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下了一整夜,直到天明时分才渐渐停歇。
翠华心里憋着气,自顾自裹紧自己的被子,刻意与他隔开一段距离,整整一宿都没跟他搭话,甚至连翻身都带着明显的怒气。
李狗蛋缩在炕的另一头,连呼吸都小心翼翼,生怕惊扰了她,生怕再次点燃她的怒火。
第二天推开屋门,外面已是白茫茫一片,积雪厚得能没过脚踝。
翠华像个没事人似的,抄起扫帚就出了门,埋头在院里清理出一条窄窄的小路。
忙活了大半天,累得腰酸背痛,回来也只是默默生了火,热了两个硬邦邦的杂面馍馍,坐在灶台边自顾自地吃起来。
李狗蛋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肚子不争气地咕噜直叫。
看着翠华手里那冒着热气的馍馍,他一遍遍咽着口水。昨天担惊受怕,又只灌了两碗凉水,此刻已是饿得眼冒金星。
见翠华丝毫没有分他一口的意思,李狗蛋终于鼓足勇气,怯生生地开口:“翠华,我……我饿了。能……能分我一点吗?”
翠华眼皮都没抬,仿佛没听见,反而更大口地咀嚼起来,吃得津津有味。
她心里冷哼,不是挺有骨气的吗,有本事自己找吃的去!
李狗蛋以为她没听清,忍着脚踝的隐痛,一瘸一拐地挪到灶边,眼巴巴地盯着她手里的馍馍:“能……能给点吃的吗?”
“没有!”翠华干脆地拒绝,“想吃找你那王寡妇要去,现在你是她的人了,跟我没关系。”
连名字都不好好叫一声,谁知道他在跟谁讨饭。
李狗蛋一脸苦相:“翠华,我真没有……是她闯进来就……”
“哼!”翠华打断他,“既然没有,你怎么记得那么清楚?”
她越想越觉得,他当时说不定是半推半就,王寡妇那身经百战的样子,肯定比她这生手懂得多。
“我……我当时都吓坏了。”李狗蛋急得结巴起来。
“吓坏了?”翠华上下打量他,嘲讽道,“哪儿坏了?我看你不是好好的吗,还能跟她拉扯半天!”
李狗蛋真是有口难辩,饿得双腿发软打颤,眼看就要站不住。
求生欲最终战胜了羞耻心,他趁翠华不注意,一把抢过她手里剩下的半个馍馍,狼吞虎咽地往嘴里塞。
“哎!你!你怎么还抢上了!”翠华又惊又怒,抢都抢不回来。
李狗蛋也顾不得烫和干噎,就着瓢里的冷水,拼命把馍馍咽了下去。随即虚脱般地滑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总算是缓过来一点。
翠华双手叉腰,冷眼看着他:“吃完了?吃完了就赶紧走,别在这儿碍我的眼!”
说着,她转身翻出他那件当初捡他时穿的破旧袍子,扔到他身上,“记住,把我买的新衣裳脱下来还我!”
这天寒地冻的,御寒的衣物一天一个价,那两身新衣裳可花了她不少积蓄。本来想着他若老老实实跟她过日子、生娃娃,这衣裳送了也就送了。
可现在,什么事都没办成,还想白穿她的新衣裳,天下哪有这么好的事!
李狗蛋这下彻底慌了神,哀求道:“我……我没说要走,我愿意……我愿意跟你生娃娃,你别赶我走!”
出去就是死路一条,他不想死,爹娘还指望他呢。
“听不懂人话吗?”翠华提高嗓门重复道,“我管你愿不愿意,现在就给我滚,我不想再看见你!”
“为……为什么啊?”李狗蛋挣扎着问。
“你还有脸问为什么?”
她懒得再搭理他,到此为止。
一个养不熟的男人,留着有什么用?公主府多的是男人,大不了今晚她再去捡一个。
见李狗蛋迟迟不动,翠华没了耐心,直接上手,连拉带拽地把他从地上扯起来,推出了门外。
关门前,还不忘硬把他身上那件新袄子扒了下来。
“脏死了!”她嫌弃地嘟囔。
好好的新衣服,沾了王寡妇的气息。不过,等开春拿到河边好好搓洗一下,应该还能穿。
“啪嗒”一声,翠华从里面把门闩插上,心烦意乱地躺回炕上,想补个觉,却怎么也睡不着。
门外,李狗蛋穿着单薄的破袍子,在凛冽的寒风中瑟瑟发抖,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翠华,翠华……”他不甘心就这样被赶走,颤抖地手拍打着门板。
“别叫了,屋里没人!”翠华用被子蒙住头,试图隔绝那烦人的声音。
叫了一阵,里面再无回应。
李狗蛋愣愣地站在雪地里,冻得嘴唇发紫,浑身止不住地哆嗦。最后实在扛不住,只好靠着门板蜷缩着坐下,徒劳地拢着手哈气取暖。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他几乎冻得失去了知觉,脸色青白。
恰巧刘婶拿着新配的草药过来,看见他这惨状,心疼不已,连忙把他扶到了自己家里。
“孩子,你也别太怪翠华。”刘婶递给他一碗热水暖身子,耐心开导,“她那丫头,性子是烈了点,但没啥坏心眼。气性来得快,去得也快,通常不记隔夜仇。”
李狗蛋捧着碗,声音微弱:“是……是吗?”
