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大妖潜入，伪装杀人，另一只大妖没有保护村民，但却事后给村民的尸体缝合整理了起来……却又没有给他们收尸？”四人坐在最近的茶棚中，楼宵沉思道，“怎么这么复杂，这怎么想都不太对劲吧？是不是漏了点什么重要的关节？”
“者两股妖气中的一股，和我之前感受到的是一样的，但已经变得十分微弱了，如果不是那抹妖气还残留在福儿体内，甚至无法确定这只大妖还活着，应当是受了很严重的伤。”乔方容手指摩挲着茶杯。
“虽然所有村民和家畜都被杀了，但是现场却没有什么打斗的痕迹，所有的房屋也都完整，若是后来的妖打伤了原来村庄中的这只妖，那打斗的地方必然在村庄不远处。”戚珩道，“若尸体是他后来回去缝合的，那只剩下两种可能。”
“哪两种？”楼宵问，顺便一手拍掉了玄天镜试图从别的桌子上摸茶点的手。
“要么是他为救村民奋力反抗，最终不敌，只剩下些微力量，只来得及讲所有人的尸体缝合就沉睡了。”戚珩道，“要么就是他与另一只妖合谋杀了所有人，但在一同离开后，却起了内讧。”
“那另一只妖去哪儿了？”楼宵问，“这两种情况不管怎么看，另一只妖都是胜者，怎么会就这样放过村里的那只大妖呢？”
乔方容接过了话：“那只妖袭击村庄的原因也不明，现在下定论还为时尚早。”他道，“但按照妖气留存的情况看来，这个村庄被屠戮的时间，大概和扶余被杀死的时间差不多。”
“距离仙门大比的时间所剩不多了，眼下这妖气在青石镇外就断了，也无从追查，让玄天镜把妖气收进去，日后若是遇到也能勘察一二。”乔方容又道，“眼下最要紧的还是想办法参加仙门大比，拿到天枢草。”
“唉，若不是为了福儿，真不想和那些修仙门派打交道。”楼霄垂头丧气，“那乔书眼睛长在头顶上，也没见多厉害。”
玄天镜没好气道：“你还说，被一个女人压着打，小爷我活了这么久就没这么窝囊过！”
楼霄也对被高雪莹刷的团团转这件事情感到十分恼恨。
这女人当真心狠，招招都冲着福儿去。
“行了，过去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戚珩道，“根据乔书所说，距离仙门大比只有月余的时间，我们便兵分两路吧。”
“仙门大比见。”
楼霄在玄天镜得意洋洋的样子下，十分不乐意地跟着他离开前往江陵派了，临走前反复向戚珩保证一定会参加仙门大比。
乔方容和戚珩跟着从青石镇中蔓延而出的妖气一路追踪，直到玉带溪和堰江的交界处，突兀地失去了踪迹。
“这妖气消失的太突然，倒像是有人替他们抹去了行迹。”乔方容看着奔腾的江水，“正好断在江边，似乎是想要营造出妖物跳江而逃的假象。”
戚珩问：“那你如何确定那妖物是在江边就离开了？”
乔方容思忖半刻：“妖气断的太突兀，像是用了某种法器，即便妖物坠江殒命，妖气也不会散的如此之快。”
“而且这妖气，和福儿体内的妖气虽然不同，却像是袭击村庄的妖怪和村庄内的大妖的妖气掺杂在了一起。”
他摇了摇头，实在想不出是为何。
妖气为何掺杂，又是何人替他们抹去了行踪？这妖物早先在村庄潜伏并非一朝一夕，所以他当初才会就这样放任他存在，却没曾想掺杂进了福儿的魂魄中……仙门大会在即，妖物也失去了踪迹，还有那掺杂在一起的两股妖气，到底是怎么回事？
乔方容只觉得眼前一片迷雾，随着扶余的身死，变得更加浓重起来。
“不管那妖物到底是什么来历，当务之急还是先拿到天枢草。”戚珩道，“先去崇华门吧。”
凡人总是向往修仙界，有些人甚至终其一生都在追寻前往所谓“世外桃源”的入口，但他们却并不知道，所谓修仙界，并不是一个单独的小世界，而是与人间互为表里的另一个世界。
他们走过的道路，翻过的高山，可能就穿过了某个山门，只不过两个世界并不互通，他们看不见也摸不着罢了。
乔方容也已经很久没有回到修仙界了，术法也显得有些生疏，他在地上画了一个繁复的法阵，又磕磕巴巴念了一长段咒文，眼前的一切才开始逐渐模糊了起来。
“屏息，凝神，守心。”乔方容低声道。
戚珩跟随着他的指示平心静气，面前的一切如同画卷一般铺陈开来。
云山雾绕，人们驾驶着飞鹤穿梭在山棱之间，间或有御剑而行的人，如同流星一般划过天边，一路上卷飞一片仙鹤，引来一阵怒骂声。
