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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璇玑剑

他们走了,崔三崔四不明所以地进门,崔四把门关上,崔三问:“您和莫大人聊了些什么呀?”

易减知还在擦手,突然冷冷一笑:“时雪迟的情史。”

两个侍女:!!!

崔三紧紧抿唇,却仍然可以看得出一个明显的止不住的上翘弧度。

崔四死死低头,却仍然可以看得见全身在一抽一抽地颤抖。

“不许传出去。”

“是!!!”

两人立正。

此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崔四打开。

是有些筋疲力尽的杨筝,和受了点伤、戴着绿松石耳坠的宋空,两个人手勾着对方的背,都气喘吁吁。

“我就说,你事先肯定喝酒了!”

“这能不喝?大爷的那一家子忽拉盖,坑他爹的钱就算了,谁想得到是奔着我人来的?还**的是惯犯!!!”

宋空脸侧有两道不深的划伤,被她随手将血抹匀,显得有点狰狞。

崔三见了,赶紧去拿干净的毛巾和温水。

杨筝听这话,火气也上来了,刚要振臂一呼破口大骂,却一脚踩空摔了一跤,宋空被带了下去,两个人就这样歪七扭八地坐在地上,肩抵着肩,浑然不顾,还在骂人。

“还有刚刚那货,爹的都喊停了还来阴的,没*死*!”

“谁说不是呢!我*他****!”

“要不是顾忌着还有任务,他们那群人就是一起上也不是咱俩的对手!!”

“就是就是!!”

崔三小心地递上毛巾,两人道了句谢,看着对方,同时嘿嘿一笑要给对方擦身子,便又打了起来。

崔三崔四易减知:?

“喂喂喂!你还说你有文化呢!这种招数都使得出来??难怪升不了官!”

“别拽那根链子了,衣服要掉了!”

“嘿嘿,小娘子,这又没别人~~”

“时雪迟来了。”

四人立正。

易减知:……

——

这时,玉衡鉴上突然传来一阵惊呼,几人摸到栏杆上去看,原来是一个人上场,一下把之前守擂已久的擂主打了下去。

那个人甚至是赤手空拳,然后弯腰把前擂主落下的剑拿在手中,一身青衣,负手而立,但好像没人认出他是谁。

杨筝一开始还在叫好,因为前擂主正是之前对她俩用阴招的人,但她又细细端详了那个人一会,喃喃:“蒙面青衣、默默无闻、一鸣惊人……不会是那群疯子吧?”

宋空被她这么一提醒也反应过来:“红衣教啊?”

“你那也有?我还以为只有中原有。”

“你忘了,我老家有两尊呢。”

崔三有点没懂:“红衣教?这不是青色衣服吗?”

杨筝靠在栏杆上,面上有点一言难尽:“真变成红衣服就完啦!青衣、玄衣,证明他们还有些理智,等刺啦一声变成红衣服,里衬再来点金色,嚯——会发怎样的疯就不知道咯。”

崔□□而有点松了口气:“我还以为是他们要让别人的鲜血染红青衣呢,吓死我了。”

杨筝、宋空:“……”

你这比他们也不遑多让啊。

易减知却没有说话,她认出了台上的人是谁。

正是莫逐流刚刚的侍从。

或许根本不是侍从。

她一移眼,和左下方坐在栏杆上的莫逐流对上眼神。

莫逐流自然地移开眼神,身后的手却隐秘地摇了摇,表示她也不清楚。

宋空还在科普:“其实据我所知,这个教派也不叫红衣教,如果没记错的话,是叫卿卿教才对。”

“青青教?”

“轻轻叫?”

