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如箭，不知不觉就来到了七月，距离感叹号公司正式运作起，已经过去了三个月。
三个月里，人事并没有停止招新，即使岗位已经饱和，也在不停招兵买马，采取一边踢人一边加人的优化制度。
发现家暴的，踢掉。
发现pc出轨的，踢掉。
发现造谣同事恶性竞争的，踢掉。
…………
因为踢的人太多，从上到下，整个公司人心惶惶、心绪不宁，即使有公告表明是什么原因赶走的，只赶人品有严重问题的员工，但他们还是怕轮到自己，辞退给再高的补偿金也不香。
上班时，但凡只要看一眼周围柜子上一筐又一筐的免费零食、柜子里免费可拿的抽纸、免费可拿的矿泉水、茶水台随便可喝的咖啡红糖花茶、每天会有人清洗的马克杯、最新最好的电脑设备、早中晚免费自助、大小节日送上礼物直接放假、毫不留情赶人下班的大门、炫目的月薪……摸鱼群都没什么动静了，个个夹紧尾巴做人。
除了人品筛查，感叹号还贴出了告示一律不允许信神教。
发现有痴迷神教的员工，一律开除。已经入教的人仅给三天时间退教。
白萱萱当时看到这条消息时心惊肉跳、头皮发麻。
她追星，有个偶像加入了神教呼吁粉丝们也入会，她这个老粉自然也加了，虽然不信鬼神，但想想加入也没什么大不了，每个月交神税五十块钱，以她现在的工资来说小意思。
但要是因为加入神教毁了这份工作的话……
越想，她脑壳上的汗越多，手都在抖，恰好这时接到了闺蜜的电话，两人一合计直接请假半天，回去把偶像的周边全烧了、会退了，为了防止教会的人上门询问，匆匆把租房也退了，一个下午就把家当搬到了公司的红房子宿舍。
*
7月3号。
德州，圣蒂安教堂，神教总部。
神教与蓝派的对抗，在今日压倒性胜出。巍峨壮丽的教堂外，万人跪拜，加入神教的人数不胜数，一个个身穿金纹白袍，嘴里反复念着祷告词。
教堂内，圣女站在洁白的高台上祈福，传闻她能聆听神的旨意，是唯一一个可以与神灵交流的人。
神教有个规矩，谁捐的款越多，谁就能进教堂内祷告，所以台下基本都是有钱人。
一个土豪忍不住了，他是直性子，大声问道：“圣女，你怎么不说话？你倒是说说话呀……神他老人家有什么想法不？今天是好日子，他应该出来，跟我们一起庆祝庆祝呀！”
话音刚落，圣女旁边留着银色长发的中年男子厉声叱责：“闭嘴！这里由不得你胡闹！神哪是你想见就能见的！你是谁？凭什么见你？好大的胆子！”
土豪急了，惴惴不安解释：“神、神父……我也是一时心急！我不是故意的！圣女，你说是吧？这是人之常情啊！”
众人看向光环中心，齐刘海、披散着柔顺长发，如茉莉花般清纯的少女朝男人望去，只见她眉头紧蹙，面容悲伤。一切尽在不言中。
这幅模样，不用说，一定是神或者圣女生气了！
信徒怒不可遏，联手粗暴地将说错话的男人拽着扔出了教堂，并恶狠狠骂道：“滚出去！神没有你这样无礼的仆人！你丢尽了神教的脸！”
“滚啊——！”
“我错了！我不说话了！别赶我走！”
“……”
直到门外喧哗的声音彻底消失，圣女这才恢复温和恬静的表情，嘴角重新挂上浅浅的微笑，信徒们不禁心底松了一口气。
她的目光扫了一圈台下所有人，头一回语气强硬：“神教破万难走到今天，没想到这么快就有内讧。对于破坏组织稳定的人，我的建议是绝不容忍。”
“对！绝不容忍！绝不容忍！”
“我希望大家明白，在神明面前，人类如蝼蚁般渺小，我们不能要求神去做一些什么，只能不断祈求，祈求神的恩典，只要够诚心，神明一定会感知到我们的心意，将幸福降临至身边……”
*
浩浩荡荡的洗礼整整持续了三天，三天后，一场庆功宴在豪华的别墅悄悄进行。
到场的有教会会长、主教、神父，全都是管理层人员，白妙雪来的最晚，但没有一个人追究她迟到，反而要等她来了才能点菜。
主教看到白妙雪的脸透露出丝丝不悦，心里咯噔一下，小心翼翼地问：“小雪，你怎么了，今天上学谁惹你生气了？说出来，叔替你做主！”
白妙雪没搭理，她肚子饿得要死，先点菜了再说，于是无视掉耳边这道恭维。
点完菜后，转头对脸色不自然的主教说道：“没什么，就班上有个女的，乱说话。”
“谁？！”
“哪个不长眼的敢欺负我们团宠，我去为你讨回公道！”神父是二号狗腿子，给白妙雪倒上热茶，是她最爱喝的茶叶，一脸气愤填膺地说。
白妙雪摆摆手，“行了，这点小事我自己会处理。”
这可是她的乐趣。别人收拾哪有自己动手来的解气。
佳肴美馔陆续上场，在开吃前，高层们举起红酒杯，朝核心人物敬酒：“小雪，多亏了你！要不是你制造出假象，骗外面的人能与神明沟通，哈哈，我们的计划也不会这么顺利！”
“这一杯敬你！你的功劳最大！”
白妙雪没有拿起自己的酒杯，懂事地传杯换盏，她最讨厌这种无聊的把戏。
