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蒖盘膝坐在地上,无奈看着空中云起云涌,暴风雷鸣。
男一号和魔君斗得乒乒乓乓很是热闹。
石蒖:唉,又来了……
雷声越来越近,凛冽电光几乎劈在石蒖脚边,男一号和魔君双双坠下云头,爬起身,嘴炮互喷。
石蒖深吸一口气,撸胳膊挽袖子,准备迎接魔君的千钧一脚,眼瞅着魔君狂奔而来,脚底板高高抬起——落——落——落——
空中突然传来一道声音:【起来。】
这道声音仿佛一道利剑,硬生生劈开了梦境,石蒖睁开眼,看到墨炤黑着脸站在床前,脑门上刻着三个大字:烦烦烦!
石蒖迷迷瞪瞪坐起身,有些莫名其妙。
墨炤牙缝里挤出俩字,“很吵!”
石蒖的肚子正在“咕噜噜、咕噜噜”唱着饥饿咏叹调。
石蒖无辜道:“稀呼,我饿!”
墨炤闭了闭眼,转身出门,“随我来。”
石蒖大喜过望,颠颠儿跟上去,心道此人好歹也是传说级的大佬,定是藏了不少好吃的好喝的,再不济,起码也该存了几罐灵丹妙药,垫垫肚子大约也是够的。
墨炤没有去厨房。
确切的说,这里根本没有能称之为“厨房”的地方。
墨炤带着石蒖去了后山。
此时已经入夜,山路崎岖,两侧林影重叠,伸手不见五指。
墨炤大步流星走在前面,石蒖倒腾着小短腿追在后面,墨炤一步顶石蒖三步,石蒖生怕追丢了,越追越近,突然,脚下不知道踩到了什么东西,墨炤猝然停步,回头,一副睥睨众生的姿态瞪着石蒖。
石蒖怔怔抬眼,但见墨炤的墨蓝色长发隐隐泛起银光,顺着长长的发丝流水般淌在地上,他的头发太长,拖在身后两尺有余,发光的发尾上,踩着石蒖的一只脚。
石蒖若无其事挪开脚,“景色不错。”
墨炤继续向前走。这一次,他发丝上的银光一直流淌着,好歹算是照亮了前路。
夜里的山,晚蝉拖长了尾音藏在看不清的黑暗里,墨炤没有脚步声,行走间,仿若一个发光的鬼魅。
石蒖觉得自己高低都该说点什么,气氛太尴尬了。
“稀呼,咱们去哪啊?”
“稀呼,我真的饿。”
“稀呼,您说过的,我只能靠吃饭活着的。”
“稀呼,我再不吃饭,我真的会饿死的。”
墨炤又一停步。石蒖听到前侧的灌木丛里淅淅索索,似乎是什么野兽。
墨炤“啧”了一声,突然,一只黑鬃野猪从灌木中跃空而起,四只猪脚刨着地面,屁滚尿流逃了。
野猪!猪肉!肉!
石蒖双眼迸射绿光,嗖一下擦着墨炤的袖口冲出,眨眼间就到了野猪身后,右手揪住野猪的细尾巴往后一拖,野猪四蹄在地面上拉出寸深的沟痕,口中嗷嗷狂叫,石蒖左手一拳砸在野猪颈窝处,猪身砰一声响,皮肉剧烈颤抖,猛地向前用力一挣,竟是硬生生拔断猪尾,逃窜出半丈距离。
石蒖那肯放过这么大一块肉,一跃而起,凌空旋身落在野猪面前,野猪双眼赤红,尖锐獠牙朝着石蒖的肚皮撩了上去,石蒖又一纵身,小小的身体抵住野猪呼哧呼哧的鼻子,双手攥死野猪獠牙,整个身体仿若拱桥般向后一弯,将巨大的猪身高高轮起,重重砸回地面。
野猪的獠牙断了,气也没了,死透了。
石蒖将两只獠牙插进腰带,拍了拍猪头,大喜:“稀呼,原来你是带我出来打猎啊!”
墨炤远远站在后面,挑着眉毛,“哦——”
石蒖兴奋道:“稀呼,这山里的野猪肉好吃吗?老不老?烤着吃吗?”
墨炤没回话,只是继续前行,石蒖扛着野猪喜气洋洋追在后面,“稀呼您带刀了吗?没刀也无妨,我瞧着这獠牙很是锋利,比刀好用。”
墨炤完全无视石蒖,几个曲折绕转,到了后山顶峰,地势开阔,四面峭壁,着脚处是一块巨大石岩。夜风掠过,石鸣如虎啸一般。
石蒖愕然仰首,但见星斗垂野,银河倒泄,墨蓝色天穹低覆,几乎触手可得。
峭壁之下是万丈深渊,依稀可见山峦层叠,幽谷似有活水流动,倒映星空点点如萤。
墨炤直身而立,手指端端前一指,眼神十分明确:你和猪都离我远点。
石蒖扛着野猪跑到崖中央位置,撂下野猪,环顾一周,十分满意,道:“还是师父想的周到,这里草木稀疏,不易引起山火。师父,您带火了吗?”
