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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发烧

寂静高原之上,积雪覆盖的雪松林直挺挺的耸立,空气中带着冷冽的气息。

遥远的风声送来轻缓悠扬的民谣,钢琴厚重,吉他轻扬,闻修愉的嗓音清冽和缓,唱起歌来时像是变了一个人。

静谧的夜,伴着歌声欢腾,天地间好似只此一时。

兴致**,徐舞叶和曲津兴冲冲的起来伴舞,不需要多么规范的舞姿,只需合拍。

厚重的裙摆在火光映衬下,翻出轻盈绚丽的花。

到了后面不只是闻修愉的歌声,工作人员,围观的群众,在场的嘉宾,或多或少顺着节拍开始轻唱。

商妗眉眼柔和,注视着温暖的火光,歌声偶有跑调,但好在混在大家的声音中不算明显。

民谣唱完,现场响起短促的欢呼声,多是笑闹。

“闻老师一开口,就知有没有。”曲津笑嘻嘻的。

文池州终于在经纪人冲上来之前放下了筷子,掩饰般的开口,“戚郁姐的琴弹得很好啊。”

戚郁看过去,“会夸多说。”

文池州笑笑,“难得听一首现场版,闻修愉要不要再来一首?”

闻修愉摆摆手,笑着示意要把场地让出去,“你刚可一直坐着,要不要上来表演一下?”

他又看了看坐在一侧的两人,“商老师别光顾着和程淮野聊天,上来唱歌?”

“我五音不全,唱不了歌。”商妗道,她思考片刻,瞅了一眼放松的程淮野,“他唱歌挺好听的,让他来吧。”

程淮野被她推出去,眉眼一挑,问道,“那商老师能给我伴奏吗?”

商妗学着他挑眉,“好啊。”

她会的不多,看了一圈儿,“修愉,吉他借我用用。”

起身的时候发现徐舞叶和戚郁嘀嘀咕咕的在说什么,还时不时激动的望过来。

商妗有些疑惑,摆着要拖人下水的态度,“戚郁,舞叶也来。”

被点的两人一激灵,一看商妗已经接过吉他,试着拨了两根弦。程淮野会弹钢琴,干坐着唱太寡淡,干脆落座电子琴前。

“商老师想听什么?”程淮野问。

商妗闻言认真思索起来。

两人实在太过熟稔,有人大着胆子笑问,“程淮野和商老师很熟啊?是之前就认识吗?”

一下就激起稀稀落落的笑问声。

商妗侧首“嗯”了一声,“我们很多年前就认识了。”

说完后知后觉不妥,听着像是她把程淮野带进这个综艺的。

如果说程淮野也是艺人也就算了,但他是素人,和综艺这些本就不太搭边,如今她这么一说,很容易被旁人扭曲误解。

于是便补救性的加了一句,“在这儿碰见他我还挺意外的。”

程淮野笑着,“这不是想给商老师一个惊喜?”

商妗不接话,“《离家五百里》你会不会?”

程淮野句句有回应,“会,就唱这个?”

商妗手里已经倾泻出一段调子,程淮野便跟了上去。

这首曲子的前奏很短,程淮野回忆了一下歌词,跟着调子唱了起来。

“If you missed the train i’m on.”

“You will know that i am gone.”

“You can hear the whistle blow a hundred miles.”

程淮野有一把好嗓子,低沉悠扬,情绪衔接的很好,轻易就将人带了进去。

商妗微微入神。

她很少听程淮野唱歌,两人大多忙碌,相聚时间实在少得紧。印象最深大概还是大学的时候,当时学院举办了歌唱比赛,面向全校。

那时她四处跑通告,很少回学校。一回去就是补学习进度。

当时赶着上课,匆匆路过比赛场地,紧绷了几日的神经,在听到一首清冽悠扬的歌声之后,缓和了许多。

她下意识望了一眼。

程淮野在台上清唱。

后来她才听说是他的伴奏出了问题,他懒得等,干脆上台清唱。

比赛卧虎藏龙,程淮野的名次虽然靠前,但到底没拿什么奖。

商妗以为自己本该忘了,多年之后回忆再度翻了出来,多少有些恍若隔世的感觉。

“Lord I ‘m one lord I’m tow.”

“Lord I ‘m three lord I’m four.”

“Lord I ‘m five hundred miles away from home.”

……

“A hundred miles.”

“You can hear the whistle blow a hundred miles.”

程淮野唱完,骨节分明的指节翻飞,弹完剩下一段尾音。

“商老师怎么样?”

商妗回神,“颇有长进。”

一行人齐齐笑起来。

一直到深夜十点多,姚导才大手一挥,称是素材够了。文池州笑侃,“说好今晚是放松的,姚导你净录素材去了。”

“那你放松了没。”

“是挺放松的。”

“那不就结了。”姚导促狭道,“行了,早点休息。”

