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重感包裹全身的时候,慕茗听到耳畔的风呼啸而过,他微张着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他应该是快死了,不知道那个人死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这种感觉。
慕茗缓缓闭上了眼,准备迎接粉身碎骨的死局。
可想象中脑袋开花的场面并没有发生,一股不知道从何而来的力居然稳稳托住了他,还把他平平整整地放到了实地。
“嗯?”
慕茗猛地睁开眼,扭头看去才发现那个“睡了么机器人”居然也躺在他旁边,他俩的姿势十分安详,活像下一秒就要入土合葬一样……
旁边那位没动,眼珠子轱辘得倒是很灵活。
慕茗忍不住想这机器人会不会和动画片里那样,眼珠子上蹦出两根弹簧,开始演示什么叫物理意义上的“眼观六路”?
“啧!”那机器人一个挺身就利落地站了起来,一张俊脸快皱成了一团,自己在那嘀嘀咕咕的:“真特么晦气,越狱还是得先看黄历才行。”
慕茗也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笑道:“机器人还会看黄历?”
空气寂静了几秒。
“我不是你那个情趣机器人!”
对方气急败坏的声音砸落在地,炸起了几盏灯光。
慕茗这才看清了这里的全貌。
成片的绿地,规整的立方体建筑,高耸的烟囱……他们好像掉进了一个垃圾焚化场?
“人才优化炉?”
慕茗倏地回头:“你说什么?”
声称自己不是情趣机器人的帅哥指了指上方。
慕茗抬头望去,发现上边的墙上还真印着这五个字。
“这几个意思?”帅哥摸着下巴寻思道:“太上老君的炼丹炉都开成景点了?”
慕茗暂时对太上老君的景点规划没什么兴趣,他更好奇眼前这个。
“你真的是人?”
“不是……多冒犯啊!”帅哥看起来很烦躁,“先怀疑我是鸭,现在又质疑我的物种……”
慕茗沉着脸打断他:“我没有叫‘鸭’!那是我朋友下单的机器人,绿色健康!”
“行。”帅哥一脸“我暂且听你狡辩”的敷衍。
看着他的表情,慕茗也开始烦了。
帅哥戳了戳他的胳膊:“诶,你是一层那个养生馆的客户?”
慕茗懒懒地瞥他一眼:“你不是?”
“不是啊。”帅哥坦然笑道:“我刚从三层的监狱越狱。”
“……”慕茗脸上空白了一瞬,他想起了绿毛的话,“三层?那个关押室?”
帅哥哼笑一声:“你们不是应该很了解吗?我还以为是你们这些‘人上人’为了找乐子,才把我们抓进去当猴看呢。”
慕茗没工夫去拔他那话里的刺,他这会儿整颗心都不由往上提了提。
“一层是养生馆,三层是监狱,那我们现在是掉进了二层?”
可绿毛明明说过二层从来没有人进去过,这里为什么会有城市的痕迹?而且刚才飞船都要坠毁了,为什么这里却连警报声都没有?
“换班时间你们两个偷偷摸摸的干什么呢!”
“给我老实点!”
脑子正乱作一团,接连两道怒吼却在这时打断了慕茗的思绪。
那粗鲁的声音是从他们身后传来的,慕茗下意识回身,身边的帅哥却突然拉了他一把。
咚——
一根棍子砸到了墙上,正正好是慕茗刚才站着的方向。
什么鬼素质?慕茗默默撸起了袖子。
那两人穿着安保员样式的制服,十分不讲武德,慕茗和帅哥又被粗鲁地摁在了墙边,不用看他都知道,他们这会儿的姿势应该很像是被当场逮捕的不法分子……
“你老实交代。”
帅哥看向慕茗:“你朋友下单的那机器人真的绿色吗?我怎么感觉他们像是来扫黄的?!”
慕茗咬牙怒道:“你怎么不说他们是来抓你这个越狱的?”
“别交头接耳!”