刘婶笑道:“你先在我这儿暖和暖和,吃点东西。等晚上我带你过去,你说几句软和话,哄哄她就没事了。”
“哦……好。”李狗蛋喝着热水,身子渐渐回暖。
他也想明白了,就算真要离开,也不能这样不明不白地走,至少得跟她道个谢。
若不是她当初从雪地里把他捡回来,他早就冻死或者被抓去充军了。
他在刘婶家也没闲着,帮着劈了点柴,生了火,还用刘婶给的米熬了一小锅粥,想着晚上带给她。
入夜,刘婶端着那锅猪肝粥,领着李狗蛋回来了。
“翠华,开门,是我。”刘婶在门外喊道。
翠华早就醒了,正心不在焉地坐在灶膛前烤火,心里空落落的。
他不会……真的走了吧?
听到刘婶的声音,她急忙起身开门,目光下意识地就往刘婶身后瞟。
哪怕是条狗,养了两个月也有感情了,更何况是个大活人,还是她费尽心思捡回来的种马。
一眼看到低眉顺眼跟在刘婶身后的李狗蛋,她心里暗暗松了口气。
还好,没走……
“刘婶,快进来,外面冷。”翠华侧身让开。
刘婶笑呵呵地进来,把粥锅放在桌上:“我今天买了点猪肝,熬了粥,给你盛了些过来。顺便再把新配的草药拿给你。”
李狗蛋紧随其后地跟着进来,不敢直视翠华的眼睛。
“谢谢刘婶……”翠华无精打采道,“药就算了吧,没人用得上,您留着卖钱也好。”
刘婶见状,一把将李狗蛋拽到前面,使劲给他使眼色:“这不是人在这儿嘛,狗蛋说你这几天累着了,特意去我那儿给你熬粥呢!是不是啊,狗蛋?”
李狗蛋立刻会意,猛点头:“嗯嗯,我怕吵着你歇息,就去外面生火……没想到,风把门给带上了。”
他小心翼翼地编着理由。
翠华心里哼了一声,还挺会给自己找台阶下。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淡淡地“哦”了一声。
刘婶赶紧打圆场:“那行,粥和人都送到了,我就不打扰你们了,先回去了。”
临走前,还特意帮他们把门关好,隔着门缝对翠华无声地做了个好好说话的口型。
翠华叹了口气,目光转向惴惴不安的李狗蛋:“既然是刘婶带你回来的,你要是不嫌弃,就……就先留下吧。”
她终究还是心软了,再给他一次机会。
李狗蛋如蒙大赦,连忙表态:“不嫌弃,怎么会嫌弃,我还要谢谢你当初救了我……”
“打住!”翠华打断他,语气刻意保持疏离,“我们之间,不过是各取所需,谈不上谢不谢的。”
说完,她端起那碗还温热的猪肝粥,几乎是一口气灌了下去,打了个响亮的饱嗝。
“你慢点喝……”李狗蛋想劝,却没能拦住。
翠华放下空碗,直接脱了外衣上炕,背对着他躺下。
这……这是在等他办事吗?李狗蛋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他磨磨蹭蹭地收拾好碗筷,又舀水仔仔细细地洗了脸、手和脚,这才蹑手蹑脚地爬上炕。
就在他鼓起勇气,伸手想掀开她被子一角的那瞬间,翠华突然出声:“我夜里打呼噜,吵得很,你睡炕尾吧。”
打呼?
