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金蟾这番话,三个人探头探脑,目露怀疑,廖舒情突然一把举起鞭子,“敢骗我,我要把你摔死。”
那蟾蜍被吓得六神无主,四条腿在空中倒腾,求饶道:“姑奶奶,我骗你干嘛啊!我说的都是真的啊!要不是因为这个,我还不会留在李家呢!”
伊莲狐疑:“你是如何知晓这件事的?”
有些大能的确能一眼认出自己的血脉,但是一个小小的妖族,也有这般本事吗?
金蟾重新落回地面,心有余悸地拿一只脚拍拍心口,“三位修士有所不知啊,就因为以恐惧为食,我混迹人间已经几百余年,这期间见识过各种奇闻轶事,也早就练出了火眼金睛。哪家汉子在外面偷女人、哪家妇人偷男人,哪家孩子是孽种、哪家老人是上吊自杀其实是被孩子所害,哪些人心里有鬼,这些,我一眼就能看出来。”
三人脑袋凑到一起,聚精会神地听八卦。
那金蟾颇为得意,跟说相声似的,力图讨好这几位。
“那李念的丈夫是个懒汉,吃喝嫖赌样样精通,偏偏又是个赘婿。他以为拿捏住了李念,哪知道李念快生时一纸休书把他赶了出去。本来这些都没什么,我都不知道看过多少对怨偶了,觉得无聊,想着在李家待上几日就走。哪知李念肚子发动,生了个胖乎乎的女娃。”
金蟾陷入回忆,叹了口气,“那女娃出生那日,我还去看了她,冰雪聪明的一个婴儿,能看到我,我吓唬她时她还冲我笑。哪知又过几日我再去看她,那襁褓之中居然换了一个婴儿!刚出生的婴儿长得都差不多,若非我火眼金睛,怕是也要被蒙骗过去。”
“李家所有人都不知道孩子已经被换了,他们给她取名李兰兰,都认为那就是李念的孩子。我觉得有古怪,于是开始监察她们,然后我就发现那李兰兰是李夫人的亲生孩子。”
“她为什么要那么做?”廖舒情不解。
“李夫人怀孕没人知道吗?她是在哪里分娩下婴儿的,又是如何能偷偷狸猫换太子的?”伊莲追问,她还是不怎么相信这个故事。
“我哪里晓得哦!我当时在睡觉呢。反正李兰兰绝对是李夫人的亲生女儿,至于她如何能骗过那些仆人的,这个简单,你们没发现那李夫人是个大胖子吗?我当初见她,压根就不知道她怀孕了。想来她和李念差不多同一时间有孕,生下李兰兰后偷偷藏起来,在李念女儿出生后就换了两个婴儿。至于为什么这么做,那想都不用想,她偷男人了呗。”
伊莲:“那李念所生,是她的亲孙女,她用自己的女儿偷换亲孙女,这也太没有道理了。难道她一点不在乎亲孙女?”
蟾蜍显得无所谓:“有啥好在乎的,比这更过分的我都不知道见过多少,有些男人,甚至还会杀了自己的亲骨肉,就为了能和自己的情妇在一起。李夫人比起他们,都算有良心的了。”
廖舒意有点疑惑:“这个故事,和你后面的所作所为有什么关系?”
那蟾蜍就是要引入自己所做为何,闻言笑道:“几位小友,只要这家里出了丑事,我只要利用他们的愧疚之心稍加吓唬一下,那恐惧就犹如春日里的蒲公英,滋长得到处都是,对我的修为大大有益。几年来,我时不时入梦,把李念吓得屁滚尿流,我都快突破境界了。”
伊莲发现了盲点:“你为什么只吓唬李念,难道李念知道李兰兰不是她的女儿,而是她的妹妹?”
这个问题难住了金蟾,它像模像样地摇摇头,“谁知道呢,我吓唬过每个人,只有李念最不经吓,那么我自然是要用最小的努力,获取最大的恐惧。”
三个人都沉默了,片刻后,廖舒情提出了所有人都想知道的一个问题:“那李念的亲生女儿去哪里了?”