身后的安保员呵斥了一句,又拿出个仪器在他们身上扫了扫。
“不对。”安保员看着仪器,声音发沉。
慕茗竖起了耳朵,其中一个安保员拿棍子点了点帅哥的肩膀,严厉道:
“今天是周二,你一个29岁的老人家跑出来干什么?参观几个月之后的葬身之地吗?”
慕茗:“……”
29岁的老人家?好小众的词汇组合。
终于被承认了物种,但却被说“老”的帅哥也炸了:“你特么的也很冒昧!”
这两个安保看起来是真人,慕茗心中的怪异感越来越强烈,他们应该还在飞船上才对,绿毛明明说养生馆没有人工服务,为什么这里会出现真人安保?
他忍不住开口试探:“你们还不逃吗?飞船马上就要坠毁了。”
“别发疯!”一个安保员用棍子抵着他的背往下摁了摁,“什么飞船跑船?谁允许你诅咒无忧市的!”
无忧市?
慕茗和身旁的帅哥悄悄对视了一眼。
“你俩……”
安保员突然揪着他们的衣领,让他们转了个身,四个人这才正式面对面。
“你俩的铭牌呢?你们没有铭牌?!”
慕茗瞥了一眼两个安保员的制服,发现他们胸前都别了一个特制的铭牌。
“哦,我们是外来人员。”慕茗大大方方地承认。
两个安保员顿时怔住,面面相觑半晌,突然脸色大变。
其中一个对另一个强硬地命令道:“先关进审讯大楼,把城区所有队员都叫来!”
帅哥一脸不乐意:“不是……我刚出来,又让我进去?”
慕茗冷笑:“看不出来?他们第一次遇到外乡人,把我们关起来再上报了,惨了我们俩,好处他们一群人瓜分了,他们当然美滋滋。”
他话一说完,那个下命令的安保员若有所思地顿住了脚步。
*
他们被赶上了一辆黑色的车,车子平稳地行驶在这座所谓“无忧市”的街道上。
中途那个安保队长的通讯器响了好几次,但他一条都没回复。
慕茗瞥了一眼那个通讯器,发现这种通讯工具相比起一层的养生馆,也像是落后了八百年。
他依旧和那个帅哥挨在一块,帅哥看了看车内的装饰,又微阖上眼感受了一会儿,朝驾驶座那位年轻司机竖起了大拇指:
“师傅,您开车可真稳。”
“那是。”司机骄傲得眉毛都快扬到了发际线,“开车可是我与生俱来的天赋。”
“……”
谁生下来就会开车?
慕茗觉得这师傅可能当过驾校教练,平时没少兼职宣传工作。
不到十分钟,他俩就被送到了审讯大楼,那座大楼不仅外墙和内墙的颜色灰暗压抑,里头甚至连一扇窗户都没有,走廊上的灯像是年久失修,忽明忽暗的。
帅哥生无可恋地拍了拍自己的小心脏:“这一天下来真是辛苦我自己了。”
那安保队长嫌弃地轻嗤了一声,面无表情地把他们塞进了其中一间狭小逼仄的审讯室。
看他居然要走,另一个安保员怯怯地问道:“队长,不是说把全体队员都叫来吗?”
安保队长瞪了他一眼:“我办事有自己的节奏。”
小安保员被吓得一颤,没敢再多嘴。
大门被无情地关上,慕茗看着那俩安保员的身影被门板彻底隔绝,觉得挺没意思的。
他好以整暇地靠在了椅背上,看向一旁更有意思点的“狱友”:
“你犯了什么事被抓进去的?”
帅哥:“忘了。”
慕茗:“这也能忘?”
帅哥:“抓我的那孙子给我洗了好几次记忆,没有变傻已经算我命大。”
慕茗:“这么狠?你抢他老婆了还是杀他全家了?”
帅哥将椅子踢到了他旁边,大咧咧坐下。
“我左脸写着‘单纯’,右脸写着‘真诚’,我坚信自己绝对做不出此等丧尽天良的事。”
慕茗挑了挑眉:“那你花了多长时间越狱成功的?”
