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应西的五一假放了十几天，池否要上课了，头两天他去边大还能骚扰池否，等他下课了一块玩游戏，半夜三更地跑出去吃烧烤，吃饱了随便在谁家就睡了，然后少爷就不理他了，要忙新比赛去了。
人很容易知道自己对什么兴趣，但天赋这种东西不是人人都有的，池否在机械这方面就有极高的天赋。
张应西又随便拉了几个人组团喝酒，但是在干不过那些公子哥，加上家里两老看他也看烦了，他买了池否竞赛前两天的车票，让池否请他吃散伙饭。
池否带他吃边大小门口的羊肉粉。
“少爷，你会不会太抠了？”他嫌弃地说，但还是礼貌地从阿姨手里接过大碗的羊肉粉，道了谢。
“这家很好吃的，”像要证明什么，他补充说，“陆壹也说好吃。”
“又是陆壹，别太用心，没追到人有你哭的。”
“不会的，我是个坚强的少爷！”
张应西被少爷坚毅的神情笑到，他不知道少爷在零食店哭过，不然肯定又要笑他了。
“反正你自己看开点，追不到就换，你不缺人追的，懂吗？”
“懂懂懂！”池否忙说。
“陈放辛说他那里一堆优质男人，我们那晚一块喝了酒，学历比不上边大，但至少家庭条件都还不错，脾气还好。”
池否前一秒还在吸溜着吃粉，听到张应西的话，下意识地反驳:“陆壹脾气也好。”
“得！胳膊肘都扭一百八十度了，”张应西用筷子敲他的碗，“少爷，咱能有点骨气吗？”
“有的。哥哥说，我是最不需要考虑损失的人，就算没追到，我的家和我的脑子都还是我的，我不用怕试错的成本。”他抬头，郑重地说，“爸爸也说，希望我成功。”
“什么玩意儿？你跟池叔都说了？”张应西一惊，倒是没想到，他能这么快跟家里人摊牌。
“说了，哎呀！张应西，你就别担心了！出去了还是自己照顾好自己，有问题跟少爷说，少爷帮不上忙，但少爷会给你摇人！”
“知道了少爷！少爷最牛了。”张应西跨过桌子去捏他的脸。
“变形了张应西！”
两人也没闹多久，吃完了粉，两兄弟抱了一下，张应西就上了一早等在一旁的陈叔的车。
“拜拜了张应西，到了发信息。”池否趴在车窗跟他说。
“知道了，少爷比赛加油！”
池否看着车子远去，踢踢脚边被风刮下来的叶子，手插进兜里，回去接着做他的比赛了。
带他玩机器人比赛的老师给他发信息，让他今年带队准备无碳小车的比赛，他还没参加过，也没想因为一个力学竞赛就完全闲下来，爽快地答应了。他想参加比赛到大三，大四就进实验室跟老师混，能保研就保，不能就考。他要在机械这条路上越走越远。
手机在兜里震了震，是张应西在八卦他怎么出柜的。
不算是他出柜，只是因为他发了很多条跟陆壹两个人的合照，加上陆壹生日那天，他连发了三条暧昧不清的朋友圈。
再一次一家人吃饭时，妈妈开玩笑地问他是在追人家吗。
池林震惊地看着妈妈，还打趣说:“妈，你这么敏感，不去公司上班可惜了。”
爸爸不开心了，绷着脸色说:“荒唐！我赚的钱不够你花的？”
池否倒吸一口凉气，哀怨地看着爸爸，冲妈妈撒娇:“妈，你看看爸爸！那么凶，吓死我了！”
“池家什么时候有这么大一个胆小鬼了？”爸爸冷冷地问。
陆壹说男生也可以是胆小鬼，当然这话池否之外心里说。
他调头看看哥哥，哥哥点头，给了他信心，他又看妈妈，问:“那如果我喜欢男生，爸爸妈妈会不同意吗？”
姜杏拍了池蒿令的手臂，喜笑颜开，“你看，我就说不不喜欢人家吧，都这么发了还不喜欢，哪能啊！”
“啊？”不知所措落在池否脸上。
池林轻轻地笑了，说:“爸妈早猜到了，来问我，我说问问本人就知道了。”