篝火熄灭,夜色浓郁,将最后一丝火苗蚕食。

世间万物好像都沉寂下来。

明天要早起录制,许多人都已经睡下,仅有一些工作人员还在忙碌收尾。

闹了一晚上,商妗有些疲惫,却了无睡意。

她拎着两罐啤酒去了二楼的阳台,藤椅挨着花草,摸了一下发现是假花,便收回了视线。

两张藤椅间有一方小小的玻璃圆桌。啤酒放在上面,便占了小半位置。

远处雪山隐入化不开的浓黑之中,近处的民宿绵延错落,灯火静静的燃着,好似永远不会熄灭。

指节抵在啤酒罐上面,微微弯曲,其余几根手指固定住罐身。

指节发力,砰的一声,单手开罐成功。

商妗颇为愉快的喝了一口。

然后迎面一阵冷风吹来,被冻了个激灵。

商妗的思维清醒两份,想起白天视而不见的消息,慢吞吞的划开手机,点进微信开始回消息。

前两天得了空档,商妗便去医院进行化疗。

张医生例行又给她进行了一系列检查,她的病已经很严重,对方劝了数次让她尽早入院。

商妗对给出的治疗方案都很配合,唯独入院很抗拒。

商妗自己也不太说得出为什么。

她按老规矩含糊了过去,只说等最后一点工作做完。

这个综艺录制完,少说也有二十来天。

商妗这段时间清点过名下的资产,和嘉年的协议其实还有段时间才到期,但大概是和嘉年愉快合作了多年,嘉年并没有要多少违约金,只要了点意思意思。

所以到最后她应该还会留下不少遗产。

她爸商集是个科研工作者,经年参加一些保密项目,和南霜云聚少离多。

在商妗五岁那年因为实验泄露事故意外身亡,南霜云连具体原因都不能知道。

两人早年相恋,商集和家里人闹翻,这么多年早就断了联系。而商妗的外公外婆也走得早,现在她算是举目无亲,孤家寡人一个。

她的病是个无底洞,活不活得了只能说希望不大,比起死前挥霍掉这些,她希望做点更有意义的事情。

比如说捐出去,或者是设立一个救助癌症病人的基金。

但一切都只是起了个头,稍微有了思路,具体怎么实施还有待商榷。

要找个可靠点儿的律师。

有程淮野在,商妗没有愁过律师方面的事儿。程淮野擅长的,就让他去做。程淮野不擅长的,他会介绍人给她做。

以至于到现在商妗略微熟悉一些的律师,或多或少都与程淮野熟识。

找他们难免会漏到程淮野那儿。

“姐。”笑笑的声音逐渐靠近,“你怎么坐这儿吹冷风?”

商妗微微侧首,笑笑有些诧异的看着她,手上抱着一簇月季花,枝叶翠绿。花盘巨大,外侧颜色清浅,花苞中间颜色深上许多,颜色错落有层次,颇为吸睛。

这个季节,博乐都已经冷到几度了,居然还有月季花?

笑笑顺着她的视线落在怀中的月季,“这是民宿老板送的,她是你的粉丝,听说你喜欢花,就想着送你一些。”

“刚和温姐打电话,她说你还没睡,我干脆就拿过来了。”

篝火晚会的时候她与民宿老板打过照面。

对方说话语调和缓温柔,一举一动颇为优雅温婉,很像是传统印象中的江南女儿。

商妗看了那捧月季一会儿,想起选房间时看到的薰衣草。

她没说这么晚送花合不合适,晃了晃啤酒罐,还剩了大半没喝。

她看了看笑笑,冷白的指节点点另一罐没开的啤酒,“你要喝点吗?”

笑笑摇摇头,却捧着那簇月季走来,坐在商妗旁边的藤椅上。

“温姐说了让你少喝点酒。”说着笑笑一顿,“商姐,你脸怎么这么红?”

商妗喝酒不上脸,身边的人都知道,更何况商妗貌似才喝了一点儿。

“你是不是发烧了?”

商妗伸出去摸花的手慢半拍的一顿,却继续抽出了一枝月季。月季花梗上的刺被细心的清理干净,花盘圆润——这是加仑的瑞典女王。

她一手轻巧的捏着,反手碰了碰额头,没感受出来。

笑笑也跟了商妗一段时间了,一看就知道不对。

这姐表面风光无限,一连串技能拿出手来牛逼得不行,但在生活中总是很迟钝,轻点儿丢三落四,重点儿自己生病也不知道。

那捧月季被放在圆桌上,大概是准备插在她房间得花瓶里,这捧刚剪下的月季没有捆缚。放下的一瞬间数枝分散,还有两枝掉在了地上。

花苞正对着商妗,微微颤抖着,上面似乎还有水珠。

商妗抬手拢住,捡起地上两枝花。

笑笑很快便拿着体温枪去而复返,对准商妗的额头来了一下,37.8℃,有些低烧。

商妗一看,也不等笑笑开口,抱起月季往回走,边走边安抚道,“没事儿,吃点药就好了。”

笑笑却仿佛如临大敌,之前商妗也是低烧,坚持继续拍戏,在水里岸上来回折腾,直接发展成高烧,在医院躺了两天。

她之前听说过有些人上了高原后洗头洗澡会不舒服,后面可能会发烧。有备无患准备了一些退烧药。

跟着商妗回了房间后,她又找出体温计给她测了一下。

很好,十分钟不到,变成38.1℃了。

笑笑忙找出退烧药给她,又接了热水。

商妗的意识很清醒,吃了药喝了水便要赶人走。

“好了,我没事。你回去吧。”

“那录制?”笑笑有些纠结。

商妗摇头示意没事,“吃了药了,烧不起来。”

“实在不行,等明天再说。”

笑笑打开房间出来,微微一愣。

刚才的阳台上,程淮野倚着墙,指间夹着一点猩红,在冷寂的夜色中格外明显。

明明没什么表情,笑笑却觉他眉宇夹着一抹极淡的郁色,难以觉察,却又始终化不开来。

她出来的动静吸引对方,那双疏离淡漠的眼看过来,笑笑下意识的打了声招呼。

程淮野淡淡“嗯”了一声,笑笑才注意他指腹间捻着花瓣——是刚才她捧着的月季上的。

她先前见过程淮野几次,知道他是商妗法律上的丈夫,也知道两人最近准备离婚,但看两人的样子,又不像是感情破裂的模样。

好生纠结了一番,她还是开口,“商姐发烧了,程律你要去看看吗?”

程淮野指节微动,抖落积蓄的烟灰,轻轻“嗯”了一声,也没说去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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