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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我行其野,芃芃其麦

离开沈府的时候,我本是不想回头的。

可我坐在颠簸的轿子里,到快要看不见它的地方时,又鬼使神差地掀开帘子,回头看。

院子里种的杏树和柳树,自如地将枝丫伸展出来,真是春光大好。

而在我肉眼看不到的地方,四角的院子,冰凉的砖瓦,围着许多女子,成了一个囚牢。

囚着她们的命运,囚着她们的欲|望,囚着她们赖以生存的一切。

囚着血,也囚着泪。

一切的挣扎、牺牲……

一切的痛苦、绝望……

都被这人为建起的高墙给掩埋了。

我叹了口气,把头收回来。

路旁的嚷嚷人声传入我的耳朵,我却很落寞。

轿子终于到了渡口,渡口的茶坊不比城里的幽静雅致,很喧闹。

远远便看见陈骏魁那干练的身影,她正与提着药箱的姜顺英说话。

陈骏魁见我下了轿子,笑着招手示意我快点过来,“四妹来了。”

然后又转头对姜顺英说:“姜女士,这次多亏你仗义执言,为莺莺洗刷冤屈。一点薄礼,聊表谢意,万望收下。”

她示意身旁随从捧上一个沉甸甸的锦盒。

“陈东家太客气。治病救人是医者份内的事,既是份内的事,又何足挂齿。况且,我为陈娘子诊病,本就是收了诊金的,不敢再受厚礼。” 姜顺英推开锦盒,态度过于坚决以至于说话语气显得有点冷冰冰的。

我上前一步,恳切道:“姜女士,您这举手之劳,于我却是救命之恩。若非您,我恐怕不止是赢不了这官司,痛死在监狱里都是极有可能的。这恩情,我铭记于心。您若不收,我这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姜顺英说:“就算我不帮你,也总会有别人帮你的。”

“那种情况下吗……”我摇了摇头,“我看未必,遇到你纯属我运气好,命大。”

姜顺英很认真地说:“会遇到的。陈小姐吉人天相,总能逢凶化吉。”

听到姜顺英这个古板说这种听起来像是在奉承的话,我有点意外,不觉笑了出来。

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十几岁少年(1)突然一左一右,跳到姜顺英身边

一个说:“我师妇真的会给人看相你不知道啊?”

另一个补充说:“看得很准的!”

我和陈骏魁的目光一齐看向这两个一模一样的少年——一头乌发被崭新的红花头巾整整齐齐地包裹着,古铜色的皮肤,黑溜溜的大眼睛,被太阳晒得红红的脸颊,看起来气血很足,很有力量。

两姐妹是一对双胞胎,长得很结实,和小个子的姜顺英站在一起,显得更高。

姜顺英见到她们,脸上浮出一丝丝笑意,但很快又收起笑意,严肃地说:“行野,芃芃,不是让你们去渡口的药商那里买草药吗?怎么就过来了?”

两个少年不约而同地转过身,抖了抖背上的竹筐,异口同声地说:“买好了!”

少年的身板还未发育完全,但是已经能通过今日的架子,看见明天的矫健了。

我看着她们,忍不住说:“真可爱。”

姜顺英面露欣喜,这表情在她脸上实在是很难得,“是的。”

我说:“名字起得真好。‘我行其野,芃芃其麦’。这首《载弛》是我在一整本《诗经》里,数一数二喜欢的篇章。”

陈骏魁爽朗大笑着说:“哎呀!我学识不精!听都没听过,要不你们同我讲讲这是什么意思?”

姜顺英惭愧地说:“我没上过学堂,也没读过《诗经》。这名字是我花大价钱找人起的,那人说这两个名字非常好,有内涵,像草药一样顽强。”

“我来讲!”一提到文学,我就两眼放光,马上兴致勃勃地说:“是的。这两个名字的确有春风吹又生的含义。《诗经·载弛》,讲的是许穆夫人驰马救国的故事。许穆夫人在卫国遭狄人入侵、国破家亡之际,不顾许国君臣阻拦,毅然驾车奔赴祖国吊唁卫侯,并寻求齐国援助的史实。(2)”

我灼灼的目光扫过姜顺英和陈骏魁,说得很慢:“这首诗塑造了一位果敢坚毅、爱国爱民、敢为天下男子所不敢为的女性形象。

‘我行其野,芃芃其麦’意思是‘我在田野里自由地探索行走,麦子丰茂繁盛’,‘芃芃’就是‘草木旺盛,生命力强’的意思!(3)”

陈骏魁说:“我喜欢这位许穆夫人。只可惜如此优秀的女子,历史上居然留不下一个大名。”

我的笑容陡然僵在脸上, “我也这样觉得,太可惜了。”

她的功绩足以彪炳史册,却连一个完整的姓名都未能留下。

历史的长卷何其吝啬,留给她的位置,窄小得仅容下一个依附于丈夫的符号——许穆夫人。

这世上还有多少女子波澜壮阔的一生,在他们笔下轻如鸿毛。她们的名字,连同她们的故事,最终也大多如同沈府后院飘落的杏花,零落成泥,归于沉寂,仿佛从未存在过。

历史啊历史,你这看似公正的记录者,实则是一面铺满尘埃的巨大筛子。你不筛下王侯将相的赫赫威名,不筛下文人墨客的风流雅事,却唯独将那承载着无数女性血泪悲鸣与坚韧闪烁的历史,无情地筛落在尘埃里,化为滋养他们的养分。

就因为王侯将相、文人墨客都是男人吗?