蟾蜍也陷入了沉默,对于这个问题的答案,恐怕只有亲手换了婴儿的李夫人才知道。
“我们去问问她吧?”廖舒情对于这种秘事很感兴趣,她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哥哥,央求道:“去问问。”
廖舒意果断摇头:“情情,这件事与我们无关。我们来到俗世,只为除妖。”
那蟾蜍一听到“除妖”二字,吓得两股颤颤,泪流满面:“几位道友,我从来没有害过他们,充其量只是吓唬而已。不至于要除掉小妖吧?苍天可鉴啊!”这蟾蜍不知在人间混了多久,指天发誓大哭大闹一言不合就要上吊的本事全学了去。
初入俗世的三人哪里是它的对手,就连廖舒情,也把自己的鞭子收起来,免得这臭蟾蜍要用她的鞭子上吊。
三人背过身去商量了好一会儿,觉得这蟾蜍说的有道理,一开始他们本就以为有妖族要伤害李家才答应除妖,但是此妖的确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那就没必要徒增杀孽。
“你——”廖舒情手撑着伊莲的肩膀,下巴微扬,对那蟾蜍道:“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伊莲大声应和,“对!”活像一个小走狗。廖舒情好笑地捏捏她的肩膀。
“你差点把李家人吓死,从明天开始,离开这座城,不管你去哪儿,都不许回来了。”
蟾蜍本来听到活罪难逃,都快被吓死了,没想到处罚就是离开这座雾城,乐开了花:“好嘞好嘞,小的明天就走,再也不会吓唬李家人了。”
“滚吧。”伊莲狐假虎威,那蟾蜍连忙消失在夜色中。
“哥哥,我们就去问问李夫人呗,我就是想知道那李念亲生女儿在哪里,她是如何瞒天过海的。”
廖舒意还是不答应;“这是人家家事,你我无权干涉。”
廖舒情不干了:“家事又怎样,我就是要管。”她握着拳头,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难道你不想知道,那个可怜的被外婆抛弃的孩子在哪里吗?”
廖舒意:“丝毫不想。”
俗世的事,能不沾就不沾,避免产生因果。
廖舒情瞪大眼睛,目光落在伊莲身上,就见伊莲也睁大一双眼,二人是臭味相投。
廖舒情笑了,她牵起伊莲的小手,又从乾坤袋里掏出一个法器递给她,“还是伊莲好,诺。”
伊莲佯装淡定地放回乾坤袋里,二人手牵手,头也不回地就走了,只留下风中孤零零的廖舒意。
伊莲二人返回李家,李家灯火通明,大门紧闭,想来被廖舒情一番审问,此刻正是惊弓之鸟。二人如入无人之地,轻松地翻过院墙,率先来到李念院子里。
没有人,估计是在李老爷他们身边。
找了一大圈,伊莲终于在马厩里找到了想出逃的一行人。恰巧李夫人也在,廖舒情捉了母女二人来到东苑,一人问一个。伊莲负责问李念。
李念脸色发白,浑身是汗,今天的一切都让她无比恐惧,尤其又让她和伊莲单独在一起。在门被关上的一瞬间,她吓得厉声尖叫,蜷缩房子的角落里。
伊莲瞬间觉得自己不厚道了,她感觉自己会把李念吓死。
要是被掌门知道了,她估计也得陪上一条小命。于是她后退,尽量离李念远一些,温和道:“李念,我只想问你一些问题,你放心,那个妖族不会再来侵扰你了。我们已经把它打伤,他答应离开雾城了。”
李念不言不语,抱住自己瑟瑟发抖。
伊莲循循善诱:“不过你要告诉我,李兰兰,是你亲生女儿吗?”
李念总算有点反应,露出一张苍白惊疑的小脸。
“李兰兰是你的妹妹,你知道吗?你母亲把你的孩儿换了。”
橘色的烛光落在李念身上,她垂下眼眸,敛去所有神色,“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李兰兰是我亲生的,你是从哪儿听的谣言?”
如此反应,伊莲一时之间也无法确定她是否是在撒谎。她接着引诱道:“你知不知道你的亲生女儿在哪里?”
“我娘只有我一个孩子,从来没生过其他人,李兰兰就是我生的。”李念没有之前那么害怕了,慢慢说道。
“是吗?那你为什么对李兰兰没什么感情呢?她跌落枯井你都不去看她,只有你娘在。她死前最大的愿望你知道是什么吗?李念,她想喝水,她想喝水。”
伊莲有些气愤,想到那个可怜的小女孩摇着她的手说要喝水,不由斥道:“你一点不爱她。因为你知道,她不是你亲生的。”
李念低着头,指甲因为用力陷进皮肤中,掐出一股血来。
“我不知道,她就是个讨债鬼,自从生了她,我就噩梦不断。我从来没有对不起她!”
