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初上,繁星未消,谢照安早早地便来到了同化村。
傅虞因为昨晚喝了太多酒,此时还在客栈睡懒觉。谢照安也不想一直麻烦陈偃,于是选择孤身一人来查案。
昨日仓促,有许多细枝末节并未注意到,她总觉得自己应该还遗落了什么东西,于是打算再细细侦察一番。
老人们总是醒的最早,这时他们已经搬起板凳,三三两两坐在屋檐下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其中一个眼尖的认出谢照安,招呼道:“诶,这不是救了小陈的那位女侠么!这么早就来咱村子了!”
“啊,是啊。”谢照安应道。
旁边有人问道:“难不成是昨日县衙庭审的那位女少侠?”
“可不是!”又有人附和,“你没听别人提吗?一剑杀五盗,可威风了!要不是她,咱们不知道还要受多久那些臭王八的欺凌呢!女侠解了我们心头大患,偏偏那县老爷装模做样,还要定什么乱七八糟的罪,俺当时听了第一个不同意!恨不得冲上去跟他理论,幸亏有小陈为女侠担保。”
说罢,又朝谢照安关切地问道:“女侠,小陈没有跟着你一起来吗?”
谢照安摇摇头:“时候尚早,我没喊他。”
“女侠是要来查顾大帮那案子的吧?”老人自认脑子还不糊涂,“是不是县老爷说,让你查这桩案子的?”
“嗯。”
“啥,顾大帮啊?”身旁人凑过来。
“要我说,这案子可有的查!”老人故作神秘道。
谢照安来了兴致,走到他们跟前,蹲下身来:“伯伯,你细细讲来。”
老人开始娓娓道来:“自从顾大帮那外甥来了咱们村,顾大帮就一直跟咱们吹嘘他有个光宗耀祖的外甥,那可是……可是未来能做宰相的!”
随即有人附和:“对!这个我可以作证,我天天听顾大帮念叨,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
“不过……他那个外甥,俺觉得不是什么好东西。”老人又皱了皱眉,脸上露出嫌恶之色,“我有好几次偷偷听到顾大帮训斥他外甥,什么不务正业,不好好读书,反倒去花楼寻欢作乐。俺看呐,这小伙子,也是误入歧途了。”
谢照安感到疑惑,从昨日她看到的那些书籍来看,顾兆是个刻苦用功的人啊,都已经考中了举人,怎么突然开始跑到花楼寻欢作乐了?而且他一个普通书生,维持生计都已是困难,又哪里来的闲钱去花楼找乐子?
再说了,金榜题名之后,功名利禄,美人醇酒,要什么就有什么,何必逞一时之欢,误了大好前尘,顾兆不该不懂这个道理。
她说道:“不过我听陈偃说,顾兆行事孤僻,总是喜欢一个人偷偷躲起来读书,或者去竹林,或者去湖边,顾大帮还为此担心过顾兆的安全呢。”
老人一副“这你就不懂了”的样子:“读书在哪儿不好读,非要去竹林子还是什么湖边子啊?依俺看,那根本是这小子的借口,随便说个远点的地方,实际上是偷偷摸摸跑花楼去了。顾大帮也不愿意让别人知道这点破事,自然要帮着他外甥瞒着咱们,要不是俺耳朵尖听到了,我还真以为那小子是个什么文曲星转世呢!”
“你这么说,我好像有点印象了……”另一个老人摸了摸胡须,似在回忆,“我之前上城里去送货,确实看见有个像他的人鬼鬼祟祟的在花楼门口转悠,我当时还以为我老眼昏花看错了呢!没想到啊……他竟然是这样的人!”
“我想起来了,有一回顾家这小子喝醉了,说他有个非常宝贵的东西,但是谁都不让看,连顾大帮一家子都不给。你们说,会不会是顾大帮觊觎他的那个啥宝贝,把他杀了啊?”
“顾大帮在咱村子里也算是个老实人,俺实在不相信他会做出这种事。”老人摇摇头,“顾大帮的儿子在外地一年到头都不回家,顾大帮又穷,靠卖鱼为生,勉强过日子,这回县老爷把顾大帮和他老婆抓走,至今还扣在县衙,他们这家子这次是真的惨咯。”
“咱们觉得他无辜有什么用,要县老爷觉得才有用!也不知道咋整的,怎么就咱们村子里出人命来呢……”那人嘴里犯嘀咕道。
谢照安心中泛起疑惑,又问了些关于顾家的问题,随后便辞别了几位老人,又去顾大帮家中看了看。
屋里屋外都仔细的检查过后,谢照安确定这里已经没有什么利用价值了。或许顾家本就一贫如洗,或许县衙已经派人彻底搜查了一番。
看来今日的收获也算是小而又微了。
不过谢照安很好奇,顾兆所说的那个宝贝究竟是什么?它最后又去了哪里?难不成被凶手带了吗?
