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您看!”
簌棠指尖点在记录册的一处,“这岑兰馨,竟还去过城外的慈济庵!她那般心思歹毒之人,岂会真心礼佛?这慈济庵背靠西山,人迹罕至,偏僻得紧,会不会……那炼蛊之地就藏在山里?”
叶云舒摇了摇头:“清梧说过,炼制蝶蛊需每七日添加药草,以血气温养。记录所载,月余以来,她只出过一回城。除非……有密道直通城外。”
她顿了顿,略微思索就否定了这个可能——“开挖如此长的密道,工程浩大,绝非短期内能成,炼蛊之地应在城内。”
“可城内人多眼杂,若是……”簌棠话音一顿,抿了抿唇,“若是蝶奴发作起来,动静应该很大,不易遮掩。”
叶云舒心念一动,知道簌棠对“蝶奴”的敏感,视线从记录册上移开,看向她。
簌棠对上那双沉静温和的眼眸,那双眼的主人什么也没说,就将她猝然升起的负面情绪悄然瓦解。
不过一瞬。
叶云舒继续说道:“所以……她应该有一处极其隐蔽的密室,也或许,是地下室。”
簌棠不自觉顺着思索,看着小姐手中的记录:“如此说来,要有她多次出入记录的地点,可她这月内往返最勤的便是茶馆与布庄……”她有些激动,抬眼问道:“会不会……这些地方藏有通往密室的暗道?”
城内挖密道,工程量就没那么大了。
按照这份记录,这确实是最有可能的猜测。
月满楼与布庄皆在东市,而茶馆则在喧闹的西市。
记录上所载,与王成、岑兰馨关联紧密的私宅共有四处:
宅邸一
位于东市,却独享清幽。王成常用以招待官员、举行风雅集会。宅内亭台精巧,溪流潺潺,曲廊通幽。
宅邸二
位于西市边缘,依一座城内土山而建,利用山泉自然形成了水景,地势较高,可远眺部分城景。院墙高深,林木茂密。
宅邸三
位于东市,登记在一家与岑兰馨往来密切的镖局名下。宅内有一处巨大的石砌方塘,门庭开阔,时常有镖师、劲装护卫出入。
宅邸四
位于西市一条深巷尽头,被茂密竹丛层层掩映,环境清幽至极。宅院不大,门庭颇为朴素。
除去文字记录,册中竟还附有四处宅邸的布局简图,笔法简洁,却方位明确,结构清晰。
“小姐,这图画得可真清楚!”簌棠忍不住赞叹,“真该让沈将军好生学学。上回他呈上的地形图,墨迹糊成了一团,若非干了,只怕您要蹭得满手都是。”
叶云舒不由失笑:“有道理,回头是该让他多练练。”
言归正传,她的目光再次扫过那四张简图,心中隐隐有了决断。
“我们先查此处。”
指尖点在宅邸四的简图。
“为何是这里?”簌棠有些疑惑。
“南方暑热,但凡富余些的人家,庭院中必会掘池引水,借助水汽降温,所谓‘风生水起’,便是此意。你看另外三处,”
叶云舒的手指依次点过前三张图,“或引活水,或凿方塘,或汇山泉。”
最终指尖落在宅邸四的图上,“唯独此处,院中栽了翠竹,筑了赏景的亭台,偏偏不见半点水景。”
“虽不能断定,但此处可疑。”叶云舒将记录递给簌棠,脚上加快速度,“走吧,一探便知。”
二人为节省时间,遇墙翻墙、飞檐走壁,一路直奔西市。
途经一处民居时,叶云舒忽然瞥见柴垛后似有一团阴影,脚步一顿。
簌棠随她停下,尚未开口,身旁倏然落下一人。
来人向叶云舒行礼后道:“姑娘,我等正在追捕骆绝尘,他就在附近,极为危险,请您速速离开。”
叶云舒心里咯噔一下——在这附近?是巧合么?
“你是?”
“属下甲什。”
……真是毫不意外呢。
不过,她并没有走的意思,立于墙头,似笑非笑地瞥了一眼柴垛。
下一刻,柴垛轰然倒塌,一道人影疾飞而出。
甲什尚未回神,方才还立于他面前的姑娘已消失不见。
循金属撞击声望去,姑娘已和骆绝尘对上。
……瞬移?
甲队众人立即反应过来,欲上前围攻。
“全部退后!”
叶云舒手持千机扇,卸掉迎面劈来的一刀,朝众人喝道。
为防止伤到百姓,她将对方引到无人的巷子。
骆绝尘的实力甲队有目共睹,岂能让姑娘独自应对?