接下来不管怎么问,李念都坚持说自己不知道。伊莲怀疑她可能的确不知道,毕竟这个换子计划的确有些匪夷所思。那么突破口只能放在李夫人身上了。
廖舒情那边,她本以为自己很轻易就能把李夫人降服,让她说出真相。不料几鞭子下去,李夫人硬是咬牙挺过去,怒斥她在胡说,她从来没生过什么孩子。
凡人很少能撑过五鞭,廖舒情怕把她打死,也没招了,于是她和伊莲会和。二人都没问出什么,不由怀疑那臭蟾蜍是在骗她们。
不过很快他们就找到李老爷,这家伙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廖舒情觉得伊莲的审问方式过于柔和,决心传授一点技巧。她把鞭子递给伊莲,挑眉:“用这个,死人都能开口。”
伊莲婉拒了,活生生的人被鞭子抽得皮开肉绽,鲜血直流,她看得直打怵,总能代入自己。反正李老爷已经被打怕了了。
伊莲把前因后果都告诉李老爷,李老爷也是打死不信,不过看到二人,一个是凶神恶煞,一个是面无表情,他还是怂了,努力回想当初李念生产那段时间。
“陈氏一直很正常,在念儿快要生产那段时间,更是事事操劳。若她有孕在身,何苦瞒我?”
“肯定是你这个老男人不中用了,她另寻新欢了啊。”伊莲语不惊人死不休。
李老爷忍了,“成亲几十载,我们一直相敬如宾,偶尔陈氏因为其他女人吃醋,不过也没什么,女人吗,都那样。若说有什么不对劲的,就是那段时间她主动给我纳了个姨娘,我便一直憩在姨娘那儿,很少去她那边睡。”
伊莲和廖舒情对视一眼,眼神玩味。
李老爷:“念儿生产前,陈氏为了祈福去寺庙拜佛,在山上待了几日。不过回来时路上感染了风寒,卧床休息了一段时间。兰兰出生后她就好了,一直在尽心照料。她绝对不可能偷男人,更不可能偷梁换柱。”
其实说到后面,他自己都怀疑起来。毕竟当时,一切都是陈芸打理的,而且李兰兰长到三个月时,抱过她的人一眼就说她和陈芸长得像。
李老爷陷入自我怀疑之中,陈氏一直很爱他,怎么可能呢?而且从拜佛到念儿生产,总共不过十来日,女人生产调理,最少也要一个月的时间,就说念儿,当初生兰兰,足足休养了三月之余。
不过他突然想到那段时间,他腻歪了那个姨娘,想着再到陈氏那儿去。不过她一直推脱,不是说来了月信,就是说照顾兰兰太累,腰痛需要针灸,大夫不让同房。后来他恼了,强行去她那儿歇着,不过最后被一壶酒灌醉了。
种种迹象,陈氏似乎真的偷男人,还生了个孽畜出来。
那个奸夫是谁?会是谁!
李老爷不敢置信,这个毒妇!他火气冲天,此时碍于面前术士也只能忍着。
伊莲见状,和廖舒情耳语一番,李老爷知道了真相,等她们走了,必定会逼问李夫人,明日再来,或许他们就能知道一切的真相。
天色已经不早,伊莲先决定回去歇息了,廖舒情与她住同一个客栈,二人便都决定打道回府。
李老爷恭恭敬敬地送二人离开,就在他想着如何狠狠惩罚陈氏时,就见那个女童回头。
她笑嘻嘻地对他说:“要是明日我来,见到李夫人身上有伤,我会成倍还给你的哦。”
李老爷一惊,连忙否认,“怎会,鄙人一定问出真相,告知二位。”
伊莲和廖舒情手挽着手回去了,此刻快到清晨,路上已经有人摆摊,伊莲买了两个包子一块烧饼。廖舒情则买空了几个摊子,估计得有百来个包子。
她爽快道:“我和哥哥胃口比较大。”
伊莲怀疑自己买少了,于是也多买了十来个,两人回到客栈各自分别,伊莲打开自己的房门,明显感觉一道冷冰冰的视线刷一下落到她的身上。
她头皮发麻,略有点心虚,假装无事发生,“饿了吧,我买了好多包子,快来吃。”
江黎冷冰冰地盯着她,他小小的一个人,被绑着坐在床上,白皙精致的小脸面无表情,黑眸就像是深夜的大海,对视一眼,就会被吸入其中。不过不是平静的海面,而是狂风作浪的大海。
在他的威压下,伊莲慢吞吞地解开他的绳子,双手捂住他冰凉的小手给他取暖,“你都不知道今天有多危险,幸好你没去,师弟。师姐我啊,真是世界上最好的师姐,哪怕是有一丁点的危险,我都不会让你去面对的。你说我对你好吧?你就是提着灯笼找出八百里,都找不到我这样的人。”
绳索落地,伊莲飞快拉开距离。
江黎没有预想中的暴怒,他从床上跳下来,小小的身板站在原地。
伊莲还以为他变了性子,不过很快,江黎就恶狠狠地朝伊莲飞扑过去,伊莲伸手想挡,但是江黎撞过来的力气太大了,她直接被江黎撞翻在地,脑袋痛,后背也痛,眼前直冒星星。
她想推开压在身上的江黎,手却被他推了回去,力度之大,直接撞在肋骨上,她岔了气,疼得眼泪直流。
“江黎!”她喊道,“我回去要告诉师父,你欺负我!”