墨炤哼了一声。
石蒖了然,“有引火符也行。衔月镇有家食肆,招牌菜叫火灵炙肉串,用的就是引火符,我吃了三年,偷学了烤肉绝技,手艺绝对一顶一的好!”
说着,石蒖摊手索要引火符,不料墨炤毫无反应。
石蒖心里咯噔一下,“难道您不会画引火符?”
墨炤又哼了一声,并指为笔,凌空画咒。
墨炤的咒和石蒖以前见过的完全不同,非长非方,而是圆形,与其说咒,更像是一个盘子,其中脉络穿梭,线条柔软,又好似是一幅画,或者一朵花。
墨炤咒成,反手向空中一推,咒文朝着夜空遥遥飞出,瞬间没了踪迹。
石蒖:“……”
嘛呢?
夜空中隐有隆隆声响,亮起了一点明光,明光越来越大,声响越来越大,很快照亮了大片的夜空,石蒖倒吸一口凉气,竟是一颗巨大的火球呼啸着朝山崖砸了下来。
“稀呼!”石蒖大喊,“只是烤肉而已,您这火也太夸张了吧!”
墨炤召出纸伞撑在头顶,退后半步,“试试。”
眨眼间,火球携着热浪裂空而落,竟有瓦盆大小,石蒖当机立断把野猪举过头顶,火球轰隆隆砸在了野猪上,重若千金,石蒖脚下岩石叭叭开裂,牙齿咬得咔咔作响,身体不觉弓了下去。
山风猛烈,风助火势,火浪灼灼翻滚,燎得皮疼,石蒖闻到了焦糊味,也不知是猪皮糊了,还是烧到了自己的头发。这个姿势让她想起了不好的回忆——梦中她也是这般抵抗着魔君的踩踏——心里不由升起一股无名火,双臂筋肉纠结,索性用蛮力上顶,竟慢慢又直起了背,站直了腰。
头顶的野猪散发出了烤肉的香味儿,火球的威力越来越小,渐渐熄灭,变作漫天火屑散在风中。
石蒖探出头瞧了瞧,一切安全。高高兴兴把野猪放在地上,闻了闻,好香,抽出野猪獠牙,当场剥皮抽骨,开膛破肚。剥下来的野猪皮还泛着热气,正好做放肉的容器,猪下水——啧,可惜了,石蒖不会处理,只能扔到一边,权当回归自然循环。
石蒖实在是饿得紧了,一边切肉一边往嘴里塞,还别说,这天火烤肉的确别有一番风味,七成熟,又嫩又香,山中野猪也不知道平时都吃什么,竟然还没有膻味儿,只是没有调料,味道略显寡淡。
墨炤执伞默默上前,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将石蒖好一番打量,搞得石蒖都有些不好意思吃独食了,忙切下一大块猪腿孝敬墨炤,“稀呼,这块肉烤得甚好,您尝尝。”
墨炤退后半步,“不必!”顿了顿,又露出恍然之色,“原来如此。灵族天生灵根洁澈,灵脉纯净,若沾荤腥,定会引起强烈的过敏之状,而你没有灵根灵脉,所以能吃肉——呵。”
两句话的功夫,石蒖已经吃完了半头猪,嘴里塞得鼓鼓囊囊,连连点头,“稀呼所言甚是。”
墨炤蹲下身,递出伞,遮住石蒖头顶。
石蒖颇为感动,“稀呼不用给我打伞,我吃得热乎着呢。”
伞面闪动数下,又恢复成了素白的颜色。
墨炤皱眉,似有些不解,喃喃道,“这般都无法开窍?好硬的小石头……”
石蒖嚼嚼嚼:“啥?”
墨炤站起身,迈步走到悬崖边,仰头望着无垠星河。
石蒖远远瞅着,不知为何,竟觉得师父的背影有些萧瑟。
“罢了,待我再想想。”墨炤转身向山下走去,“回去吧,把你的猪肉也带上——”说着,眼角余光一扫,石蒖面前哪里还有猪肉,只剩猪皮和骨头了。
墨炤:“……”
石蒖拍着圆鼓鼓的小肚子,“吃饱,回家睡觉!”
*
石蒖一觉睡到了大天亮,起床的时候,脑袋还懵懵的。
石蒖坐在床上发了会儿呆,看到阳光透过窗棂一缕一缕的,细小的尘灰绕着光柱翩翩飞舞。石蒖想到了一个词:与光同尘。
屋外,晨风泠泠,叶动沙沙,树冠里有个可爱的鸟窝,窝边撅着两个毛绒绒的鸟屁股,叽叽喳喳商量着什么。
石蒖寻了个位置半躺下来,脑袋枕着手臂,零星日光洒了满地,明亮如水波。
阳光、鸟鸣、树荫、躺平——神仙日子也不过如此。
石蒖满足地闭上了眼睛,半秒钟,睁开眼,心头突突乱跳:
生于忧患,死于安乐!
现在可不是享受的时候!
