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
六.
伊九濯是时间回溯后第一次来到异安局。
这一次他是通过验证，被人请进去的。
尽管异安局归属于国家，但是地下七层以及储藏室还是归他管。
他一路沉默，直到地下七层的大门被打开，熟悉的场景落在眼前。
伊九濯还记得最开始地下七层只有一间办公室和好几间收容房。但是现在全被改成了居住室一样的环境。
几乎能想到，沙发上乌念风毫无形象的瘫在那里，伊梓晏会靠在旁边，给他捏捏肩或者陪他聊天。
如果这个时候自己进来，乌念风就会招招手让他过去，然后温声询问他最近的生活。
眼前视线渐渐模糊，伊九濯往里面走着，他坐在了沙发上，看着这个熟悉的居住所。
但这终究只是居住地，而不是家。
眼前生活的画面一面面闪过，他上午刚把莫浅亲自逮捕，送进国际监狱。下午匆匆赶回来，已经身心疲惫了。
他靠在那里，寂静无声。
七.
最开始伊九濯被收养的时候，并不是通过福利院或者孤儿院的。
他是在一次海上游轮旅游时，意外遭到海难。当时他整个人都被船体掩埋，只有一个不足两平方米的，可以呼吸的空间。
伊九濯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即便他那个时候只有五岁。
但是就在他抓不住船体，要沉进海底的时候，船体忽然被人掀开，伊九濯直接被抛了出去。
刺目的阳光和新鲜的空气让伊九濯有了生的希望，然后他就被人抱在怀里。
他听到一个男人在说，“伊梓晏！你小心点！还有活人呢。”
他感觉到那只手抚摸过自己受伤的后背，那里已经被海水浸泡烂了。
但神奇的是，他手指触碰的地方瞬间不痛了。
“可怜见的。只有他一个人活下来了啊。”
伊九濯费力看着他，想要记住他的脸。他当时心想，一定要记住恩人的脸，滴水之恩，涌泉相报。这可是救命之恩。
结果，电视剧里恩人救完人就走的画面没出现，伊九濯稀里糊涂答应了对方的事情，正式成为他们两人的养子。
恩人变养父，直到一个月后的伊九濯还有点懵逼。
八.
其实乌念风和伊梓晏算不得好父亲。
只能说是一个好师父。
乌念风教他怎么逃工作报告，怎么尝试和鬼魂聊天，甚至想教他怎么S性走位躲开异安局某些老年人砸过来的东西。
可惜伊九濯根正苗红，硬是没被乌念风带歪。反而成了异安局年老一辈人人口中：别人家的孩子。
伊梓晏就不一样了。
他教会伊九濯很多很多东西。甚至包括为人处世的道理。明明伊梓晏才是最不像人的。
伊九濯知道，那是他少有的快乐时光。如果伊梓晏和乌念风还活着，那么即便卢淋斯病毒席卷而来，即便星联星协的内斗，他们两个都会是伊九濯最好的后盾。
可惜一切都戛然而止。
生老病死乃人生常态，无人可以躲避。
所以，在乌念风死后，伊梓晏追随而去。
九.
伊九濯在半睡半醒间感觉到一只手好像在触摸着自己。他陡然惊醒，却被吓了一跳。
只见乌念风和伊梓晏一左一右，摸他脑袋的正是乌念风。
“小濯？”
伊九濯张了张口，“爸……”
乌念风嗯了一声，然后一胳膊肘到了伊梓晏腰上，气势汹汹道，“快，说！”
伊九濯：？
伊梓晏目光偏移了一寸，又默默转回来，然后坐在伊九濯旁边，轻声说，“很抱歉，没有和你商量就直接跟着念风了。”
伊九濯抿了抿嘴唇，默不作声。
伊梓晏抬起手，犹豫了下，在乌念风的盯视下，慢慢说，“我和你们的感情有很多地方不一样。所以有时候我可能并不了解你的想法 。”
乌念风叹了口气，大大咧咧道，“哎呀，好了，梓晏啥也不会说，你也不是不知道。干什么吵的那么凶。我不在了你们都没个人先退让第一步的。”
伊九濯一吃惊，“您都知道？！”
“嗯。”乌念风珍重地看着他，握紧他的手，“但是很快就不知道了。我当时站在旁边看着你们吵的时候都快急死了。哎呦，现在可算是说开了。”
伊梓晏目光温柔，一如伊九濯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其实有的时候你在我们墓碑前说的那些话，我们都知道。可是那个时候实在是没有多余力气出来抱一抱你了。”
乌念风弯起眼睛，蹲在伊九濯身边，“我知道，小濯受了很多委屈。而且你也很厉害了。不用太自责了。我真正的想法其实是你能好好的活下去。没有别的了。你现在还小，等你遇到像梓晏对我这样的人后，你就明白了为什么当初他要和我一起走了。”