江黎尤不解恨,他的面容变幻,低头的那一刹那,露出了锋利尖锐的獠牙,闪着寒光。
与之前的打闹完全不一样,伊莲感觉到了强烈的杀气。她心一惊,拼命地挣扎起来,反客为主,在江黎咬向自己之前率先咬住他的手臂。
血的味道在她嘴里弥漫开来,她头皮发麻,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应对时,江黎居然晕过去了。
伊莲推开他,这才发现他的身体滚烫,小脸泛着不正常的红晕,明显是发烧。她推推毫无动静的江黎,突然觉得很愧疚,他身上有暗伤,之前还昏倒过,现在没吃没喝地被绑了一夜,如果换做是她,她也不会善罢甘休的。
不过在愧疚之余,她仍觉得心有余悸。那股杀意,她从未在其他人身上感知过,这个反派,刚刚是真的想杀她。她五味杂陈,想想还是抱起他去到对面医馆。
老大夫很有经验,江黎很快醒来,他死亡凝视了伊莲好一会儿,一句话未说,回到客栈。
接下来的一整天,伊莲都在想办法修复二人的关系,不过江黎是吃了秤砣,理也不理她。
而且伊莲觉得,深藏在他内心深处的,远没有他表面那般平静。
二人的关系几乎是降到了冰点。
到了晚上和廖舒情约定好的时间,伊莲想了想,还是邀请了江黎,江黎以沉默拒绝,伊莲无奈放弃了。
“小莲儿,我们走。”廖舒情干劲十足,由于只是去打听八卦,三人都比较放松。廖舒意本来是不想去的,但是耐不住妹妹一直求他,还是勉强答应一同前往。
三个人本来还有说有笑的,但是渐渐的,安静下来。她们顺着大街一直走,在快到李家时,不约而同地停下脚步。
太安静了。
本来李念受怪梦袭扰,不管多晚,李宅都是挂着灯笼的,但是现在,所有的灯笼都被撤下了。
就算他们昨天说那妖怪已经走了,也不至于今天就完全不怕。
“难道是跑了吗?”廖舒情抽出鞭子,试探着朝前走了几步。
廖舒意眉心微拧,站到妹妹身边。
伊莲环绕四周,她刚刚就发现,其实不止李宅,今日的夜晚比前几日都安静,刚刚来时的路上也毫无人影,整个东市像是一座鬼城。
“我们回去吧。”她佯装镇静道。
廖舒情不肯,“我倒要看看,这家人耍的什么花招。”说罢,她一脚踏上李宅府邸的台阶。
在接触到台阶的那一刹,廖舒情就像是进入了异空间,消失不见。廖舒意伸手想拉她,不过一瞬,也凭空消失。
偌大的宅邸前,唯有伊莲孤零零地站着。
她逼迫自己冷静,尽量不发出任何声音,以最快的速度逃离这片诡异的街道。
砰。
眼前空无一物,她却撞到了什么东西。
现在明明是炎热的夏日,所有的街坊建筑却像是被涂上一层青银色的冷铁,散发着寒气。她被冻得发抖,试探着伸手,果不其然,有一层结界。
不论往哪个方向走,都遇到了阻碍。她转过身凝视着李宅的大门,犹豫了会儿,寻出自己的法器,一脚迈进李家。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