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栏握着书页的手指动了动,他缓缓抬头,对上一双审视的眼,在头顶的灯光下格外明亮。
“怎么会?”
他把书放了下来,右手食指轻轻勾住对方的手,“你做的决定比我好,我感激都来不及。退一万步如果你随便选一副也没关系,我很温顺的。尤其……在恋人面前。”
见对方只在淡淡地笑,不说话,陶栏迫使双方十指相扣,掌心贴合,语气透着微不可察的紧张:“我们之间是恋人关系吗?坦白来说,我想要一个名分。我不想再叫你未总了。”
咖啡馆的音乐宛如融化的月光静静流淌,所有人被缠绕在温柔的漩涡里,致命蛊惑,然而未可叹的理智修炼到丧心病狂的程度,把手抽了回来。
“应该还不是。”她耸了耸肩,遗憾表示。
又忽然坐直神情变得严肃起来:“不过,也可以是,只要你答应我三个条件。”
陶栏点了点头,认真倾听。
未可叹:“第一,我这个人很强势,我要求的伴侣必须对我百依百顺,是弱势的一方,无论任何时候都不能对我大呼小叫。”
“第二,我喜欢我的事业,不,我觉得我干任何事都是有意义的,值得的,你不能要求我更改自己的意愿,可以提出建议,但不能阻止。而建议也只能在会议上提,日常生活中涉及到感叹号的话题,你只能听,或者我问你答,你不能在我耳边提建议。我说直白点,也就是不能吹枕边风。”
一口气说完两点,男人没有插话,她接着说道:“第三,你要贤惠能干。会做饭,会做家务,不抽烟不喝酒,不打牌。最重要是不能抱怨我太忙,情感需求不能过于旺盛。”
穿越前和穿越后她都是个卷王,有时忙到深夜直接睡在公司,好几天都不回家,看到别人发的消息也只简单瞄一眼,没时间回复。
之前的男朋友们就是因为受不了找不到人,才导致感情破裂,为了避免重蹈覆辙,未可叹郑重强调。
前面的内容陶栏自觉没有任何问题,直到最后一句话……
看到男人脸色霎时僵硬,未可叹心里揪了一下,面不改色问道:“怎么了?你哪里不符合?”
“最后一个。”漫长的沉默过后,陶栏终于开口,小声说道:“我想……我很需要你,我恨不得24小时和你待在一起,我应该是一个情感需求很旺盛的男人。”
“抱歉,第一次谈恋爱,不知道要如何处理冗余的感情。”
这一点,连陶栏自己都感觉到不可思议,从小到大他就不会过于关注其他人。情感说不上凉薄,但绝对不会出现这种热烈燃烧的状况……
未可叹心里的大石蓦地放下,她无奈地撇了对方一眼。
黏人这一点她已经看出来了。
起初她以为是忠于职守的敬业精神,才走哪跟哪,一心扑向工作,又或者是想知道世界的真相,跟着她上岛,不畏惧死亡,主动接近谜团……
没想到啊没想到……这小子藏得还挺深……
“但我绝对不会抱怨你太忙,我保证一个字都不会说,我只想要安安静静陪在你身边,你工作我也工作,这样可以吗?就像那天在病房里那样。”陶栏重新抓起未可叹的手,贴在脸颊,轻轻摩挲。
未可叹从低敛的眉眼中看出了卑微的哀求,仿佛命悬一线,是死是活她说了算。这很不像陶栏,不是强大的、压迫感的、稳重的,却是她想要的温顺。
她也不是真的喜欢柔弱温顺这一挂人,只是柔弱温顺的人更容易听她的话,如今看来,也可以是相反特质的人成为伴侣,只要足够爱她、尊重她、包容她、容忍她。
……那么就不存在条条框框。
未可叹豁然开朗,眉开眼笑道:“好,亲爱的,那我们交往吧。”
陶栏虔诚地亲了亲手背,笑得心满意足。
“既然你叫我亲爱的,那我就喊你宝贝。”
-
明确关系后两人快速升温,以前避讳的部分话题再也不用藏着掖着,未可叹开始介绍自己的来历。
“我穿越前的世界和现在没什么区别,如果不是因为有金手指,我猜我在这里能从事的职业大概率也还是程序员,不过穿越前我已经完成了基础打拼——拥有了属于自己的游戏工作室,从牛马升级到了高级牛马。”
“那时的我正准备迎接新生活,谁知道熬夜猝死,整个人来到了这里。”
未可叹没展开讲述金手指,这玩意一直到死都不能和任何人透露一分一毫,她也不能说她穿到了自己构造的游戏世界。能够透露的,都是一些不会威胁自身安全的无用信息。
“我父母在我很小的时候就把我给抛下,外出务工,他们把我扔给了舅妈,每个月寄钱过去,我和表姐一起上学,后来他们在城里有了儿子,钱越寄越少,舅妈就把我送回了爷爷家。
爷爷不想管我,奶奶从出生起就没见过,因为爷爷在村大队有个一职半职,要脸面,命令我爸妈赶紧将我带走。
在偏僻的农村,女娃是不受重视的,是赔钱货,是可以随意处置的,我爸把我带到一个陌生的小县城,给我办理了寄宿学校入学手续,他买了一堆生活用品,给了我一张卡,他说他会每个月往卡里打钱,他说,你要学会自己照顾自己。后来的日子里,他再也没踏足过这座县城。而那张卡,再也没有第二笔钱转入。”
“你那时候几岁?”陶栏没把自己当成倾听者,让故事呼啸而过,他把自己完全代入进去,于是感到阵阵令人毛骨悚然的窒息。
“十岁。”
“你妈呢?她舍得?”