堰江还是那条堰江，奔腾的江水和人间界没有任何的区别，但江水的氛围却变了。
穿着曳地长袍的老头一边抱怨一遍踏上拥挤的龟背，如同小船般宽阔的水鬼平稳地渡过江面，随后不打招呼就往江底下沉，龟背上的人冷不丁被水打湿了衣服，顿时骂骂咧咧起来。
挑着巨大货担的货郎在江边脚步轻巧地走着，边走边吆喝：“三个灵石的固颜膏啊，童叟无欺啊——”路过戚珩的时候似有意地瞥了他一眼，还不等他有何反应，便轻轻巧巧地错身而过了。
“修仙界没有凡人，所有人都是修者。”乔方容见戚珩难得怔愣，有些好笑道，“成为修者只是慢慢修行路的第一步，所谓引气入体，伐筋洗髓，是脱离凡胎的最后一步，却只是踏入修仙界的门槛。”
他难得地学会了察言观色：“我是不是不该和你说这些？”
戚珩摇了摇头，脸上并没有受挫的表情：“多说一些吧，让我多了解一点这个世界。”
他望向面前辽阔的天地，无数不符合常理的事情正在发生，数不清的奇人异事围绕在周围，凡人十分辛苦才能做到的事情，在这儿显得格外的微不足道，很容易让人连自己过去多年的努力都直接否定。
乔方容想要感受戚珩的内心，却发现他无师自通地封闭了那条通道。
“那我们边走边说吧。”习惯了另一个人的感受在心里和自己交织，乔方容竟一时间有些不太适应，他按住心中的不安道，“去崇华门还有很远的路，渡口处有崇华门的接头人，我们飞鹤去。”
戚珩问：“方才我似乎看到有人御剑……”
他话音未落，就被乔方容面红耳赤地打断了：“你太冒昧了！你想踩着我去吗！”
戚珩：……他不是这个意思。
乔方容收了声音，嘀嘀咕咕道：“我从来就不支持御剑飞行，都是用灵力，干嘛非要踩着剑，扫把，树枝，木棍，踩什么不行……”
戚珩忍不住笑出了声。
乔方容一怔：“你笑了？”
戚珩疑惑地看向他。
看见了戚珩的笑容，乔方容似乎心中一口闷气呼了出来一样，突然也跟着笑了起来：“自从冰封地一战后，就没见你这样笑过。”
戚珩反倒有些诧异，他沉重的心情习惯于不和任何人分享，却忘了乔方容这个早已和他心灵相通之人。
他心念一动，牵住了乔方容的手：“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乔方容耳根发烫，戚珩的掌心温热，和他的心一样滚烫。
“总之，这些仙鹤虽然样子是生灵，却并非真的生灵，和那江水中的龟一样，是官方组织御灵司的御灵者们用灵气和符纸构造的产物，会定期更换。”乔方容眼神乱飘，岔开了话题，“这是修仙界固定的交通工具，就像是人间驿站的驿马、马车。”
他头一转，严肃道：“御剑飞行是一种小众的癖好，就像是在人间喜欢用人来抬轿子一样，是带有压迫性质的！”
戚珩心中默念，其实人间用人轿的也并不少，只是大多在汴京，乔方容并没有见识过而已。
“而且御剑飞行很难控制速度，反而影响了正常的飞行秩序。”乔方容见他神情淡然，并没有表示肯定，又强调道，“你知道了吗？”
“我知道了。”乔方容不知怎么的从戚珩的语气中听出来一丝哄小孩的语气，“放心，我不会踩着你飞的。”
“大多都是断剑崖那些人，他们最喜欢破坏规则了。”乔方容又嘀咕道。
断剑崖向来避世，不完全是因为所有人都知道吞天蛟不在他们宗门，也因为门内修士大多是器修，其中又以剑修为主。
这些人在修真界是出了名的怪，有配双刀两个刀灵因为主人分不清他们谁是谁而天天打架的，有流星锤器灵是个姑娘坚持让男主人在武器上戴粉色蝴蝶结的，还有把剑灵当老婆打架都舍不得拿出来用的……
想到这儿，乔方容不禁看向戚珩。
说起来，他们也是道侣呢。
只不过他用自己挡那乔书的双环时没有丝毫犹豫，应当不会成为断剑崖里的那种怪人。
戚珩见他眼神一直在自己身上瞟来瞟去，心知乔方容心里又不知道冒出了什么奇怪的念头了。
他有些无奈地叹口气，伸手按住乔方容的脑袋，转向渡口的方向：“不管你在想什么，放心，我不会变成奇怪的人，走吧？”
乔方容有一种被拆穿的感觉，“哈哈”一笑：“走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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