她让助理把红酒拿过来，亲自握着酒瓶子，逐一倒满每个人的酒杯，瓶子空了再拆新的红酒，直到所有的酒杯满上，她才心满意足露出今日第一抹笑容。
“的确，我功劳最大，神教今时今日没了我不行，你们是应该多喝点的。喝吧！”
讥讽意味拉到最满，对方的任性总能突破他们的想象。
全场陡然僵住，好像被人按了暂停键，这一次不是看向圣女，而是集体看向实际掌权人——教会会长。
会长憋屈的脸都红了，不甘不愿地带头灌自己，“来来来，喝，我们捞了这么多钱，是该多喝，今天不醉不归！”
“对，喝！不醉不归！”
白妙雪亲自监督，一个高脚杯200毫升左右，每个人需要两分钟内喝完，谁不喝完，就再罚一杯。
一轮又一轮，她充当临时服务员，不停地在倒酒……
会长已经不是年轻小伙了，没有几轮他就吐的惨不忍睹，痛苦道：“小雪，你就放过我吧，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也没有想干什么。”白妙雪表情委屈，“不是喜欢喝酒嘛，我只是让你们喝个够而已。”
会长反应过来，连忙承诺：“不喝了不喝了，以后都不喝了，我们不喜欢喝酒。”
神父也喝得脸色惨白，赶紧附和道：“对，我们其实喜欢喝奶茶，以后吃饭就人手一杯奶茶！”
酒不是重点，只是白妙雪借题发挥的幌子，一通发作后，她心里终于舒坦了，笑吟吟道：“会长，你这个人最奸，干的活最少，拿的钱最多。”
“我打开窗户说亮话，关于分配我嫌少了。你看看要怎么办吧！”
一抹凌厉的凶光从男人的眼眸转瞬即逝，因为头低着，谁也发现不了。
他动了换掉眼前人的念头。
反正圣女又不是真圣女，谁不能当？找个外表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再复刻前几场的精彩演出，一样万事大吉、财源滚滚。
但当务之急，是安抚好摇钱树，会长装作窝囊地点头，瓮声瓮气地道：“是该重新分……你是骨干，得要多一点，没问题的……”
*
粗石村。一个炊烟袅袅、鸡鸣狗吠的贫穷村落。
“老伴儿，我放屋里那些钱呢？”
黄老太往蚊帐底摸来摸去，摸了半天，摸不到钱，走出卧室问道。
一个老人翘着二郎腿坐在门口，布满皱纹的脸满是愁苦，半天后回复：“上交神税了。”
黄老太大惊，差点晕倒，扶着后面的桌子强撑着质问：“我们不是不加入神教吗？家里都揭不开锅了，我们还哪有钱搞这个？”
“狗蛋刚出生没爹没娘，我们一把屎一把尿把他抚养成人，今年要上初中了，那些可是他的书杂费，你告诉我，你把钱拿走了，你的孙子怎么办？他日后怎么办？”
说着，黄老太泪如雨下，抬头问苍天：“我苦命的孙孙啊……他以后该怎么办、怎么办呐……”
老头正为此事心烦，呵斥道：“别说了！我能不知道吗？整个村子的人都加入神教了，你能不加入？今天我去榕树头，都没人搭理我，其他人家早就加入了，你不加入，你就是村里的异类！”
“今天是不理你，明天呢，是不是可以骂你了，后天是不是能把我们赶出村子？我能有什么办法！”
黄老太怔住，停止了哭泣，恰在此时小男孩从外面回来，很明显他听了一耳朵，迷惘问道：“爷，奶，我是不是不能上学了？”
黄老太一把抱住小男孩，把眼泪擦掉，“狗蛋，奶砸锅卖铁……也要让你上学，乖孙，别担心！”
小男孩很清楚家里是什么一个情况，顿时悲从中来，“奶奶，家里没钱，我是知道的，你有什么办法？”
黄老太也不知道，只一个劲儿摇头，“会有办法的，会有办法的……”
家里养的土狗仿佛能感受到人类的悲伤，跑过来呜咽呜咽地蹭，担心得不行，老头浑浊的眼球扫过，心里瞬间有了成算。
-
卖大黄的那天，狗蛋不幸在家。
买家装备齐全，要网住这条上了年纪的土狗，小男孩死死抱住自己的大狗，哭得鼻涕横流，朝老人哭喊：“爷，奶！我不上学了，能不能不卖大黄？”
“大黄……那是我的大黄，我一出生，大黄就陪着我，陪我上学陪我去玩，他是我最好的朋友，能不能别卖它？爷爷，奶奶，求你们了！”
狗蛋瘦弱的肩膀一抖一抖，右手轻抚狗头，大黄已经老了，毛发不再光泽，也没有了以往的活力，此时它不知道自己将要面临什么，一如既往信任地看着它的小主人，乖乖坐着。
收狗的人毫不留情把小孩扒拉开，他已经付了钱，在他看来这条老狗就是他的了，怎么可能有不抓的道理？
狗蛋被推开，大黄以为小主人被欺负，霎时呲牙咧嘴把人护在身后，拼了命狂吠。
可它不再矫捷有力，也敌不过有备而来的人，对面网一兜，再一棍子下去，“砰——”的一声，顷刻间，凄厉的惨叫回荡在屋内……不绝于耳……
不止小孩嚎啕大哭，老人断断续续的哽咽也惨不忍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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