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清云梦到自己变成了一只小黑狗,被一只微凉的手托着肚皮。
他正扑腾着双腿,奋力抬起头,想看清是谁在抓着自己时,忽然感觉嘴里涌上来一股苦味。
这苦味从舌根一路冲进胃里,池清云哕的一声就睁开了眼。
他伸出舌头,脸都皱了起来。
“好苦!”
“郎君你醒了。”
一颗蜜饯送到了眼前,池清云抬头,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脸。
“这药里加了黄连,吃一块蜜饯就不苦了。”
池清云咬着蜜饯,口腔里的苦味被甜味中和了,他一边嚼着,一边道:“芙蕖,你怎么在这儿?”
芙蕖低下头,小声说:“侯爷说郎君身边得有个人照顾,便让杨大哥将我接了过来照顾郎君。”
池清云唔了一声。
芙蕖看着他,低低道:“郎君,你不怪我吗?”
她脸颊上面有一片淤紫色,边缘泛着青黄,唇角也刚结了痂,露出的手指上也是青紫一片,一看便是挨过打。
池清云想了想说:“这一次我不怪你,但若有第二次,就不行了。”
芙蕖含着泪珠:“谢过郎君。”
池清云说完,就撑着坐了起来,疑惑道:“我为什么要喝药?”
他只隐约记得,自己身上好像着了火,想要找武安侯帮忙,接着便失去了意识,再睁开眼,就昏睡着被芙蕖喂了碗十分苦的药。
“郎君不记得了吗?”芙蕖道,“郎君前天被东家喂了酥骨**丹,此药药效凶猛,幸好侯爷能请来陈神医救了郎君。”
酥骨**丹入口即化,虽然池清云吐掉了大半,但药力仍有小半起了作用。
此药不与男人交合则会七窍流血而亡,就算是陈神医也废了好大力气才将池清云的药力清除,而池清云也因此昏睡了一整天。
此刻终于清醒,池清云只觉得浑身骨头都睡软了,抻了个懒腰问:“陈神医是谁?”
芙蕖知道池清云很多事情都不记得,便说:“陈神医是江南一带有名的神医,听说哪怕咽了气,他都能从鬼门关抢人。只是他向来神秘,救人也不要钱财,也不知侯爷是用了什么办法请来的。”
芙蕖又说:“不过如果是侯爷的话,就算再难请的人,也是能请到的。”
听到这句话,池清云耳朵支棱起来,问:“为什么这么说?”
他从床上起来,没要芙蕖帮他穿衣,自己三两下将外衣穿好,看向芙蕖:“武安侯很厉害吗?”
芙蕖悄声道:“在大荆,有人不知天子姓名,却无人不知武安侯。侯爷武功盖世,只身一人深入敌营枭首敌寇的故事,被编成话本,都要讲烂了。”
池清云脑袋里浮现出武安侯的模样。
武安侯外表格外俊美,但肌肤苍白,看上去似乎带着病气,不像武将,而像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王孙。
真是人不可貌相。
芙蕖替池清云开心道:“侯爷能给郎君请陈神医,说明是看中郎君,真好。”
“对了。”
池清云忽然起了好奇心:“有关武安侯的话本很多吗?”
芙蕖道:“很多的,不止江南州府,就连京师那等地方,说书人讲的十个故事,有八个都要是武安侯的。郎君想看,我一会儿便找几本给郎君。”
池清云此刻也恢复了几分精神,接着,便觉得腹内着火一般的饿。
他昏睡了一天,期间只喝了点米水和药,此刻摸着肚子,觉得饿极了。
也在这时,屋外传来了敲门声。
杨青在外道:“小云公子,侯爷有请。”
“他怎么知道我醒了?”池清云有些惊讶。
穿好鞋子,打开门,池清云跟着杨青走出去,发现自己睡得是这处院子的偏房,走两步就到了武安侯在的正房。
刚一进门,池清云鼻尖忽然耸了一下,闻到了极香的肉味。
咕噜。
他忍不住咽了下口水。
杨青停在了外间,伸出手道:“侯爷在里间,小云公子请。”
池清云拂开纱帘,走了进去。
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一桌子摆盘精美,用瓷器盛着,还冒着热气的膳食。
蟹粉芙蓉蛋,云腿蒸鱼,藕粉糖糕,樱桃肉,五香熏鹿肉等等,食物的热气和香气交杂着袅袅升腾,只是看一眼就让人食指大动。
他眼睛黏在上面好一会儿,才看见桌边盘坐着的人。
这一看,发现武安侯今日穿的极素。
发丝用一白玉冠束起,余下泼墨般垂落,穿着淡青的暗花云纹锦袍,一条同色玉带束于腰间,坠着一枚玲珑环佩。
虽色彩素净,但他通身气度清贵,多了分不可逼视之感。
“侯爷早。”
池清云先开口问好,嘴上在问好,眼神却不住地往桌上的饭菜飘去。
“早?”
武安侯淡淡道:“现在已快到午时。”
“哦,那侯爷,中午好。”池清云心不在焉地答,只觉得自己口水在不停分泌,眼睛都要馋红了。
“侯爷叫我,是有什么吩咐?”
“没什么吩咐,就是忆起往日里我用饭,你总在我旁边摇尾巴陪着,一时怀念,就叫你来了。”
武安侯执起筷子,夹了一片鹿肉,笑道:“这是关外梅花鹿的肉,用松柏枝微熏,佐以秘制的五香粉,韧而不柴,口感极好。”
池清云直勾勾看着那片肉慢悠悠的从半空滑过,从他眼前飘过,在即将进入武安侯嘴里的时候,忽然停了下来。
薄唇轻启,轻飘飘道:“我记得你不爱吃鹿肉,真是可惜……”
“我爱吃!”