甲贰刚要上前相助,却被一把拉住。回头一看,竟是跟在姑娘身边的那小丫头。
他看了眼远处的甲什——这小丫头何时到了自己身边?
“小姐说全部退后,听她的。”簌棠一脸严肃,“别拖小姐后腿。”
甲贰自然不可能听她的,然而被拽着不放——好大的力气。
“你确定你凑上前不是去送死?”
骆绝尘素有“鬼刀”之称,以速度见长。几次瞬息,二人已交手数招。
甲贰定睛细看,有些扎心:好像是的。
话虽如此,但为以防万一,甲队悄然包围四周,若陈姑娘力有不逮,他们会毫不犹豫冲上前去,虽死无悔。
不过冷静下来细细观察——陈姑娘虽处守势,却似乎……游刃有余?
甲贰疑惑又焦急:“姑娘为何只守不攻?”
不会是力不从心,只能被动防守吧?
“懂不懂什么叫战术?”
“两方比武,不该先发制人,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吗?”甲贰不解。
“那是在知己知彼的情况下。如今他们互不了解,小姐临敌先示弱,以骄其心——这你都不懂?”
……懂——虽懂,但真对战起来,常被情势所逼火力全开,哪儿能按耐得住。
甲贰稍稍放下心来,不敢再小瞧这丫头,神色认真:“看不出来,你懂得还真不少。”
簌棠向来吃软不吃硬,听他这么一说,语气也缓和下来,松开他的手臂,摆摆手。
“哪里哪里,都是跟着我家小姐学的。”
当局者迷,骆绝尘果然以为对手应接不暇。
他内心生出几分轻蔑:小姑娘天赋不错,可惜碰上了他,还是太嫩。更何况,用一把铁扇做武器,呵,连他的身都近不了。
这同样是簌棠心中隐忧。
小姐当然是她心中最强大的人,可毕竟霜华剑不在手,骆绝尘怎么说也行走江湖多年,算是个身经百战的高手了。
不过……千机扇,倒也绝非寻常之物。
起初小姐只准备佩一把普通长剑作防身之用,临走,二公子却追上来。
“知道我妹妹本事大。”他举着扇子,眉眼含笑,却语气郑重,“但此行只有你和簌棠二人,万不可大意。这是千机扇,我特地请人打造的,虽不及霜华剑,却远非一般兵刃能比——喏,带上。”
骆绝尘不断输出,发现这扇子还真挺坚韧,是比寻常兵器厉害,却未曾察觉,对方已将他的招式摸得清清楚楚。
他想速战速决。
刀风骤急,寒芒频出,每次几乎贴着叶云舒而过。
她却身姿轻盈,分毫未伤——尽可能小幅度移动身体能节省体力。
真邪门!
骆绝尘失了耐心,觉得她就快穷途毕现了,却见人倏然纵身跃至半空,他紧随其后,却见她一下子落回墙头,拉开距离。
他心道不好,空中无处借力,当机立断掷出数枚毒镖——却见那人灵巧闪避,配合手中那破铁扇飞旋如盾,叮当几声尽数挡下。
竟一个没中!
他懊恼地跟着跳到墙头,叶云舒抓住这一瞬空挡,闪至他的视线死角,一根扇骨疾射而出。
骆绝尘一时不察,手臂顿时被划了一道。
他猛然回身,扬出一把毒粉——却不知与甲壹一战暴露他会使毒。
各种用毒的手段,叶云舒早有防备,内力外泄,布气为墙。那毒粉遇劲反卷,猛地反扑而来!
骆绝尘猝不及防,为躲毒粉,狼狈地从墙头跌落在地。
摔落的一瞬间是懵的,全身都动弹不得,身体反应过来,心肝脾肺肾都疼!
XX的,这回真是马失前蹄!
他尚未缓过劲来——也许是中了什么毒,直至被甲队捆绑好,都无力挣扎。
骆绝尘的出现,仿佛愈发印证叶云舒心中的直觉。
她不相信巧合——即便后有追兵,他所选择的躲避路线也绝非偶然。
他第一选择应该是向岑兰馨示警。
但此处是西市,而月满楼远在东市……或许,还有另一种可能:他是想先去销毁罪证!