帅哥:“11年。”
这下慕茗是真的震惊了:“那么久?你叫什么名字?”
话赶话的,帅哥顺嘴就答:“萧酌。你呢?”
慕茗:“大漂亮。”
“……”萧酌怔了怔,“你在套我话?”
慕茗笑笑:“侧面佐证了你确实很单纯。”
嘴上说着“单纯”,眼睛却像在笑他“傻”。
可萧酌也不恼,双手交叉往脑后一枕,吊儿郎当地摇晃着椅子,语气哀哀戚戚:
“是啊,能不单纯嘛。莫名其妙从18岁越狱越到了29岁,一点社会经验都没有,弱小无助的我,面对人间的重击毫无还手之力。”
萧酌唉声叹气:“好不容易越狱成功,又遇到这档子破事儿,现在还要被同伴取笑,啧啧,惨呐,太惨了。”
慕茗看着他表演,心里毫无波澜:“你卖惨能不能别那么生硬?”
萧酌扭头看他:“你这人吃软不吃硬的啊?”
慕茗错开他的视线:“总体来说,我觉得我这个人还是挺温柔的。”
一听他还夸起自己来了,萧酌好笑的将胳膊搭在了椅背上:“诶,说真的,你叫什么名字啊?”
“就叫大漂亮。”
他们这间审讯室只有一盏吊灯,恰好在慕茗的上方,摇摇晃晃的。
萧酌看着那灯下的轮廓忽明忽暗,半晌,他突然没头没脑地冒出一句:“那你这名字……还挺写实的。”
*
两人没聊多久,审讯室的门又被粗鲁地推开。
是那个安保队长,他一个人来的,另一个小安保员不知所踪。
安保队长十分魁梧,臭着张脸,目光略带嫌弃地掠过了慕茗和萧酌。
“市长,那两个外乡人就在审讯室,您要过来看看吗?”
他们这才发现,那安保队长正开着通讯器。
“外乡人?”
通讯器传递的声音并不流畅,断断续续的,那头的市长似乎还在对着什么人发火:“你是废物吗?捏个脚都捏不好,要你这双手有什么用,还不如剁了!”
慕茗和萧酌对视了一眼,发现双方眼中都写着同一句话:这市长好大的架子。
可安保队长似乎见怪不怪,还在继续汇报着:
“是的,我一个人在垃圾厂附近巡逻的时候抓到他们的,其中一个29岁的老人居然在周二外出,而且他们都没有铭牌。”
“我第一时间将他们逮捕,他们不断反抗袭击,但为了市长您的安全,我还是拼尽全力将他们拿下了。”
“29岁的老人”牙都要咬碎,萧酌差点气笑了:“真是好魁梧的一株绿茶。”
安保队长没听懂什么叫“绿茶”,那个市长对他殷切的表忠心行为也没有任何表示,只是淡淡地下了令:
“把他们俩送去‘人才优化炉’,过几天跟那批30岁的一起优化了吧。”
不是……“炉”和“优化”这俩词到底为什么会组合在一起?!!
萧酌瞥了慕茗一眼,这大漂亮从被逮到现在都淡定得不像话,进来之后甚至连坐姿都没变过,这会儿也终于有了动作。
慕茗抬高了音量:“市长先生,不知道我们能否见个面?”
他说完顿了顿,通讯器那头没出声,但也没有挂断。
慕茗又试探道:“我有个关于这艘飞船的大秘密想要和你分享。”
他最后一个字的尾音都还没落下,通讯器那头的市长却突然激动起来:“立即优化!”
市长的气息都不稳了,却还是重复了一次:“安保员,立刻、马上把他们俩给优化了!办好这件事,我给你休3个小时的假。”
安保队长的眼中闪烁着狂喜:“是!”