杨筝摇头:“是卿卿我我的卿卿。五十年前,玄阳教覆灭,四分五裂成了如今的长安门、洛神舫,还有主体商教。三十年前,商教覆灭,其中残余的最神秘的群体,便是卿卿教。”

宋空补充道:“他们是这个江湖的影子。或者说,就像他们的信仰玄阳一样,他们是这江湖黑色的太阳。”

江湖对于久居深宫的易减知而言实在太远,对于崔三崔四这些普通人来说也不过是雾里看花,对于杨筝这种衙门中人是打击对象,对身处其中的宋空却是俯拾皆是的日常。

易减知透过栏杆的缝隙,看着下面那群狂热的男女老少们,灯火辉煌,酒财兵血,又抬头看了一眼夜色中就像被从中精心裁去一半的明月,以及布满天穹的星星。

她又意识到一点,或许过去、现在、将来都会有人和她一样,在一个任何热闹都与自己无关的夜里,突然很想摘星。

谈话间,那位一言不发、身姿修长的青衣人再次把前来挑战的人打落台下,自此,他已经换了三把剑、两副刀和一杆长枪。

鲜血有的溅在他的胸前、有的顺着刀剑和手臂倒灌到袖子上、有的从地上蔓延他的衣服下摆。

还真的有被染红之势。

万夫莫开。

易减知想,这次瑶瑛要摘的星,其一是剑、其二是人,其三是什么?

还是说,这三颗星根本是一回事?

——

时雪迟和希同逮着易流光回来之时,玉衡鉴第一夜已经结束了。

意犹未尽的人群就着未曾散尽的血腥味豪饮三万杯,洛神舫作为不系之舟、不夜之船,本身却是安静的。

“那人究竟真的是卿卿教的么?”

醉着眼睛的人忽然问。

“你管他呢!洛神舫和卿卿教的龌龊最早都能追溯到五十年前了,就这销金窟,凭他们的手段找个人假扮权当噱头圈钱难道让人意外吗?”

“就是,再说了,玉衡鉴的胜者不是能拿那什么璇玑剑吗,洛神舫不愿意让宝剑流出,自己出人,不就是左手倒右手的事?”

即便这种言论甚嚣尘上,洛神舫还是没有给半句回应。相反,有心人发现,‘瑶瑛摘星’的悬赏默不做声地向上翻了一番。

风雨欲来。

连易流光都听说了,他未必不懂这背后的纠葛,却仍然只当这是个有趣的游戏。他被人哄着喝了点酒,让自己的暗卫和那个青衣人打了一场,暗卫重伤而归,易流光才对这摘星起了点好胜心。

最终希同挤进人群把这货打晕,时雪迟再一露面把路人们吓跑,终于拖着人回来了。

易减知在雅阁中睡着了。

一路聊天的时雪迟希同打开门看见安静的众人齐刷刷地盯着他们还吓了一跳,然后顺着她们的手指看到睡着的易减知,两人便蹑手蹑脚地进来,其中希同死命地捂住说梦话的易流光的嘴。

几人安静地回到了客栈。

时雪迟一只手撑着下巴,状似无意看天,另一只手却偷偷戳了戳易减知的脸。

隔壁万习焉和万期也架着喝醉的易骋怀回来。

莫悠打开一条缝看着,觉得醉酒真坏、又真幸福,突然门砰的一声关上,他喜提他老姐一顿爆锤。

他捂着脑袋蹲在墙角恨恨道:“不不不,醉酒真坏!”

这死酒鬼!一喝醉就没轻没重!

莫逐流在自己房间里洗了洗琉璃樽,又小心地把那身墨竹柳挂了起来,用柚子叶上下扫了扫,又可惜地摩挲几处花了的墨迹,心中轻哼:是你说每逢宴会就要把这身衣服穿出来显摆一回的,花了也怪不得我。

窗户纷纷合上,天际又飘起细雪。

晚安,蓝田。

——

腊八粥各地做法不一,东西南北甚至每门每户都各有差异。

蓝田一直有逢年过节,在普化镇的水陆庵前开设千人锅施粥的习俗。

恰逢腊八,更不例外。

时雪迟天没亮就把希同提溜了起来,勒令他去找好吃的腊八粥。

希同拒不答应抵死不从,说等天亮开市赶集了满大街都是,时雪迟现在让他去就是在压榨仆役、死没良心!

“数九隆冬雪花飘,受罪的希同把粥找!”