“啊？什么时候？你们怎么不早说！怎么这么能藏小心思！你们孤立我！我生气了！”他双手环胸，靠在椅子上，扫视左边、前面和右边的三人。
“是你一个人孤立了我们家另外三个人噢不不。”姜杏总是觉得觉得池否很可爱，小时候他还有婴儿肥，拖着两条胖墩墩的短腿扑向妈妈，不不就可爱着，到了现在，快要二十岁了，还是可爱。
池否的否，是因为池林从小就不爱说话，姜杏就开玩笑说，要是生了弟弟，就叫池否，要是妹妹，就叫池否，不管男女，都叫池否，因为她不想翻字典了。
后来知道了，是个男生，就叫池否了，这个家里面，没有人会对姜杏的话有异议。
家里有老人，为了方便叫，就给他起了不不的小名。
“不是说不叫不不了吗？”池否嘟着嘴说，现在只有爷爷奶奶叫他不不，老人的话不好意思不答，但在自己家里，他不想听人叫自己不不，没什么原因，就是觉得自己长大了，应该要被叫全名了。
“因为不不又是小孩了呀，”姜杏一脸真诚地问，“你们班里的男生都是这样子追人的吗？发几条朋友圈圈定一个人，但其实人都没追到。”
“妈！”
“哈哈，你看，不不还是个孩子，要笨拙地追一个男生。”妈妈逗他。
池否不知道自己脸红了，抓着耳朵，低着头，想说点什么表示自己不是小孩。
姜杏看他纠结的模样，不逗自己的小孩了，“池否，抬头，低头怎么追人呀。”
池否听话地抬头看着妈妈，“妈！”
“不问问爸妈怎么会同意你喜欢男生吗？”哥哥笑着侧头看他，手指捏捏他的狼尾。
“这个让爸爸说噢。”姜杏看着池蒿令，跟他们说，“妈妈一开始是担心的，不不这么好的男孩子，应该跟妈妈那几个朋友的女儿谈一场恋爱的。”
“你妈妈也很漂亮，一直都很漂亮。”池蒿令开口说，是看着妈妈的眼睛说的。
再高级的护肤品也没办法完全抹去年纪带来的皮肤衰老，姜杏笑起来时，眼角的皱纹很明显了。
可爸爸从来不吝啬夸赞妈妈。
“但她还是选择了跟不那么好看的我结婚了。”池蒿令还没有长出白头发，他比姜杏大了六岁，原本就长了一张成熟的脸，眉间的皱纹在不做表情时也看得出有堆积了，看向爱人的眼里有光，又给皱纹叠了一层。
他换了方向，看着小儿子，说:“池否也长大了，喜欢谁是你自己的权利，爸爸就希望你遵从内心，不是因为图一时的新鲜感就去随便说喜欢哪个男生，你要想清楚你的心，如果想不清楚，爸爸宁愿你跟哥哥一样一个人。”
又被提名的池林无奈地喊了声爸。
池蒿令淡然一笑，“你们都是成年人了，不管喜欢谁，爸爸都支持你们，唯一条件是你们不要去骗谁的感情。”
“你爸爸他呀，总是很正直呢。”姜杏用温情的目光看着自己的爱人。
池否突然想，难怪说爱人的眼睛是第八大洋，妈妈的眼里全是柔情。
“我妈妈她呀，夸爸爸总是用最好的词。”
池否的手肘还搭在椅背上，听见哥哥的话，只转了个头，跟哥哥一块笑。
“池林又笑爸爸。”
“才没有。”
“哈哈哈，来碰个杯吧，”姜杏站起来，端起自己的红酒，举在餐桌上，“预祝我们不不小朋友成功追到喜欢的陆壹。”
他们一家人都站起来，为其中一个人打气。
池否把红酒一饮而尽，碰了一下被哥哥抿住的酒杯，说:“也希望哥哥早点遇到爱的人！”
池林用鼻腔回答他:“嗯。”
再隔空和优雅地笑着的妈妈碰杯，“爸爸妈妈百年好合！”
妈妈幸福地说:“好，有机会不不带人回来玩。”
池否兴奋地说:“我会努力的！”
池蒿令平静地说:“加油。”
池否百无聊赖地看着在地板上转圈圈的小车模型。
这是他们这学期金工实习的内容，小组合作设计一个产品，他们做的是农药喷洒小车，刚把买回来的零部件和铝材搭建了，排好电路，装上电机，就动了。