石蒖一骨碌爬起身,来到墨炤的“九心斋”门前,耳朵趴在门边听了听,似乎有声音,估摸墨炤已经醒了,敲了敲门。
屋里:“进来吧。”
石蒖推门而入,顿被眼前的景象惊得呆了呆。
九心斋外观就是一间普通的树屋,石蒖预测内部面积应该不超过八十平,未曾想这斋内竟然别有洞天。
首先是穹顶,高逾百丈,几乎要冲到天上去,四壁光滑如覆紫缎,隐隐流光。
其次是书架,数百甚至上千个檀木书架,盘着墙壁螺旋而上,层叠如龙鳞蜂巢,架间悬竹梯几十,自动浮移。无数的帛卷、竹简、玉册、布帙将书架塞得密密麻麻,仿佛再多一册,就要溢出来了。
地面中央有一面长宽皆超数丈的檀木桌,桌上垒了百册书卷,造型歪歪扭扭的。
桌后是一方卧榻,铺着大号的软垫,墨炤斜倚其上,长袍散乱,翘着一只脚,脚上无鞋无袜,一手撑着头,另一手举着玉牍,眼皮半开半闭,似睡似醒。
墨炤:“何事?”
石蒖合上下巴,先施了个礼,“弟子……呃……来给稀呼请安。”
墨炤递来一瞥不耐烦的余光,“你别不是又饿了吧?”
“昨晚吃得甚饱,应该能撑到晚上。”石蒖好奇上前,东瞅瞅,西看看,见墨炤并未阻止,小心取下一卷木牍,展开一瞅,好家伙,甲骨文,再翻开一本,大篆,默默放了回去。
墨炤似乎忘记了石蒖的存在,整个人都沉浸在书册的世界里,全身散发着生人勿进的排斥气息。
石蒖几次想开口,又有点发憷,想了想,四处溜达起来,很快就发现了惊喜,原来左边还有个侧门,隐有暗香飘出,感觉像个厨房。
石蒖有些激动,莫非这是墨炤私人小厨房,先小心踏进一只脚尖,回头望了眼墨炤,“稀呼,我能随意转转吗?”
墨炤一动不动,只是“嗯”了一声。
石蒖嗖一下钻了进去,定眼一瞧,大失所望。
不是厨房,而是一个大套间。
有桌有椅、有柜有台,香炉、棋盘、古琴、屏风样样齐全,还有一张超级夸张的云床,挂着层层叠叠的暗紫色账幔,像一朵夜晚怒放的华丽大花。
此时账幔高高挑起,床铺之内被褥整齐,看起来异常柔软,甚至脚踏上也铺了厚厚的垫子,居然还是锦缎面的。
石蒖有些不爽。
这老帮菜自己睡这么舒服,就给她一张干板床,太过分了!
脚踏上的垫子看起来好生柔软,石蒖脱了鞋,踩了两下,舒服得几乎落下泪来。
“稀呼,您这被子褥子垫子都好漂亮——”石蒖呼道,“不知是何材质哩?”
墨炤哼了一声,“你倒是好眼光。此被褥床品乃昆仑冰蚕吐丝而成。三百年方成茧,蚕丝莹白若月魄,自成经纬,夏凉意沁骨,冬暖如沐汤。”
石蒖口中啧啧,绕着床盯了许久,又去瞧了瞧棋盘,瞅了瞅古琴,溜达回来继续看着。
墨炤干咳一声,“柜子里还有一床新的,你拿去用吧。”
“谢谢稀呼!”
石蒖兴高采烈拉开衣柜,不仅有整套的床褥枕头,还有洁白柔软的大床单。石蒖用床单把床品大包成了个大包袱,往背上一抗,一路咚咚咚奔出九心斋。
墨炤撩起眼皮看了一眼,继续看书。
不过片刻,石蒖又咚咚咚咚跑回来了,这次也没了请安的客套话,径直进入起居室。
墨炤眼角跳了一下。
石蒖揣着双手,在屋里转来转去,好像进了米缸的小仓鼠,摸摸这个也漂亮,抓抓那个也喜欢,“稀呼,你这椅子可真好看啊!哇,这小几案真精致啊!哎呦,瞧这香炉,定是绝品!哇哦,这靠垫,也是冰魄蚕丝做的吧?”
墨炤扔出一声不耐烦,“吵死了,想要就拿走!”
“稀呼千秋万代一统江湖!”石蒖左肩扛起椅子,右肩扛着几案,步履如飞奔出九心斋,心里还盘算着香炉和靠垫,其实还需要个衣柜,那个屏风看起来也不错——
“哼,我是收了个小土匪当徒弟吗?”
忽然,背后传来一道冰冷的嗓音。
石蒖豁然回头,但见墨炤站在树荫之下,微微偏着头,神色阴郁,眸光诡寒,脸白得像一只地狱无常。
石蒖:诶?
说时迟那时快,墨炤手心钻出一道锐利银光,一个瞬移到了石蒖眼前,挥起银光朝着石蒖的脑袋劈了下来。
*
小剧场
石蒖:预感不妙!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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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十二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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