“出门来西北风透骨冷,寒风刺面如扎刀!”

“这雪教袁安难卧、蒙正回窑、买臣还家,更教我等,喜端午愁逢腊八~~”

易减知走的时候希同在门口哭诉,回来的时候希同在屋内嚎叫,不由感叹,霜华宫里,除了希同谁敢这么对时雪迟,哪个不是抖如鹌鹑摇若筛糠,然而问希同的来历谓何,竟是无人知道。

有人说他是时雪迟从时家带过来的仆役,有人说希同根本就是时雪迟的表哥,有人说他是时雪迟在江湖上认识的朋友……说什么的都有,崔三也问过希同,希同笑嘻嘻地说,他只是单纯在时雪迟旁边混口饭吃,顺带感悟人生。

易减知想着这些,把东西拿去客栈的厨房,正要烧火,厨房里的阿姨‘诶诶诶’地把她拨开:“小姑娘不许玩火,小心尿床!”

易减知:“……”

阿姨问她要做什么,易减知老实答了,阿姨说简单呀,包在她身上!

易减知道谢过后罚站似的站在旁边,阿姨边烧火边数落她,她被一连串噼里啪啦的俚语说懵了,刚刚在想什么完全抛之脑后。

阿姨看她呆呆地站着,笑了一声也不说了,确认锅里面的水烧起来之后,双手拍在易减知的肩上将她一点一点推出厨房。

易减知被推到门口的时候脑袋都是懵的,反射似的拿出自己的小荷包,阿姨又‘诶诶诶’地说:“干啥干啥干啥?我不骗小姑娘钱的!”

她挥了挥手:“你就安心玩去吧,外面不是下雪吗?你去堆个雪人,堆雪人可好玩啦,去去去去,以后别玩火了,知道吗?”

“知、道、了。”没有变化的语气。

易减知来到客栈的院子还是很茫然。

她锤锤自己的头,我刚刚在想什么来着?

易减知看着二楼走廊上抱着柱子哀嚎的希同才反应过来——

对了,她在想希同不会就是卿卿教的人吧。

——

天不知道什么时候停雪了。

崔三崔四和杨筝宋空呆在一起聊天,看见易减知突然很激动地向她招手:“小姐!小姐!”

易减知扫了扫身上的雪,小跑过去:“怎么了?”

崔三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易减知:“我们什么时候去剿匪呀!”

易减知:??

她看向两个肩靠着肩双手环胸的大人,杨筝耸了耸肩:“诶呀,没想到我们小小姐还有此等预知的天赋?”

宋空则说:“你还别不信,在我老家还真有这种天才,我们都尊称人为萨满,减知这么聪明,说不定真有这方面天赋。”

杨筝憋着笑说:“好呀,什么时候去剿匪呀,小萨满?”

易减知:……

换往常,就是她刚出冷宫,哪个人敢这么堂而皇之地调笑她??

为什么这几天她总是碰到一群喜欢逗小孩的大人!

她这边还没有说什么,院子另一边突然又发出奇怪的声响——

那是三个人。

从后往前,分别是穿着厚夹袄的莫悠、披着狐狸毛的万期,还有一个穿着紧身皮质劲装的易流光。

他们三个从矮到高排成一列,双手搭着前一个人的肩膀,最前面的易流光手上拿着一柄镶着宝石的剑挥得虎虎生风。

三个人念念有词:“摘星!摘星!摘星!!!”

易减知:?

这还没完,二楼的希同也被时雪迟丢下来——他们两个这会好像不装了似的,轻功贼溜,你追我赶:“我不是拿了一碗回来吗?”

“不是这个味道,你听没听我讲啊?是甜的、浓稠的、上面飘着梅花的腊八粥!”

“你别欺人太甚!更教我等~喜端午愁逢腊八~~”

易减知觉得这个世界疯了你明白吗?

她甚至觉得她是不是还在洛神舫做梦,这个世界其实早在昨天就被那个卿卿教的青衣人爆出一身红衣,然后咻咻两下炸了,现在出现在她面前的都是鬼魂——或者说她才是那个鬼?