李狗蛋一愣,明明夜里都是他忍不住打呼,被她捏鼻子弄醒好几次。
他很快反应过来,这是婉拒的意思。
眼神黯淡了一下,他识趣地缩回手,默默挪到炕尾躺下。
他那床被子已经被翠华收走了,只能和她盖一床。怕自己的脚有味道熏着她,只把被子拉过来盖住上半身,两条腿露在外面,冻得直哆嗦。
真冷啊!他刚在心里感叹,不小心碰到了她的脚,竟然也是冰凉的。
要不……帮她暖暖?这个念头突然冒了出来。
犹豫片刻,李慢慢挪过去,小心翼翼地将她那双冰凉的脚揽进自己怀里,用体温捂着。
翠华的身体僵了一下,脚趾不自然地蜷缩起来,但却没有挣脱,任由他抱着。
这一晚,就这么相安无事地过去了。
看在他还算识趣的份上,翠华心里的气消了大半。
李狗蛋的脚伤好得差不多了,虽然不能干重活,但扫地、生火这些轻省活儿已经能应付。两人心照不宣地在一个屋檐下继续过日子。
关于圆房这件大事,也在试探中缓慢推进。
只睡了一晚,李狗蛋便不想再睡炕尾了。
他鼓起勇气,一点点挪到炕头,试图钻进翠华暖和的被窝。
翠华察觉到了他的动作,没有作声,算是默许。
然而,就在他从背后轻轻抱住她的那一刻,翠华却像被烫到一样,猛地把他推开。
“脏死了,别碰我!”她嫌弃地说。
李狗蛋愣住了:“我……我哪里脏了?”
“你都没好好洗澡!”翠华直言道,“身上说不定还有王寡妇的口水味,脏死了,什么时候把自己收拾干净了再说!”
原来原因在这里。
第二天一早,趁翠华出门,李狗蛋烧了满满一大锅热水,关起门来,从头到脚、彻彻底底地搓洗了一遍,恨不得脱掉一层皮。
翠华从外面回来,看到院子里晾着的,洗得干干净净的衣裳,心里一阵激动。
今晚,总该可以了吧!
她也毫不含糊,立刻烧水,把自己也仔细梳洗了一番,头发擦得半干,还悄悄抹了点珍藏的香粉。
夜幕降临,门窗锁好,两人并排躺在炕上,心跳如擂鼓。
等了许久,身边却毫无动静。
翠华心里嘀咕,怎么还不开始?
只听李狗蛋长长舒了一口气,翻身坐起,双手撑在翠华身体两侧,在黑暗中直勾勾地看着她。
要开始了!
翠华紧张地闭上眼,双手紧紧攥在胸前。
可是,又等了好一会儿,还是没动静。
只听李狗蛋颓然地坐了回去,低下头,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哼:“我……我不会。”
翠华:“……”
她无奈地睁开眼,也坐了起来,与他面对面。
沉默片刻,她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似的,伸手从枕头底下摸出一本用布包着的小册子。
“那就按这个来。”
李狗蛋疑惑地看着那本册子:“这是……?”
“少废话,照着做就行。”
翠华深吸一口气,翻开了第一页——上面画着两个小人嘴对嘴。
“先……亲我一下。”她的脸颊开始发烫。
李狗蛋一时没反应过来:“啊?”
“快点!”翠华语气强硬的催促。
李狗蛋只好笨拙地凑过去,歪着头,在她嘴唇上飞快地碰了一下。
“笨死了!”翠华红着脸指点,“一只手扶着我肩膀,一只手抬着我下巴……再来!”
这本册子可是她今天进城,偷偷摸摸在书摊上精挑细选,花了不少钱才买来的秘籍。回来的路上就偷偷研究过了,图画得很是详细,跟着步骤做,总不会错得太离谱。
李狗蛋依言照做,这次亲吻的时间长了些,也稍微像样了点。
“然后呢?”他小声问,气息有些不稳。
翠华心跳加速,翻到下一页,只看了一眼,脸颊顿时红得像要滴血——画上的小人一边亲吻,一边在帮对方宽衣解带。
“算了!”她羞得把册子一合,“各脱各的,自己脱自己的!”
说完,她拽过被子挡住身体,窸窸窣窣地迅速把自己脱了个精光。
“我……我脱好了。”她的声音闷在被子里。
李狗蛋见状,也不再犹豫,三下五除二脱掉自己的衣服,重新躺了下来。
“然后……然后呢?”他紧张地问。
翠华直接把那本秘籍塞到他手里,自己则飞快地缩进被窝,把头埋得深深的:“剩下就没我的事了,你自己……看着图来。”
李狗蛋借着窗外透进的微弱雪光,快速浏览了一下后面的图画,脸也红透了。
但他还是鼓起勇气,重新俯下身,按照册子上的指引,开始了笨拙的探索。
万事开头难,一点点来吧。
好在一切顺利,两人很快领悟了精髓。
真是多亏了那本册子。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