伊九濯抽了口气，眼角留下泪水。
“好啦，我们也只是在临走前给你留下一条消息而已啦。撑不了太久的。”
乌念风擦了擦他的眼角，却发现自己其实只是一个虚影，触碰不到伊九濯的。他尴尬笑了笑，紧接着说，“储藏室里面的东西你不想管了直接上报给上层。你管了那么多年还没给你发工资，要我早不干了。”
伊梓晏在旁边叹气。
“至于我们俩的东西么。你想要就要。不想要的话，可以把它化成能量，然后随身携带还是消散于世间都没有问题。”
乌念风的身影已经渐渐透明了。但是那一张笑颜却又如此清晰。
“那么，这可能是最后一次对话啦。”
乌念风摸了摸他的额角，轻声说，“祝我们的小濯康健百岁，无忧无虑。”
伊九濯伸出一只手，却只是抓住了一些残影。
此时此刻，伊梓晏的身影也有些变淡了。
“你是去是留，是生是死，都是你自己的选择。不会有人逼着你的。”伊梓晏和他对视，看着他双眼通红，不自觉软下了语气，“但我记得，你应该是教了朋友的。”
伊九濯沉默，点头。
“遵循自己的内心。”伊梓晏说。
“好。”
十.
虽然星际联盟和星际协会不复存在，但是总要重新建立一个组织。
事实上，纪诸元收到伊九濯的申请时，是很正经的。
凭直觉，时间回溯后，他觉得伊九濯整个人的状态不对劲。
但是因为关系没那么亲密，他不太好问。然后伊九濯又和疯了一样逮捕了莫浅，把他送走后，一连消失了一个多月。
甚至纪诸元都怀疑，他是不是死在哪个不为人知的地方了。甚至动过要不要找人找找他的遗体，弄一场葬礼啥的。
然而没等他想出来个所以然，伊九濯就自己回来了。不仅如此，还带回来一堆设备。
伊九濯说，“这些储藏室的东西，摆着也是摆着，不如交给你。它们比一般武器更强。”
纪诸元仔细看了看他的脸，犹豫了下，轻声说，“你现在，似乎有了新的目标？”
伊九濯一愣，随后点点头，展颜一笑。
他其实生的很俊郎，再加上很会搭配，毕竟人靠衣装马靠鞍，若是放在训练队里，指不定又是多少人的追求对象和白月光。
“是的。”
经过一个月思考，伊九濯总算彻底走了出来。前期因为乌念风和伊梓晏相继离开，伊九濯有一阵子一蹶不振。
后来又把恢复世界和平这件事情当成活下去的动力，但是稍微不小心，一些不太好的念头就会跑出来。
但现在，伊九濯想要尝试一下乌念风口中所说的：寻找一个可以托付的人。
伊九濯如今也才二十六岁，大好年纪着呢，更何况如今也没有什么事情了，大把时间可以让他思考存在的价值。
偏巧此时时夙和殷锦舟回来填个表，看到伊九濯的时候，时夙诧异道，“你居然还活着？”
伊九濯：？？？
时夙也反应过来这句话不太合适，连忙说，“咳……当我没说。你这是打算……”
伊九濯简单把自己的事情说了一下，岂料刚说完，殷锦舟脱口而出，“你要公费谈恋爱？”
伊九濯：……
特么的，就不应该今天过来。
纪诸元连忙解救了伊九濯，说，“行了行了。你俩也别挤兑人家了，你俩好哪里去了。”
时夙无辜道，“起码我干活了啊。你看，这一季度学员训练的素质就还可以。你看白聆祈和云晖，他俩都不知道跑哪个国家旅游去了。”
纪诸元揉了揉眉心，“你就不能看看叶绾轻么？”
“哎呀，她俩宅基地宅着也是宅着，顺便把工作做了。”
时夙摆了摆手，随后冲伊九濯一笑，说，“以后找对象可得考虑清楚了。说实话我觉得你不太像是直男……殷锦舟！”
时夙说到一半，忽然感觉腰上被人戳了一下，语调立马变了。
殷锦舟脚底抹油，原地开溜。
时夙恨铁不成钢看着他，然后又转头看着伊九濯，匆匆丢下一句：“以后有什么事情尽管来找我们。”
然后杀气腾腾去找殷锦舟了。
伊九濯怔愣良久，才失笑。
他一直空荡荡的内心，好像忽然被填满了。
……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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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伊九濯（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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