虞国腊月初八,在京城东南方向的蓝田县,一个刚停雪不久的早上,易减知的一天从‘剿匪!’、‘摘星!’、‘腊八粥!’开始。

哦,还有‘诶诶诶’和‘别玩火’。

——

然而,他们这一天还是有正事要干的。

和蓝田县尉江意一起去莲花山下水陆庵拜玄阳。

“然后去爬山吧?”

时雪迟舀了一勺希同新买的腊八粥,皱着眉头放在一旁,这般说。

崔三崔四一脸‘这就是天意啊’,强压着激动摇动着易减知的肩膀:“小姐!小姐!”

易减知面无表情,冷冷地看着那两个肩膀一抽一抽的女人,以及笑得一脸温和的时雪迟。

易流光先不同意:“不,我要去洛神舫摘星!摘星!”

“谁说摘星只能在洛神舫,江湖人都传此次瑶瑛会的星星就是璇玑剑。”希同默默把剩下的腊八粥消灭,听时雪迟诱惑易流光,“今天的玉衡鉴下午才开始,而璇玑剑目前就供奉在水陆庵,流光不想去看看吗?”

易流光想了想,也合理,就没再说话。

易减知倒是无可无不可,不过……

“蓝田县尉现在何处?”

“我知道,他在长街派粥!”希同幽幽举起手来。

除了他们,莫逐流和万习焉也分别把自己家的小孩拜托给了时雪迟。

万期依依不舍:“习焉姐,你真的不和我去吗?”

“骋怀不让啊。”万习焉无奈地说。

“怀哥!!我们家一起去吧!”

“滚滚滚滚。”

易骋怀把万习焉拉进房间里,砰的一声将万期关在外面。

万期佯装难过地擦擦不存在的眼泪,转身就看见莫悠欲言又止地看着她。

“怎么了?悠悠?”

莫悠的脸有点发红,嗫嚅了一阵后:“我帮你拿行李吧,其月。”

万期没有推脱:“那就拜托你啦。”

一行人身着便装,再带了些水和干粮,就出发了。

——

江意,本名江天意,入仕之后讳其名,便把天字去掉了。

“……说起来就是天意这个名字由来也有说法的呢。”江意很年轻,笑起来有种近乎质朴的感觉,“我爹是山里的猎户,非要取名叫如虎,我娘说如虎不如添翼,结果报到玄阳宫登记造册,添翼就变成了天意。”

莫悠点点头,很是心有戚戚地说:“是啊,据我姐说,我本来要叫莫悠悠的。”

“怪不得你让我叫你悠悠呢。”万期笑道,她继续问江意,“听我娘说,她和令慈在宏洲相识,不知是怎么认识的呢?”

江意想了想:“说起来和玄阳娘娘有点关系。幼时家贫,又要供我读书,母亲教人识字为人写信,过得很辛苦。我向玄阳娘娘许愿,想要我娘轻松一点,不久,母亲果然被万大人举荐,经过年考成为了育正。”

“那靠的是令慈的积累呀。”万期对信仰玄阳之类的比较敏感,可以说虞国家中有人入仕的几乎都对此敏感,毕竟五十年前的玄阳教给所有人留下了惨痛的记忆,“和玄阳无关吧?”

江意意外地坚持:“玄阳娘娘就是这样的,立身自强、立心自尊、立行自由,她不喜欢不劳而获的人。”

杨筝和宋空对视一眼,宋空本来懒得和他们这群皇亲国戚出来冬游爬山,实在是崔三崔四晓之以情——“您忍心让杨姐一个人面对一座山的山贼吗?!”这才被杨筝拖了过来。

她们俩的头凑在一起:“你也觉得?”

