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若柳过了许久才来。他到的时候，兜帽妖已经离开很久。
兜帽妖没有从前门离开，迟拓只听见后屋门响了一声，抬头见到是小妖从后屋回到柜台前。
小妖的嘴周围一圈通红，看迟拓的眼神里也满是怨念。
关我什么事？是你自己太兴奋说漏嘴。
迟拓低下头，顶着小妖的视线玩起手机。
没过多久，白若柳和老妖都回到店中。
有老妖作保，交易很快达成。
白若柳又带着迟拓找了个没妖的地方，熟练了技能之后，才原路回了人界。
黄昏已过，发亮亮美学工作室却还没有开始营业。
迟拓翻过窗，出了储物间，就见店里一片狼藉，菟十七妹正看着被堆满装修材料的楼梯形置物架发呆。
她见了迟拓就像见了救星，拉着他的衣角巴巴告状：“下午我去妖界帮十九妹一起种花，倪波说他会盯装修，我就相信他了。”
“明明告诉过他，晚上要营业，要告诉工人不要把东西堆在中间。但倪波全忘了！”
倪波小小一团站在边上，低着头自知理亏：“下午我做了鸟妖联络点，就忘了这件事。”
他话音还未落，就吃了菟十七妹狠狠几个白眼。
倪波全不在意，嬉皮笑脸地吐着舌头，冲菟十七妹讨好地摇尾巴：“十七姐，你要不要看看我做的小屋子，我给它取名叫鸟妖驿站，多可爱呀！”
菟十七妹看得怒火中烧，脸一板和倪波就吵了起来。
家里孩子多了，就是容易有这种烦恼。
迟拓见他们两个吵得正开心，无暇关注自己，干脆绕开他们，对着黑白边牧使了个颜色，悄悄遛出大门后才问：“我们回来前就在吵吗？”
黑白边牧摇摇头：“刚开始吵。你们回来前，倪波一直在做他的鸟妖驿站。”
他一边说，一边站起身甩甩尾巴：“其实做得挺好的，就是也太没把十七姐的嘱咐当回事了，换我我也要生气。”
黑白边牧说着，唏嘘一声：“十七姐所托非人。”
“这个词不该这么用。”迟拓满脸黑线。
黑白边牧歪过头答应了一声：“我等会会去网上查阅这个词的正确用法。”
因为习惯了和狗说话的日子，迟拓过了半晌才反应过来，现在是黑白边牧在说话。
“你会说话了！”他惊喜道。
黑白边牧一本正经地点头：“白老大提醒过我，大概就会在这几天。”
说白若柳，白若柳到。
白若柳鬼鬼祟祟地窜出来，摸着黑白边牧的脑袋，长舒一口气：“刚才还抓着我让我评理。”
一个倪波已经很让人头大了，再加个菟十七妹。
啧，这种日子真是谁过谁草飞狗跳。迟拓摇摇头，不敢再回想。
在黑白边牧的带领下，他们先后参观了倪波做的鸟妖驿站，倪波做的狗妖驿站，和倪波做的猫妖友好交流平台。
一圈走下来，眼见屋里的争吵还没停，迟拓不由得感慨：“他们一直这么吵下去，今晚还营业吗？”
“对呀。”身旁传来一个熟悉的童声，跟着迟拓一起小声感慨道：“今晚还营业吗？迟大人。”
嗯？
迟拓低头去看，就见脚边蹲了一棵桃蛋，仰头望着他：“好久不见了，迟大人，白大人，还有这位花狗大人。”
它有些不好意思地搓搓手：“是王十五花介绍我来的。说这里是所有植物妖的快乐老家，是植物妖今生必打卡的一百个店铺，是……”
迟拓叫停他：“打住。”
桃蛋妖乖乖闭上嘴。
“王十五花介绍来的？”迟拓问。
桃蛋妖疯狂点头，脸上全是对王十五花的信赖。
王十五花可真是发亮亮美丽工作室第一自来水。
迟拓在心里为王十五花点了个赞。
他探头，看看屋内还未平息的硝烟，又看看满脸期待的桃蛋妖。一咬牙：“营业，怎么不营业！”
迟拓招招手，带着桃蛋妖，桃蛋妖身后跟着白若柳和黑白边牧，一行妖蹑手蹑脚拎着泡脚桶，爬窗跳上去妖界的路。
至于菟十七妹和倪波？
不重要了。毕竟感觉他们能吵到鸡啄完了米，狗舔完了面，蜡烛烧断了锁。
-
发亮亮美丽工作室第一届走进田间活动开始啦！
田里打工的好心妖替迟拓拉来根新的水管。
迟拓举着水管，看着田埂上的一溜自带泡脚桶的花妖，接过黑白边牧不远万里叼来的预制染料，深深叹了口气。
今晚这活动的热度也太高了吧。
自从无比热爱染发事业的菟十七妹加入，迟拓已经很久没有在店里呆过一个完整的夜晚了。
亮亮花艺的店面本就不大，能招待的植物妖也有限，加上菟十七妹习惯给想要染头的植物妖预约排号。久而久之，店里每天只接待固定数量的顾客，也给迟拓造成了一种他的店不温不火的错觉。
而能干的帮手、尊贵的美丽顾问菟十七妹，大包大揽了从接待顾客到更换水和染料等一系列工作。让美丽导师迟拓只需要空出营业结束前的十几分钟，为每个顾客调整发色就足够。
显而易见，菟十七妹对于这个家庭而言，有多么的重要。
白若柳沉默着加完水，拉过添加完染料的迟拓，咬牙切齿：“我现在去让倪波给十七妹磕头认错还来得及吗？”
迟拓想到倪波的一贯的性格，面色复杂：“他磕完头认完错，下一秒还是能把十七妹气得喷火。”
确实是倪波能做出的事。
白若柳沉默了。
他蹲在田边，生气的抠着衣服上的接缝：“我当时怎么就想不开，招了倪波呢。”
