紫苏，“你要不要也试试？到时候要是真能卖钱，咱俩一起。”
佳雨几乎没犹豫就点了头：“成！我信你！需要我干啥，你说！”
革命战友，成功招募！我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有个帮手，不仅能加快速度，更重要的是，能互相打掩护。
接下来的几天，我家厨房成了“秘密实验室”。白天我正常出工干活，晚上就借着微弱的煤油灯，捣鼓我的“创新咸菜”。建国一开始没在意，直到满屋子弥漫起一股混合着辛辣和奇香的复杂气味。
他吸吸鼻子，凑到灶台边，看着坛坛罐罐，一脸困惑：“你这腌的啥？味儿咋这么冲？”
我心念电转，可不能让他知道我的宏图大业，万一他胆小说出去，或者告诉贾老太，那就全完了。我立刻摆出一副贤惠又略带愁苦的表情：“唉，还不是想省点钱。我看镇上的酱菜卖得贵，就自己瞎琢磨，看能不能做出点差不多的味道，以后咱家就不用买了，还能给思薇当零嘴。”
这话半真半假，既体现了我的“持家有道”，又掩盖了真实目的。建国听了，果然没再深究，反而有点感动地看了我一眼，嘟囔道：“也别太累着自己。”
丈夫这边，暂时稳住！ 我松了口气。但真正的挑战，来自我那位精力过剩的婆婆。
这天下午，我正在院子里切野山椒，辣味呛得我直流眼泪。贾老太像闻着味儿的侦察兵，溜达着就进来了。
“哟，这是干啥呢？弄得乌烟瘴气的！”她捂着鼻子，皱着眉头巡视我的“作案现场”。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面上却挤出笑：“妈，您来了。我腌点菜，这辣椒有点冲。”
她狐疑地看了看那一盆红彤彤的辣椒末，又瞥见旁边泡着的紫苏叶，尖声问：“你腌个芥菜，放这些乱七八糟的玩意儿干啥？糟蹋东西！”
我知道，跟她讲创新、讲市场，那是对牛弹琴。我立刻换上一套说辞，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妈，这您就不懂了。这是我娘家那边的一个偏方，说春天吃这种带紫苏和山椒的腌菜，能驱寒祛湿，预防感冒，对腰腿疼特别好！我这不是想着您年纪大了，容易关节不舒服，特意给您做的！”
贾老太将信将疑：“真的？还有这说法？”
“那当然！”我一脸诚恳，“等我腌好了，第一个给您送去！保证您吃了今年春天浑身得劲！”
一听是“偏方”，还是“特意”为她做的，贾老太的脸色缓和了不少，甚至带着点期待，又挑剔了几句“别放太多盐齁死人”，才背着手走了。
送走“督察”，我抹了把冷汗。这“敌后”工作，真是一场斗智斗勇的持久战啊！
几天后，第一小坛实验版的“乐氏风味咸菜”出炉了。我让佳雨偷偷带了一小碗给她在镇上工作的男人尝尝反馈。佳雨男人回话说：“比镇上百货大楼里卖的还好吃！就是太少了，不够分！”
看着佳雨兴奋得发红的脸，我知道，我的第一步，走对了！
更大的挑战和机遇，还在后头呢。首先，我得想办法，扩大生产规模，而这，需要本钱，更需要一个绝对安全隐蔽的“生产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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