一群十几岁的人包括江意待在队伍中间,杨筝宋空以及万家莫家的护卫殿在后面,谁知宋空突然上前几步,朝江意的后背和脖颈袭去。

“唔?!”江意睁大眼睛被抓住要害口齿不清地叫出声来。

“得罪得罪,我认错人了。”宋空确认过后,朝杨筝摇了摇头,便双手举起,道歉道。

江意活动了一下身体,叹了口气说:“也不是每一个信玄阳的人都是卿卿教的吧?我可一点武功都没有。”

杨筝把宋空拉到自己后面,摆了摆手说:“卿卿教的人哪个现身之前我们看出他们武艺高强了?这次是我们草木皆兵,实在不好意思。”

江意没有生气:“那倒也是,最近这瑶瑛会办的,蓝田整个地方都鱼龙混杂的。”

易减知问:“蓝田按照旧例,应该在正月二十三开展水陆庵古会,此次瑶瑛虽以玉市为名,形制却与古会无二,不知是谁提议的?”

江意摇摇头:“我也不知,事实上我们官方得到消息并不比百姓们来得早。只是,就我自己的感觉,他们似乎很急。”

易流光听到感兴趣的,也凑过来:“他们?洛神舫吗?”

“私以为不止。不过,这也是我冥冥中的感觉了……我总觉得,这次瑶瑛会,并不是洛神舫决定举办的。”

易流光摸摸下巴,开始推理:“那这么说,说不定洛神舫自己也不知道什么叫摘星了。”

时雪迟、希同:还在摘星,摘星还在追我。

易减知倒意外地看了易流光一眼,这厮这会倒是挺敏锐的嘛。

水陆庵离他们居住的客栈并不远,地理位置还算优越,发源于秦岭北麓的蓝河流经此地时,形成了一个形似卧鱼的河心岛,水陆庵便由此得名。是故,更多游客选择乘坐洛神舫提供的免费的轻舟沿蓝河前往。

但一路上也有很多形形色色的旅客,蓝河沿岸全是各色叫卖的摊贩,有趣的是,每一个摊旁边都放着形制相似的河灯。

明日入夜,百姓们将写有祈愿的荷花灯放入蓝河,灯阵顺流而下,寄予着美好的祝愿,瑶瑛会也就这么结束了。

于是商贩们以河灯为添头,诱导游客消费。

时雪迟见了摊贩,指挥希同继续去收集好吃的腊八粥。

易减知、易流光、万期:还在腊八粥,腊八粥还在追我。

“那,蓝田本地有什么山寨之类的吗?”

崔三见江意还挺好说话的,便好奇地问道。

“山寨?……你是说山贼匪患吗?原本西南的石门谷有一伙,听说闹得还蛮大的……”江意见崔三的眼睛越来越亮,莫名有点毛骨悚然,“但那是几十年前的事了。只要新来的这群江湖人不闹事,蓝田还是蛮安宁的……吧?”

说说笑笑间水陆庵也就这么到了。

庵前广场正上演着傩戏驱疫,舞者们戴青面獠牙面具,持桃木剑表演钟馗捉鬼,在门口就能听见水陆庵里面四面八方传来的诵经声。

江意虽然还没弱冠,但已经像成熟的大人一样学会敷衍小孩了:“快去看吧,孩子们,据说表演结束摸摸面具会有福气哦?”

易减知和万期对了个眼神,都很无言似的,却见易流光不知道从哪里又摸出了那把镶着宝石的剑,和莫悠面色凝重地‘嗯’了一声,就‘呀啊啊’地冲上去了。

万期很吃惊:“他们干嘛去?”

“去被钟馗捉住吧。”易减知冷笑了一下,事实上,她觉得他们这一伙人有一个算一个都需要被驱驱鬼。

果不其然,两个搞鬼的男孩被舞者们拎着脚踝轮流戳了一阵,底下的观众不明所以,还以为是安排好的,纷纷叫好。

留了人在那看着他们,时雪迟和江意一起去水陆庵里面拜玄阳。

甫一进庵,便是声震林樾,梵呗悠扬。

江意介绍说:“这是庵内六个外坛一齐诵经。这个点内坛已经行完结界法,正在请上堂。如果赶巧的话,供上堂的时候,我们还真可以看到璇玑剑呢。”

……原来有可能看不到吗?