历史啊历史,你看似公正却又何其不公!

无数闪耀的女性如同许穆夫人一样,在这片土地上挣扎、抗争、熠熠生辉,最终却连一个清晰的名字都留不下,只成为某个“陈氏某女”、“沈府某妾”。

陈骏魁惋惜许穆夫人留不下大名,又何尝不是在惋惜自己?

想到这里,一股深沉的悲凉被渡口潮湿的江风吹来。

但是我仍旧充满希望。

我看着眼前鲜活的人:精明能干的陈骏魁,医术精湛、深明大义的姜顺英,还有那充满野性生命力的双胞胎姑娘,行野和芃芃。

她们每一个,都在以自己的方式,在这片被历史遗忘的麦田里扎根生长。

只要有一丝丝光线照进来,就能冲破所有束缚。

哪怕是没有光线,她们也能用血肉之躯,生生撕出一道口子。

她们的故事,终将浮出地表。

我们的未来,必然一片芃芃。

行野说:“她的名字应该和我们的名字一样好听。”

芃芃说:“比我们的更好听吧。”

陈骏魁叹了口气,说:“四妹啊四妹,学识又精进了!不是我说,要是女子也能科举,我们家顶要出两个榜眼!”

我自信满满地说:“说不定是一个榜眼一个状元呢!”

行野说:“要是我和芃芃也能上学堂学这些诗文就好了。”

芃芃说:“还是别了吧,我们要是上学堂去了,谁来帮师妇?师妹们谁来照顾?”

行野想了想,摸了下脸颊,不好意思地笑着说:“也是……”

“正好……”陈骏魁一挥手,示意随从把锦盒塞给两个小姑娘,对姜顺英说:“给她俩添新衣服!”

姜顺英一个眼神,两个姑娘就像小泥鳅一样跑出去好远,一边跑一边说:“师妇说了,无功不受禄!”??

姜顺英说:“二位,医者父母心,见死不救,违背医道。你们若真觉得欠我人情……”

她顿了顿,低下了眼睛,看着行野和芃芃的背影说:“那便记着吧。或许将来我真遇到什么迈不过去的坎儿,少不得要厚着脸皮来叨扰你们。”

有了她这句话,我心里稍微好受了一些,我用力点头,笑容灿烂:“好,一言为定。姜女士,无论何时,只要您来,我定当扫榻相迎!”

姜顺英是个直言直语的人,道:“你有心就好。我只希望我永远不会有要找人帮忙那天。”

我笑着说:“不是帮忙,平日里闲聊也行的。”

姜顺英拍了拍药箱,“时辰不早了,下午还有几个病人等着,我得赶紧走了。二位保重。”

与我们做过别,那洗得发白的青布衣衫很快便融入渡口熙攘的人流中,带着行野和芃芃消失不见了。

我望着她消失的方向,心中感慨,她总是这样来去匆匆,风一般利落。

陈骏魁说:“走吧,该上船了。”

我跟着陈骏魁上了船,陈家的船颇为宽敞舒适,陈设也很豪华。我一上去便觉得是个适合睡觉的好地方。

船刚离岸,二姐找来的随行郎中便为我诊了脉,开了汤药。

许是连日心力交瘁,又或许药里有安眠成分,一碗药下去,我竟昏昏沉沉,睡到了暮色四合。

醒来时,舱内已点起了灯。菊香服侍我起身,来到船厅用晚饭。

桌上已摆好了数样精致的菜肴,二姐陈骏魁已在座。

三哥陈骏业却不见踪影。

“三哥呢?” 我问。

陈骏魁道:“他说舱里闷,去船头透透气,抽袋烟就来。”

菜香诱人,尤其那碟酱烧肘子。

我最爱吃猪蹄,想起在A城读大学那十年,可以说整个大学城的猪脚饭、卤猪蹄、酱猪蹄、烤猪蹄、猪蹄粉等等猪蹄制菜,都被我吃了个遍。并且我还仔细把这些菜品分出了甲乙丙丁几等。

桌上那份酱烧肘子,色泽油亮,香气直往鼻子里钻。我腹中空空,实在是又饿又馋。

等了一刻,陈骏业还没来。

又等了一刻,肚子咕咕叫得更欢了。

陈骏魁看我坐立不安,温声道:“你病着,经不得饿,先吃点垫垫吧。”

得了二姐首肯,我哪还忍得住,拿起筷子便朝着那肘子夹去。肉炖得软烂入味,入口即化,连日来郁结的心气仿佛都被这浓油赤酱抚慰了,胃口出奇地好,连着吃了好几块,又添了一碗饭。

正吃得投入,舱帘被掀开,陈骏业裹着一身烟味和水腥味走了进来。

他一看桌上,我碗里的饭见底了,那肘子也少了一大半,眉头立刻拧成了疙瘩。

“陈莺莺!” 他声音猛地提起来,怒意挂在脸上,“规矩呢?长辈未到你就动筷子?还吃得这般狼吞虎咽!成何体统!”