叶云舒一刻不停,立即奔向“宅邸四”。
簌棠追得气喘吁吁,小姐的速度实在太快了,转眼便不见了踪影。
她是个路痴,不分东南西北,此刻站在陌生的街巷中,有些苦恼,琢磨着问个百姓。
甲贰刚吩咐两人将骆绝尘押走带回,转头却见两位姑娘都已没了踪影。
心中疑惑何事让她们如此着急。
他们甲队常年护卫公子左右,这些时日早已看出公子对陈姑娘的重视,更何况——公子体内所中之毒,还须仰仗她来解呢!
他纵身跃上屋檐,几个起落,四下远眺,恰巧看见了巷子里懊恼的簌棠。
“喂……”甲贰一时不知该如何称呼这小丫头。
簌棠闻声抬头,看见立在墙头的人,眼中顿时闪过欣喜。
……
叶云舒悄无声息地翻进院墙,落入一片竹林之中。
四下寂静无人。
竹林位于东侧,边缘处是一座观景亭台;正房坐北朝南居于中央,西侧则是一间厢房,所有门都紧闭着,唯有窗户敞开。
她掠至西厢窗外——是间柴房。
粗粗估量,屋外与室内的长宽并无明显差异,应无暗室。
柴房四壁皆是到顶实墙,地面也严丝合缝,毫无可掀动或移开的痕迹,地下室的可能也不大。
她转而步入正房。
厅堂宽敞,卧房厨卫一应俱全。
地面未见痕迹,她尝试推动几件看似可移动的家具,十分沉重——若是搬动,绝无可能不留下痕迹。
到底在哪儿?
难道她直觉有误?
她是否太过武断太过自信?
一丝焦躁浮起,但她很快稳住心神:必须冷静。
走进卧室,墙面光滑无挂饰,靠内墙放置一张床榻,干干净净的被褥铺得整整齐齐,另有一架梳妆台和一座衣柜。
打开衣柜,里面零星挂着几件女子夏衣。
正当此时,叶云舒忽然意识到某种违和。
转头看向床铺——眼下仍是夏末,暑气未消,这宅子未建水池,夜间应当依旧闷热,可床上却铺着厚被。
她径直走去,一把掀开被子,尝试抬起床板——
一道幽深的地道入口,赫然显露在眼前。
这是一条很狭长的路,差不多只容一人通过。
所幸这条路不长,很快就看见亮光,终于到了地下室,里面是昏暗的,全靠烛光照明,浑浊的气味让人呼吸一窒。
地下空间很大,匆匆一扫可以看见另有几个房间紧锁着,中央是很大的空地,有几个孩子和两名女子,他们发现不速之客,齐齐看过来。
叶云舒来不及观察他们,因为除他们以外,不远处还有一个男子,背对着她,似乎半是强迫地往一个孩子嘴里塞着什么。
那人感觉不对回过头,她一眼认出——这男子是在冯望飞宴席上见过的、月满楼如今的掌柜,王成!
罗成不久前仍在揽月楼中沉醉温柔乡,忽被“大人”的心腹急令催来,早膳都没用,衣服都没穿好,就被勒令即刻来销毁一切。
他不明就里,紧赶慢赶进了密室,心里头还在埋怨大人太过沉不住气,何至于如此紧急?
他连哄带骗,逼那些孩子服下药,就差最后一个了,突然出现的陌生女子,吓了他一跳。
当时叶云舒易容赴宴,罗成自然不识她此刻真容。
可在罗成眼中,来人面若冰霜,手中一柄铁骨扇寒光湛湛,杀意凛冽。
叶云舒不知他手里是什么,只下意识掷出扇骨,罗成只觉掌心一阵钻心剧痛,手中药丸落地。
只这一击,他便明白自己绝非她的对手。
慌乱之下,他一把扯过身边的孩子挡在身前,一手死死箍住孩子肩膀,另一手持锋利短刀,紧紧抵住孩子的脖颈。
此时,其他孩子发了药效,顿时口吐白沫,不停干呕,倒地痛苦呻吟。
果然是毒!
叶云舒眼里的冷意似乎都要凝成实质。
罗成毫不怀疑她的杀意,看着她很崩溃:“放我走!”
他歇斯底里,刀刃又逼近几分,脖子已划出一道血痕,“否则我立刻杀了他!”
眼下当务之急是给孩子们解毒,不能再浪费时间与他周旋。
若让他察觉自己中了毒,只怕他在失力之前,狗急跳墙拉孩子陪葬,那便糟了。
两个女子看着倒地的几个孩子,惊惧不已。
眼前的场景,让叶云舒此时没有多少耐心劝王成改邪归正。
她声音冷得像淬过寒冰: “我不轻易杀人。放下孩子,不杀你。”
本来写的时候脑子里有些小剧场,写完只想说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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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开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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