内坛设青、黄、赤、白、黑五色丝线在地上划定方隅界,意为分隔凡俗与圣境。方隅界内,仅住持与七僧可进入。

好在江意和水陆庵的僧人相熟,僧人点点头叮嘱一声要避开五色线区域也就放人进去了。

此时内坛中央有一条横跨内坛的红布,称为仙桥布,是连接人间与净土的桥梁,坛内四周皆是彩塑,有一巨大的千叶宝莲恰好与结界的五色线形成呼应,看起来还真挺漂亮。

功德主和住持正在仙桥布前香花迎请第十席圣众,易减知本在避开地上的线,不知是否因为这里的僧人都习过武,她走进内坛经过门口的仙桥布时,竟然完全没能注意到那抛过来的花。

八岁的四帝姬就这么在蓝田县普化镇水陆庵内坛中央那条红布的尽头,接住了本该迎请第十席历代贤达的鲜花。

此后许多年间,有很多听说过这个传说的人都来问她——

是什么花?

她真的接住了吗?

住持和僧人什么反应?

她是不是因为这次经历被历代贤达点化才那么聪明?

很多人信,很多人不信,但对于此时的易减知来说,这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情,平常到她不记得所有人的反应,只是跟在前人后面而已。

绕进侧面,走进一殿,再下一楼,外面如火如荼无比喧闹,此处却幽静得有点简陋了,再过几处各路神仙的雕像,走进一斋,便是玄阳娘娘的彩塑。

地上没有设蒲团,边上也没有香油箱,只有一墙正跃下桥的玄阳彩塑浮雕。那是一个很清秀也很年少的女孩,笑得很开怀,甚至到了张扬的地步,边上还虚虚刻了许多人,脸上神色或惊诧或呆滞,左上角则有一轮金红色的太阳。

江意上前两手交握低头默拜,他的表情一下子变了,原本尚且称得上沉稳的样子一下变得有点稚气和羞涩,甚至有点神似见到万期的莫悠。

“本来说好要一起过节的,现在带了几位客人过来,希望你能开心。”

他用一种所有人都能听清的声音低低说。

不知是不是腊月的地下太冷了,众人不约而同地抖了抖。

“她是渡河玄阳,虞国现存十六玄阳之一。”江意堪称温柔地说,“也是我最喜欢的关于玄阳的故事。”

“故事?”

“十六?”

易减知和希同的声音几乎重合。

江意点点头:“是啊。哦,现在关于玄阳的故事已经被刻意遗忘得差不多了,就连供奉着玄阳娘娘的庙也在五十年间锐减到如今的十六座。不过好在,这也是最开始的十六座。”

希同听到这话表情显得有些不可思议,他从刚刚拐进这么一个小屋子开始就很异常,好像觉得……

“怎么会这样?”

是的,他好像对五十年前那场浩劫一无所知似的。

“这是公主的命令,你不知道吗?她的旨意中,赦免的只有这十六座。”

虞国历史上只有一个人可以被称作公主,此人姓易名虞,是先皇的姐姐,已经逝世快五十年。

但哪怕是今天,皇宫内依然有座虞王府,皇宫外依然有座公主府。

如果不知道玄阳教溃败的原因,那就是没听过易虞的故事。可谁会不知道如今的玄阳是什么境地,谁又会没听过易虞的故事?

“什么故事?”

江意还以为是在问易虞,低头却看见那位从刚刚就在问玄阳的四帝姬殿下:“哦,您说渡河吗?”

他一下很有兴致,稍微收了收袖子,蹲下来看着易减知,笑着说:“传说好多年前,有两个人,一个是玄帝,一个是阳帝,她们年少相遇时,正是秦淮河的冬日。她们一见如故,在淮河的桥上旁若无人地论起道来,当时人们不喜欢她们的理念,纷纷围了上去,她们无处可逃。此时阳帝忽然一笑,拉着玄帝的手跳下河去。”

“然后呢?”

“然后玄阳就诞生了。”

“所以玄阳是两个人?”