如果凶手是觊觎顾兆手中的这个宝贝的呢?那么这桩案子算不算是因财生祸?
看来,只有找到这个宝贝,才有可能破解这桩案子。
谢照安后来又在同化村附近逛了一圈,回到城里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
她记得昨晚陈偃和她们说过金光寺的位置,约定好晚上一起在那儿逛庙会。她早上也给傅虞留了纸条,告诉她自己今天会晚点回来,介时直接在金光寺碰面。
时间也差不多了,他们二人想必已经在金光寺等候。谢照安三步并作两步,快速往金光寺的方向赶去。
沉闷的钟声响了一转又一转,伴随着夕阳落沉,明月载物,华灯初上,大街通衢已经陆陆续续围聚了不少百姓,谢照安来到金光寺恢弘沉稳的大门前,一眼便看见了守候着的陈偃和傅虞。
傅虞看见她,遥遥朝她挥手喊道:“照安!这里这里!”
谢照安跑过来,笑道:“没想到这会儿人就已经多起来了。”
陈偃点头,回应说:“庙会每三年举行一次,官民同乐,这几日是安兴县除却上元节外最热闹的时候了。”
三人一同往寺里走去,只见寺里香火旺盛,百姓祈福,大殿里红烛火焰照得几尊金佛光彩耀人,庄严肃穆。
谢照安看了会儿,只觉这些佛像色彩鲜艳,崭新异常,个个看起来都像镀了一层光,左右找不到一丝瑕疵,于是又问起陈偃:“这些佛像看起来怎么像是新铸的?”
陈偃点点头:“十年前,张魁举兵造反,强攻安兴县,将这里的佛像都打碎了。现在的这些佛像都是平定反叛后新铸的。”
谢照安的眸色顿时暗沉下来:“张魁?”
“是啊。”陈偃低叹一声,“安兴县的百姓个个都恨透了张魁,我时常能感受到他们言语中对张魁所做之事的憎恶与怨愤。”
傅虞凝眉思索,朝他们问道:“张魁……好耳熟的名字,我好像听师父提起过,他都干了些什么啊?”
谢照安淡淡回答:“张魁因不满朝廷,决心起义造反,从潭州一路打到江陵安兴县,因其暴虐残忍,所到之处生灵涂炭,引起百姓怨愤。当时太孙李嗣珩奉皇命平定叛乱,虽然镇压了张魁反贼一党,但是自己也因此事不幸意外废了双腿,终身落下残疾。”
“这些佛像,也是他命人重铸的。”陈偃补充道。
“李嗣珩我倒是有印象。”傅虞努力回忆师父曾经说过的话,“师父说,他因为双腿残疾导致心里落差,竟然公然造反自己的父皇,最后因起兵失败惨死于东都洛阳。”
谢照安的目光落在那些佛像上:“是啊,若不是因为双腿残疾,他本就该顺理成章成为太子的。”
傅虞若有所思:“他失去双腿之后,还想着重铸这些佛像,我总觉得他应当是个心怀慈悲之人,真想不到后来他竟然会做出谋逆之举。”
谢照安说:“李嗣珩已经去世了,他心里是怎么想的,没有人知道。传闻中的功过是非,都是旁人以自己所想强加给他的罢了。”
远方传来整齐有序的木鱼敲击声,伴随着缕缕檀香和僧人们的呢喃低吟,整个世界都沉浸在佛道的教诲中。
形形色色的过路人忙着上香许愿,脚步繁忙,不断经过庭中巨大的鼎炉。
谢照安伫立于这只鼎炉前,思绪如秋夜连绵的雨,冰冷潮湿地打在回忆的悬窗。她不信佛,不信道,什么都不信。她在心底清楚的知道,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就算寄托再多的愿望,得不到的始终得不到,失去的永远会失去。
陈偃见她沉默,试着寻找话题:“对了,听说在金光寺许愿特别灵,照安,我们一起去上柱香吧。”
“……不了,我不感兴趣。”
“照安,去嘛去嘛。”傅虞怂恿道,“既然来都来了,不上柱香多没意思,我想上柱香,你和我一起,好不好?”
谢照安看向傅虞充满希冀的眼神,饶是她再铁石心肠,也定拒绝不了了,这才微微叹口气,答应下来:“那好吧。”
傅虞高兴地牵住她的手,拉着她就要往大殿石阶那边走。
忽然,热闹的人群中响起一道不和谐的声音——
“公子!你看,他们就在前面!”
这道声音,恰恰就在他们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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