迟拓拍拍他的肩，安慰道：“倪波不遇上十七妹，还是个不错的执行员。”
虽然他踩白若柳肚子，跳泥潭，还大意弄死命不久矣的嫌疑人。
但他是个好执行员。
迟拓不敢说这些话，只能鼓励白若柳：“往好了想，至少今晚你的工作结束了。”
白若柳从手指缝里偷偷看他，小声嘟囔：“但你的还没有结束。”
“什么？”迟拓大声问。
“我什么也没说！”田那头的黑白边牧大声答。
烦死了。
白若柳捂住脸。
他从余光里看见迟拓贴着他蹲下，他们肩并着肩。自认识以来，好像已经有过无数次这样的场景。
白若柳的心突然被挠了一下，酥酥麻麻的痒，从尾椎骨漫上他的胸腔。
像有一万只蚂蚁在爬。
白若柳快要控制不住自己的尾巴。
妖界的夜风凉凉的，花田里劳作的妖已经收工了，染头的顾客在另一根田埂上，黑白边牧正和那些妖玩得火热。
没有人看他们。
哪怕有也很远。
这样，就没有人可以听见，白若柳的胆怯。
他稍稍侧过一点头，看着迟拓下颌角上那颗褐色的小痣，小声问：“迟拓，你可不可以不要离开我？”
“什么？”迟拓一脸疑惑的转过头。
白若柳再一次哀求道：“我会变得更强，会更好地帮助你，配合你。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帮你交换。”
“但你可不可以，哪怕不加入白狗小队，可不可以维持现状？”
“你想要加入的任务你就加入，你不想加入的任务我带着倪波高西也可以。我们只要一直像现在一样就足够了。”
白若柳捂住眼睛，他不敢去看迟拓的眼神，他害怕里面会露出不忍的神色。
这是迟拓拒绝前的怜悯。
迟拓久久没有说话，但他的味道还在白若柳身畔。
白若柳悄悄抬起一点头，眼前一片昏暗，是迟拓冰凉的手，抚上他的头顶。
迟拓的声音比夜风和轻柔。他轻轻地问：“你为什么会觉得我要离开？”
直觉告诉白若柳，迟拓不想听假话。
“因为你邀请了熊山。”白若柳说：“他是非常有经验的执行员。他如果加入，可以完全替代你……。”
“这不对。”迟拓打断白若柳：“没有谁可以替代谁，所有人都是独一无二的。”
他看向白若柳的眼神前所未有的坚定，像是透过白若柳，看到了其他人。
白若柳只能怔怔看着迟拓，听迟拓认真解释道：“我邀请熊山加入，只有三个原因。第一，他是你以前的队友；第二，他想要继续成为执行员；第三，他的加入，会增强白狗小队的实力。”
迟拓收回手，看着前方的土地感慨道：“我以前总是习惯性畏手畏脚，做任何事都犹豫不决。我也害怕会再遇上一个帝王花妖那样的大妖，所以我不想做妖。”
“但那是以前。现在我更想尽我的力，帮助更多妖，维护人界的安宁。”
“只要你还在白狗小队，只要白狗小队还需要我，我就会永远做白狗小队的编外成员。”
“你可以做编内！”白若柳捕捉到关键信息，眼睛一亮，急忙说：“我正式邀请你加入白狗小队。只要你答应，所有其他的事我都会办妥。”
迟拓嘴角抽了抽，语气里有些抗拒：“不了吧。我暂时还不想做狗。”
白若柳沉默了。
他沉默的低下头，坐在田埂边发呆。
不想做狗这个理由，他作为一只狗，需要慢慢消化。
迟拓也蹲不住了，干脆学着白若柳坐下，仰头看着天上的星星。
妖界和人界有分离，也有重叠。但迟拓不知道，在两界看到的，是否是同一片星空。
这似乎是他第二次和白若柳并肩坐在一起看天。
如果这个时候再飞过来一只鸟妖，那就更相似了。
迟拓这样想着，便见从四区办公楼的方向，飞过来一只白色的狗。
飞狗打了个转，降落在白若柳面前，变成面色严峻的高西。
“两个消息。”高西竖起手指：“第一，长大人已经批准你设立鸟妖联络点，接收鸟妖报案。”
白若柳头也不抬，指指通向亮亮花艺的路：“倪波已经做好了，买一送二。但因为做手工上头，现在正在和十七妹吵架。”
“不重要。”高西显然也不想和倪波说话。
他推推眼镜，正色道：“第二个消息。经乌云踏雪小队确认，猫咖片区的责任鸟妖已经失联很久。辖区内其他鸟妖，也联系不到他。”
“目前无法排除自然死亡的可能性。但那位鸟妖年纪不大，也没有任何寿命不久的迹象。所以更多猜测，他是遇害了。”
嗯？
白若柳猛地抬起头。
凶名在外的鸟妖，要什么样的实力，才足够杀害他且不留任何痕迹！
感谢阅读（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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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不要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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