“玄阳是她们俩的孩子呀。”

“啊?”易减知和万期都茫然了,“她们不都是女人吗?”

江意仍然是意外地坚持:“玄阳是道的孩子、是神的孩子,自然不似常人。”

宋空‘哼’了一声,说:“那是你们秦岭人才说她们是秦淮河遇见的,我老家都说她们是在草原上相爱的。”

相爱??

易减知直觉这些故事必定存在某些原因不明的扭曲,但时间太久,要深究也是白搭。就说她在兰台混的那些日子里,关于玄阳的由来不知凡几,却很少有提到什么玄帝阳帝。

她仰起头仔细看着墙上的玄阳,不知为何,刚刚清秀的女孩突然风华绝代了起来。

她在看谁呢?

她是玄帝,还是阳帝呢?

“好了好了,”江意站起身来,还站在原地缓了一下,他说,“既然来了,不如领一个名字走吧?”

他指了指最深处一墙的布条:“在玄阳面前写下自己的名字,会得到关注哦。”

先动身的是时雪迟,他今天好像因为没吃到想要的腊八粥一直很不爽,便一直没怎么说话。易减知本来以为他在想着怎么把他们都杀了,却原来一直有在听人说话吗。

甚至他写的还是真名。

时雪迟的字细而直,不爱藏锋却并不让人觉得锋芒毕露,反而给人一种很有风骨的感觉。

希同也写了,他写字莫名地很板正,一笔一划横平竖直,甚至连粗细都没有变化。有点像篆书,但比篆书生硬一点。

易减知见他写的不是名字,而是一句话——希天下大同。

宋空写的是蒙语,杨筝不信这个,不想写。宋空就替她写,还写得错漏百出,搞到最后杨筝还是借教汉语的由头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你不是在中原混了好几年了吗,还不会写汉语?”

“只是不会写你的名字而已。”

“好啊你!”

万期纠结了一下,还是写了。她写下万期后,又写下万习焉、易骋怀的,还在左下角标了注释:期母、期父。

崔三崔四早早写下,两人凑到易减知旁边。

易减知又把她们俩的身体掰到后面,她原本根本没想写真名,最多写了个崔五上去。结果这一个个的,来之前一个赛一个的不信,来之后跟中邪了一样都把自己的名字献给玄阳。

她从来不觉得是自己太过谨慎,于是沉吟一会,由五及无,便写了个无字上去。

信则有,不信则无。

几人各自把布条贴身放好,七拐八拐出来之后。内坛真的在供上堂,易流光丝毫没感觉自己是被丢在外面了,挤在门口坐在护卫的肩头势要看清璇玑剑有何玄机。

僧人们需要陈设一百零八种供品,分为香、花、灯、食、衣、宝六类,璇玑剑便在最后,和珊瑚玛瑙等彩宝一起上供。

莫悠和易流光看到易减知一行人突然从内坛左侧冒出来,两人都睁大眼睛——

莫悠神情间有点扭捏似的委屈:你们这群人就这样落我在外面?

易流光则是纯粹的愤慨:好啊你们,一言不发占据最好的位置!

门口有人好奇地问:

“璇玑剑既然成了供品,那还怎么赠与玉衡鉴?”

“是这样的,供上堂讲究是三轮体空,即施者、受者、供品皆无自性。供毕后会再物归原主。”

众人恍然大悟,就在此时,惊呼间,红布揭下,供桌上那柄此行被无数人窥伺的剑显现,一时所有人都静了。

众人甚至完全没有注意到一旁的珊瑚、珍珠、玛瑙等奇珍异宝。

剑光清冽,如蕴星斗,刃纹宛转,暗合天象,纹如列星之芒,光如水之溢塘,色如涣然冰释。

正是璇玑剑。

此前所有人猜测过它是什么样子的,在无数阴谋垂涎甚至恶意揣测下,璇玑以一种超然的姿态横空出世。

六宫粉黛无颜色。

易减知想,她听闻古有以器载道之说,若是如此神兵,固其宜矣,也道寻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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