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吱呀”一声,被拉开了一条缝。门后露出汪昊然那张熟悉的脸,但此刻写满了惊讶和一丝慌乱。他的头发有些蓬乱,眼圈下方带着淡淡的青黑,似乎没睡好。
“林……林晓梦?”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声音干涩,“你怎么……来了?”
“我……我听王老师说你家有事,你好几天没来上学,我……我们都很担心你。”林晓梦举了举手里的袋子和保温桶,“我给你带了这几天的课堂笔记,还有……一点粥。”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自然些,但目光还是忍不住越过汪昊然的肩膀,好奇地投向门内。
汪昊然犹豫了一下,侧身让开:“进……进来吧。”他的声音很低,带着明显的窘迫。
林晓梦迈进门,一股混杂着中药、旧家具和潮湿空气的味道扑面而来。她眨了眨眼,以适应屋内昏暗的光线。这是一个极其狭小的空间,比她家的客厅还要小得多。进门处勉强算是个“客厅”,其实只放着一张旧木桌和几个矮小的马扎。桌子旁边,赫然摆放着一个煤气罐和一个小煤气灶,锅碗瓢盆堆在一个角落的架子上,这就是厨房了。
最让林晓梦惊讶的是房间的布局。一个高大的、漆色斑驳的木柜子将房间后半部分隔开。柜子这边是“客厅”,柜子那边,隐约能看到两张并排放置的单人床。其中一张床上,躺着一个人,盖着厚厚的被子。更奇怪的是,被子上方,还罩着一大块透明的、看起来像是用来包装家具的塑料布,塑料布的四个角用绳子系在床架的四个角上,形成一个简陋的“帐篷”。
“那是……”林晓梦下意识地指了指那张床,小声问。
汪昊然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眼神黯淡下来,低声说:“是我奶奶。她……她前几天下楼摔了一跤,腿动不了,还有点发烧。”他顿了顿,声音更低了,“我妈请了几天假,但厂里活紧,今天又去上班了。我爸……在外地打工。所以……”
所以,是他一个人在照顾生病的奶奶。林晓梦瞬间明白了“家里有事”的含义。她看着汪昊然疲惫却强打精神的样子,心里酸酸的。她注意到,那张充当隔断的柜子顶上,整齐地放着他的课本和作业本,旁边还有半块干硬的馒头。他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一边照顾奶奶,一边还想抽空学习吗?
就在这时,窗外原本阴沉的天空,终于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来。雨点开始敲打着窗户。起初声音不大,但很快,雨势就变大了。
突然,林晓梦听到一种细微的、不同于雨打窗棂的“滴答”声。她循声望去,声音正是从奶奶床上方那块塑料布传来的!只见屋顶一角,有一小片明显的、深色的水渍,雨水正顺着墙壁和天花板的缝隙,一滴滴渗漏下来,恰好滴落在撑开的塑料布上,然后顺着塑料布的褶皱,滑落到床边事先放着的一个破旧的脸盆里。
“滴答……滴答……”
这一刻,林晓梦终于恍然大悟!那块塑料布,根本不是她刚才胡乱猜测的什么防尘或者别的用途,而是为了接住屋顶漏下来的雨水!是为了不让奶奶和床铺被淋湿!她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攥紧了。原来,贫穷不仅仅是空间的狭小、家具的破旧,还意味着连一个遮风挡雨、不漏水的屋顶都是一种奢望。
汪昊然显然对此习以为常。他看到漏水,只是默默地走过去,检查了一下脸盆的位置,确保水滴都能落入盆中,然后又拿起桌上一块干抹布,擦了擦塑料布边缘可能溅到床沿的水珠。他的动作熟练而平静,却让林晓梦看得鼻子发酸。
“这……这屋顶经常漏吗?”林晓梦忍不住问,声音有些哽咽。
汪昊然背对着她,轻轻“嗯”了一声,过了几秒才低声补充:“老房子了,修过几次,但一下大雨还是漏。这块塑料布……挺好用的。”他的语气里没有抱怨,只有一种认命般的坦然。
林晓梦站在原地,手里紧紧攥着袋子和保温桶的提手。眼前的一切,远远超出了她这个年龄所能想象的“困难”。她生活的世界明亮、宽敞、干燥,从未想过在同一座城市里,有人会住在漏雨的房子里,会用一个四年级的孩子柔弱的肩膀,撑起照顾家人的责任,会用一块塑料布来对抗大自然的雨水。
她看着汪昊然清瘦却挺直的背影,看着他小心照料奶奶的样子,之前对他家境的所有模糊认知,此刻都变得无比具体而刺痛。那种因为环境差异而产生的距离感,瞬间被一种更强烈的、名为心疼和敬佩的情绪所取代。
她把带来的东西轻轻放在那张摇摇晃晃的旧木桌上。“笔记……我都整理好了,重点都用红笔画出来了。粥……还是温的,你……你和奶奶都可以吃点。”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安慰的话,感觉任何语言在此刻都显得苍白无力。
汪昊然转过身,看着桌上的东西,又看看站在昏暗光线里、眼圈有些发红的林晓梦,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低低地说了句:“谢谢……谢谢你来看我。”
窗外的雨声和屋内的滴水声交织在一起。在这个用塑料布守护着干燥与安宁的狭小空间里,两个孩子的友谊,似乎在这一刻,穿透了物质的天壤之别,抵达了更深的地方。林晓梦第一次如此真切地感受到,汪昊然沉默外表下,所背负的重量和他那颗金子般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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