我嘴里还嚼着肉,被他这一吼,差点噎住。

我最讨厌这些男人在吃饭的桌上,大呼小叫地谈“规矩”。

勉强咽下去那口肉,一股火气也窜了上来,但是仍旧忍着,好声好气地说:“三哥,你让我们等了多久?我都饿得前胸贴后背了,我动筷子的时候菜都快冷了好不好?再说,我又没把菜吃光,就算我吃光了,厨子再做一份便是,至于为这点小事大呼小叫?”

“陈莺莺,你管这叫小事?!” 陈骏业气得脸都红了,几步走到桌边,指着我的鼻子,“这是小事吗?这是规矩!是礼数!是家教!我看你是被沈誉那厮磋磨了几年,连带着把家里的教养都丢光了!一点规矩不懂,还学会顶嘴了!”

我憋不住火了,放下筷子,“明明是你不守时,让我们干等!你要是守时我会提前吃吗?你让我们等了那么久毫无愧疚不说,现在反而指责我提前吃?怎么,你要是不来,我们岂不是要一直等你?我饿极了吃点东西怎么了?你凭什么摆出这副教训人的架子?厨子就在后舱,再给你做一份肘子能费多大功夫?非得揪着不放,小题大做!”

陈骏业急了,旧账新账一起翻出来,“我看你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当初爹和大哥苦口婆心劝你别嫁沈誉那个绣花枕头,你听了吗?你一门心思往里钻!结果呢?闹出这祸事,差点把命都搭进去!连累全家为你担惊受怕,爹被你害得病上加病!

如今好不容易脱身,你还是这副不知天高地厚、任性妄为的德行!一点长进都没有!我是替爹教训你这个不知悔改、不敬兄长的东西!”

无法理解这些人,为什么总在吵架的时候专戳亲人痛处?

我不敢想象要是真正的陈莺莺听到这些话有多伤心。

我不甘下风:“我的婚事是我的选择,后果我已经承担了,用不着你来羞辱我!我和你吵架那是因为你莫名其妙!因为一口吃的上升到家教,上升到我的婚事!”

最烦这些爱摆谱的爹味男。面对他们,绝不能忍气吞声,定要当场反击。否则,他们只会当你是个软柿子,下次逮着机会,只会骂你骂得更凶、更嚣张。要让他们知道你不是好欺负的,敢骂你,他们也讨不着好。

“你……你……你!你!你!你放肆!你居然敢这样和我说话!” 陈骏业被我的连珠炮气得直哆嗦,许久不知道说什么,最后来了一句:

“我是你哥!”

“够了!”

一直沉默的陈骏魁声音不大,却带着威严,瞬间压住了船舱里剑拔弩张的气氛。

她目光如电,扫过我和陈骏业,“一人少说一句。骏业,你是兄长,莺莺大病初愈,饿极了先吃几口,情有可原。莺莺,你三哥也是担心你日后吃亏,话重了些。现在都坐下,吃饭!”

船舱里一片寂静。

陈骏业胸口猛烈地起伏着,狠狠瞪了我一眼,终究没再说话,气呼呼地坐下。

陈骏魁这各打五十大板的举动让我满腹委屈无处发泄。

我匆匆扒完剩下的饭,冷冷丢下一句“我吃饱了,你们慢吃。”便起身,头也不回地冲回了自己的船舱,倒头躺在床上。

舱外是哗哗的水声,舱内是我乱如麻草的心。

虽然赢了沈誉,可这世道里,我想要真正的喘|息,还是那么难。

离了那个男的害我,来了这个男的烦我。啧……

我透过窗,看向河畔明亮的灯火。

窗外依旧是那个世界,车马喧嚣,人声鼎沸。

可这繁华热闹之下,处处笼罩着无形的网。

它不仅在沈誉的迫害里,还在陈骏业之流理所当然的训斥中。

再说准确一点,它弥漫在这个时代的每一个缝隙里。

男权的丝线编织成了这张严密巨大且无处不在的网。

赢了沈誉,不过是戳破了这张网上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孔。

这张网,依旧严密地笼罩着四野。

它不会因为一个沈誉的倒下就分崩离析,它会换着方式和模样出现。比如以千千万万个陈骏业的面目,在任何一个角落,用任何一种方式,试图将我重新摁回他们认定的位置。

我又叹气了。

争吵的激动过后,胃里那点食物消化得特别快,一阵强烈的饥饿感又袭了上来,肚子咕咕作响。

舱门被轻轻叩响。

“谁?” 我问。

(1)少年是中性词,泛指10-18岁的年轻人,并非特指男性。

(2)(3)《载弛》的文意解释有参考百度百科。

这篇不死心又去申请签约了,果不其然又被拒绝了[熊猫头]。于是开了一本古言申签,过了,终于可以给大家发红包了[摸头][摸头][摸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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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我行其野,芃芃其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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