池清云闻言急的上前两步,凑过去,睁着黑亮的眼,看着武安侯,眨巴着眼睛道:“我真的爱吃。”
武安侯含笑看着池清云。
看到他眼神跟着自己筷子上那片鹿肉晃来晃去,一副馋猫的样子。
像是终于逗弄够了一样。
武安侯将筷子伸向前,鹿肉停在了池清云的嘴唇前,轻轻碰了碰。
池清云一口叼住,咀嚼着鹿肉,腮帮子鼓起来,瞬间眉开眼笑。
“落座吃吧。”
武安侯将筷子递给他,说出的话,让池清云如闻天籁。
虽然饿了一天一夜,但池清云吃相并不难看。
腰背放松却不松垮,举手投足像是来自富贵人家的小公子,贵气又自如。
他吃到好吃的菜,眼睛便会眯上,吃高兴了,唇角就翘起来。
武安侯在旁边,只略略动了动筷子,余下时间,目光都落在了池清云身上。
幽邃的眸子黑沉沉的,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目光实在难以忽视,池清云忍不住转过头,看向武安侯,和他对视上。
池清云心想,武安侯如今养我,就是将我当成曾经的爱狗了,可惜我不记得,也没什么感情,回应不了这份情感……
但武安侯的权势实在动人,有他庇护,那南萧馆也不敢对自己如何,自己没有记忆,在武安侯手下生活显然是最优的决定。
为这些,他免不了要装一装亲近,讨好他才行。
他心中长叹一声。
狗生,啊不,人生艰难。
可寄人篱下,仰人鼻息,理当如此,理当如此。
于是,他对着武安侯乖巧一笑,屁股挪了挪,身子挨了过去。
“侯爷,吃这个。”他给武安侯夹了一筷子。
武安侯轻眯了下眼,吃了。
池清云见状,再接再厉,“侯爷,这个也好吃。”
接连夹了好多菜,武安侯却不动了,只似笑非笑看着他。
池清云被看的一阵心虚,面上却仍是乖巧。
灵动的眼珠转了转,又起了别的心思。
“……我吃饱了,给侯爷捏捏肩。”
池清云跑到武安侯身后,手指搭上武安侯的肩膀。
隔着绸缎,池清云没什么章法的捏了捏。
武安侯的肩颈手臂,有一块块坚硬的肌肉,池清云忍不住又摸了摸。
这武安侯还真是个练家子。
他正想着,手上用了些力,但只按了两下,就忽然低下头,看见一只修长冷白的手伸了出来,握住了自己的手腕。
接着,武安侯微微用力,池清云小声惊呼,向前扑坐在了武安侯身边。
他仰起头,一手撑在武安侯膝侧,一手被武安侯攥在半空。
“侯爷?”
这时,他视线瞟到了武安侯肩膀之上,自己方才按过的地方,一点暗红透过淡青的布料洇了出来。
“你受伤了?”池清云有点不知所措,“对不起,我不知道……”
他小声问:“疼吗?”
武安侯看着他道:“箭伤,算不得什么。”
他手上用力,将池清云拉近了一些。
看着那双清亮的,好像藏不住什么心事般的眸子,轻笑道:“想讨好我?”
这直白的话一出口,被戳破了心事,池清云耳尖有些红了:“我——”
他正在想该怎么回这句话,却听武安侯开口道:“你像以前那样,就够了。”
“以前那样?”
池清云迟疑着,感觉自己在说梦话一般问:“做狗的时候?”
“嗯。”
武安侯唇角扬起:“往日你总将脑袋搭在本侯手上,汪汪叫两声,就够取悦本侯了。”
池清云:“……”
他神色动摇。
内心挣扎纠结了片刻。
心一横。
池清云仰起下巴,托着武安侯的手,将下巴尖搁在了他的掌心。
武安侯手一直带着凉意,但不知怎么的,此刻池清云只觉得接触的地方格外滚烫,从对方的掌心一路烫到了自己身上,让他浑身都羞赧的要着火。
“……汪。”
池清云睫毛颤抖,脸颊和耳朵红成了一片,闭着眼,叫了一声便抿紧了嘴唇。
半晌过后。
“噗嗤。”
头顶突然传出一声。
池清云猛地睁眼,抬头:“你是不是在笑?”
武安侯讶异道:“没有。”
他托着池清云的脑袋,大掌几乎将池清云下半张脸包了起来,垂眸看下来时,只有眼底还残存着几乎看不见的笑意。
池清云盯着武安侯,心里半信半疑。
真的没有笑我吗?
要是笑了,他可不管这武安侯如何有本事,都是要生气的。
但接下来,武安侯却并未露出笑意,神色寻常。
只是摸了摸他的头发,喂他吃了块梅花糕。
梅花糕真甜。
池清云坐在武安侯身边,吃撑了。
武安侯也命人收了桌子,叫池清云回去。
大概过了半个时辰,池清云正在屋内和芙蕖闲聊,听见了外面传来的声响。
池清云走出去,发现武安侯和杨青似乎直接要出府,
“侯爷,你要去哪?”池清云好奇问。
武安侯换了身衣衫,玄色锦缎浓黑如墨,领口与袖口皆绣金线,墨玉腰带将腰身圈起,单站在那里,就仪态端方,气度尊崇。
他回首,看向池清云,淡声道:“去玉带河畔。”
池清云脱口而出:“……你要去狎妓?我也要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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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逗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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