通讯器被挂断,安保队长转过身,缓缓撸起了制服袖子,嘴角咧出的笑仿佛噬足了血气。
他长着粗眉细眼,盯着慕茗和萧酌时,像是在欣赏即将入腹的猎物。
慕茗深吸了口气,可还不等他反应,一道拳风直逼他的面门而来。
就在安保队长的拳头近在眼前之际,一旁的萧酌抬脚踹在了他的手腕上,那力道,但凡被踹的不是这株魁梧的“绿茶”,慕茗觉得那只手估计已经被废掉了。
安保队长揍人不成反被揍,恼羞成怒,扬拳又朝萧酌挥了过去。萧酌一个转身躲过,用手肘重击了他的胸腔。
慕茗不爱打架,也不擅长打架,但自己这位新队友完全相反,见招拆招,跟一身腱子肉的安保队长打得有来有往的。
这就是越狱11年练出来的实力吗?
他默默地缩在角落,为队友腾出了最大的施展空间。
不到五分钟,审讯室里仅有的两张椅子已经稀碎,明明挺空一屋子,此刻却呈现出了“被八十只二哈扫荡过”的艺术效果。
萧酌在狭小的审讯室格外灵活,而安保队长却像个魁梧的靶子,在萧酌一个直击面门的拳头后,安保队长眼冒金星,晃晃悠悠就要往后倒去。
他后边正好是慕茗。
慕茗直接捡了这个大漏,一脚往安保队长的背踹了过去,魁梧的“绿茶”就这么面朝下直挺挺地陈列在了地上。
想起刚掉下来时,自己差点被打了一棍子,慕茗又报复般的在绿茶安保背上补了一拳。
萧酌:“……”
这大漂亮还挺记仇……
*
他们拿了钥匙出了那间审讯室,发现外头和来时一样,空空荡荡。走廊上的灯接触不良,时明时灭的,很是诡异。
“你怎么知道他会支开其他同事,独揽功劳?”
萧酌一手挡在慕茗的跟前,走快了半步,预防突如其来的危险。
“看他面对手下的时候架子挺大,就想试试。”慕茗耸了耸肩,“反正成了咱就打一个,不成咱就打一群。”
最后捡漏补了一脚还“咱”起来了?萧酌无语地笑了声。
“你说那个市长为什么会那么急着想除掉我俩?”
“我也没料到。”
慕茗皱起了眉:“这个无忧市的人好像不知道他们只是在一艘宇宙飞船上。一般来说,一个地方突然闯入了掌握秘密的陌生人,那这个地方的领导者都会先下令审问,获取信息,再决定闯入者的去留。”
“我本来还打算利用飞船这个秘密,来看看能不能和市长交换一些信息,没想到他压根没有好奇心。”
明灭的灯光中,萧酌偏头看了他一眼:“你为什么看起来挺有经验的样子?”
“我什么场面没见过。”
慕茗露出深奥且睿智的神色,把之前在绿毛面前立下要虚心做人的决定忘得一干二净。
昏暗中,他的表情莫名可爱,直接把萧酌给逗笑了,下意识rua了把他后脑勺的头发:“吹吧你就,今天这场面你不就没见过。”
慕茗向来不喜欢和别人有过近的接触,这下浑身都竖起了刺:“别碰我。”
“嘘!”
萧酌突然捂住他的嘴,把他带到了墙边,低声道:“前边转角,有人过来了。”
不知道会不会开打,慕茗立即安分,假装自己是根安静的柱子。
看他一动不动,死死盯着那个转角,萧酌只觉得更有意思了,甚至笑出了声。
慕茗瞪了他一眼,恰好明灭的灯光亮了一下,划过眼瞳时像是亮起的刀子,萧酌连忙收敛。
就在这时,一个毛绒绒的脑袋从他们前边的转角处冒了出来。
萧酌眼疾手快,胳膊一伸,将对方死死勒住,把人从转角“拔”了出来。
“冷静!冷静!”
被勒住的那人个子还挺高,不停地拍打着萧酌的胳膊,艰难发声:“自己人!”
萧酌没放手:“谁和你自己人?”
来人大喘气,亮出了自己的暗号:“你俩把床干塌了,我从那个洞里跟下来的!”
萧酌:“……”
慕茗:“……”
慕茗&萧酌:多冒昧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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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多冒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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