“我妈当时要照顾年幼的弟弟,没来。她给我打过电话。”
“说了什么?”
“她说家里穷,没办法,让我别乱花钱。”
“还有呢?”
“还有什么?”未可叹愣了愣,弄清楚陶栏的意思后“哦”了一声,“没有了,说的就这些,来来回回反复叮嘱我让我别乱花钱。真正的不告而别是没有迹象的。”
陶栏听得眉头紧锁,他也是个贫苦人家出生的孩子,虽然父亲是个不折不扣的混蛋,但母亲对他倾注了所有的爱和心血,含辛茹苦一个人拉扯着他长大。所以当得知对方重病,急需用钱,即使他再不乐意也不得不受徕尼特驱使。
他以为所有的母亲都会爱自己的小孩。
怎么可能不爱呢?那可是十月怀胎生下来的!陶栏难以理解。
“你放心,我母亲她人很好,以后我的妈妈就是你的妈妈,她会像对我一样对你。等你有时间我就把你带回家,你们认识一下。”
未可叹摇了摇头,感叹了一瞬陶栏大团圆结局式的天真,是从小被浸泡在爱里长大独有的。面向她们时,却逼近残忍。
“亲爱的,我已经过了需要母爱的年纪,你母亲对我好不好不重要,将来我们不会生活在一起。那相处的好不好又有什么关系呢?”
陶栏愣了愣,呐呐道:“你说的也是。”
陶栏对未可叹的微表情比世上任何人都研究的更为彻底,此时此刻他从细微的面部肌肉走向感受到对方的烦躁和快要告罄的耐心,立马识趣地转移了话题。
他挑了些本科读书时期的趣事,生动口述,未可叹果然被吸引了注意力,情绪一点点恢复高涨。温馨浪漫的咖啡馆内,两人谈天论地了一个小时,到了可以去取眼镜的时间,陶栏把只翻了一页的书还了回去。
书籍完全成了摆设,两人略有些尴尬地快步逃离。
*
安穗和觉得比起解决住房矛盾,打造价值更高的空中列车更为紧要,所以她一次性提交了两个报告。
没想到在周一的早晨,未可叹宣布要把两个问题放一起解决。
“……计划就是这样,打工人一条专线,学生一条专线,剩下不赶时间的人一条专线,把距离拉短,所有人都能回家。”
“但难点在于打工人会有被压榨的可能,可能性还很大,怎么遏制?怎么识别是自愿加班还是被强制加班?职场风气如何把控在健康水准?要思虑的问题太多太多,我们先在会议上尽量提出各类风险,然后在本周五前,我希望能收到大家针对风险提出的有效建议……”
话音刚落,全场哗然,这则振奋人心的计划令所有人精神抖擞,迸发喜悦,早上还有倦意的人瞬间不困了。
对啊!原来还能这样搞!
为什么以前没有想到呢?!
最郁闷的是安穗和,是她首次提出的空中列车,同时她也很关心房贷问题,其实只要脑筋稍微一转,便能想出这个计策。
但没办法,空中楼宇的想法一提出,他们变成了一根筋,在错误的道路上一条路走到黑。好在很快就及时止损。
评估风险整整用了一天时间,从早上九点讨论到了晚上九点,经过各方人马深入商榷,一致认为未可叹的方案是可实施的、值得开展的,风险在可控制范围内。
会议结束,安穗和回去的路上,看到暖光路灯下行驶着不同线路的公交车,一辆又一辆,运送疲惫的人们回家。
秋叶打了一个旋儿,被风推搡着飘落到她的跟前。
穿着单薄的老人打了个寒战,一脚咔嚓踩到这片秋叶上,继续艰难地拉着三轮车走,三轮车上装满了堆积如山的纸皮,被粗绳子绑到一起,越叠越高,超过了老人的背影。
安穗和那张看到人间疾苦自动共情的脸不再布满愁苦,相反,她非常高兴,高兴到脸颊通红,她想要大声尖叫,跳起来,告诉周围民众一个不得了的好消息。想让大家和她一块开心开心!
苍天!!
憋着也太难受了吧啊啊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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