是个很简单的产品，池否想做的是仿生赛道的项目的，但队友都说算了吧，万一做不出来答辩过不了。担心也正常，池否想，以后还有机会跟老师一块做的。
他发出去的信息还没有得到回复。
那晚他随手拿的口香糖是橙子味的，一瓶有80粒，形状像小枕头。他喜欢用牙齿把它咬成三段，放在嘴里嚼一嚼，又变成了一团。
玩手机的时候嚼、跟妈妈一块看电视的时候嚼、跟张应西出门吃饭的路上嚼，随时随地，都要嚼。今天还剩最后的两颗，他离开家，顺便扔进了嘴里。
假放的太久了，把周一的机械制图课都放没了，等到下次跟陆壹一起上课，就是周四了。
他看着窗外，看见每天都会看见的道路和树木，不过是走在路边的人变了模样。
他吹泡泡，刚吹起的一个破了，在嘴里用舌头绕绕，包裹在舌头前端，给它一点气，泡泡又会出来了。
池否讨厌队友们的懒散，这次金工实习的小车，建模是他负责的，零部件也是他选的，他们就在老师每周的汇报课上出个面，这他都忍了，但一说要聚在一起讨论一下事情，一个个的都有一堆理由，天天推，今天还是他逮了几次才强硬地要求他们都在场帮着组装。
泡泡被吹的只剩嚼劲了，变得干干燥燥的，甜味也都没了。
跟陈叔说了再见，池否还是把想了好多遍的话，直白地说给陆壹听。
陆壹，我已经用口香糖描摹出你吻我的样子啦。
这是之前嚼口香糖从没有产生过的色情感。
啧。
跟其他人说了声，他先走了。
出门就看到了想见的人。
“陆壹！”他恨不得飞出感应门，扑进某人的怀里。
他飞不了，用跑的。他跑起来，前面的刘海是飞的。
陆壹被人结结实实地撞了，再被抱住了。
“之前怎么没觉得你这么猛呢？”他推推池否，“手放开。”
池否的双手环着他的脖子，仰着头，逆着太阳，脸上的笑都是温暖的，“不！”他把力都加在陆壹的脖子上，压着他的头往下一点。
现在是上课时间，校园被阳光全包围，校车还没经过实训楼前，边大最近在禁摩托车，周围也没有发动机转动的轰鸣声，旁边的篮球场倒是不断传来欢呼声。
“为什么来找我？想我了吗？”他眨着眼睛问，脸色变得懊恼，“我刚把口香糖吐了，橙子味的，好闻吧。”他冲陆壹的鼻子间哈了口气。
陆壹没躲，用手去掰他的，池否哼着松开握着的手。
“怎么不早点来找我？我都想死你了，哎，我们小组的车做出来了，你要看吗，带你去看？”
机械学院大二开始金工实习，上学期就学五个基本的加工方法，下学期设计产品，池否都跟他介绍过。
“不看，吃饭去不去？”
“去！”池否跟上他的脚步，踩着他落在后面的影子，让他想想，踩住一个人的影子，是两个人会很快在一起，还是陆壹会更喜欢自己。
陆壹看见他的小动作，他想，池否是一直都这么可爱吗？
“你怎么知道我在实训楼？你暗恋我？偷偷跟踪我？”池否在他背后，探出一个头，异想天开地笑。
“你朋友圈定位了。”
“噢！忘了！”
那几个队友还在围着车拍照录视频，他随便照了一张，定了实训楼的位置，写:“简简单单，准备提前跑路了。”
“万一我先走了呢？你等不到我会一直等吗？”
“路过而已。”
“噢，不信！”
池否信的是陆壹在嘴硬。
陆壹不能告诉池否，他在喝到绿茶的时候，就想吻他了，是蹦在脑子里的想法，没有缘由。
他假装出来上厕所，其实是逃课了，还拜托吴堪帮自己把书包拿回去，想蹲一下，万一等到人了呢。有人说自己又开始跟着老师做比赛要拿第一，所以已经几天没有找他一起吃饭了。他想和人一起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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