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林崎悠再度亮起了第三只眼。莫名出现的楼梯在鸭志田所站柜台的后方，要想要进入只能穿过那只正在聚精会神磨咖啡豆的阴影。
林崎悠对鸭志田的第一印象不算好，因此，她对这个安静地沉浸于自己的工作的阴影有些诧异。不过，既然阴影这么专心于自己的世界，那么林崎悠等人的移动就会更加顺利，因此该感到庆幸才对。
她握着高尔夫球杆护着丹尼尔，紧绷起浑身的肌肉，缓缓地向前走去，期间她一眨不眨地盯着阴影的面部，做好了一被注意到就立刻掉头逃跑的准备。然而即使她不小心撞了一下旁边的桌子，发出了不小的声响，那只阴影也没有任何想要理会的样子。
终于绕过鸭志田阴影，走上楼梯。绕过一个拐角之后，入目的事物已经和下方的咖啡店完全没有关联。
“这里是……医院？”围在脖子上的丹尼尔困惑地说。
与楼梯颜色一致的白色墙壁，米色墙纸贴了半人高的高度，一扇扇木门和门牌一字排开，金属材质的椅子整齐地靠在墙边。林崎悠环视四周，视野左下角的小地图也跟着旋转，目前没有出现任何代表着敌人的红点。与游戏中的电视世界比，这里太过正常。
与它相反，林崎悠很快认出来此处的布置，“啊，是这里。”
——这是她上辈子独自住过两年的医院。
她记得这个柜台，从后方的拐角绕过之后就是上下楼的老电梯，从那里的玻璃窗能够看见对面的食堂。她的病房并不在这一层，而在更高的地方。
至少，林崎悠明白，这间医院完全是照着她的记忆复刻的。换句话说，这凭空多出的建筑与之前在深夜电视里看到的属于她的阴影绝对有联系，后者大概率正身处于医院的某一个角落，像看戏一样旁观着她们如猎物般莽撞地冲进蛛网。
零散的记忆一闪而过，林崎悠将其挥散开来，谨慎地继续前进。
刚说过正常不久，医院的布景就像能够听到一人一狐的心声一样，开始从细枝末节处变得诡谲起来。丹尼尔发现的很快，它对这个世界有一种天然的感知，“悠，你看那边的墙角！”
林崎悠循着丹尼尔的话语看向那个方向，看见从墙角悄无声息爬出的猩红纹路，像极了凝固的血痕。撕碎的诊断单碎片凭空出现，洋洋洒洒地不断下落，在地面上铺开一片雪白，然后出现许多漫不经心的鞋印。
走廊多出四五个空荡荡的房间，被打碎的药柜倒在道路中间，玻璃碎了一地。注射了一半却没有了病人的输液瓶孤单地挂在架子上，尽头连着的细针缓缓地晃荡着。每张病床上都有着凌乱的被褥，却没有人。即使打开了第三只眼，也没有找到什么值得留意的线索。
确认这一层已经探索完毕，林崎悠和丹尼尔决定再向上。
……
十分钟后，一人一狐已经爬了四层楼。
“什么也没有嘛，这里！”丹尼尔早已从林崎悠肩膀上跃下，迈着自己的四条腿在前面走着，有些纳闷，“阴影也没有，有用的道具也没有，好奇怪啊……”
确实，爬了四层，几乎一无所获。而需要防备的阴影一次也没有出现过，医院里安静得连落针的声音都能听清，偶尔会有接电仪器发出平稳而有规律的报告声，赶过去之后依旧没看到其他活物的存在。
若不是每一层墙壁的颜色都会变深，且不合常理的东西出现得越来越多，她们都要怀疑自己是否遭遇了鬼打墙。
半晌，丹尼尔也没听到林崎悠回复的声音。它有些疑惑地扭头，发现后者距离它已经有了一段距离，在大后方远远地缀着。
“悠？怎么啦？”狐狸紧急刹住脚步，往回跑了一段，停在林崎悠身前，仰着头有些担忧地看着她，“是又头疼了吗？”
之前在咖啡店的样子看起来苍白得吓人，林崎悠后来解释自己只是感受到意识空间的存在才疼了一下，并不是身体有什么问题。这具身高逼近一米八的身体气血充足，面色也很红润，陪着舅妈购物时拎着大袋子也健步如飞，走起路来轻盈得像在地上低空飞行。
林崎悠还记得自己前几天为了熟悉周边环境而暴走数万步，回到家时脸不红气不喘，轻松得还能再来三个类似的拉练。
但她现在感觉自己喘不上气。
铁锈味混着烧灼一般的痛楚从喉咙向上翻涌，心脏随着呼吸一抽一抽地发痛。她攥着自己的的衣服，努力地大口呼吸着，却丝毫不能缓解剧烈运动后的缺氧。鼻腔因为多次急促呼吸而变得干燥，每次呼吸都带来一阵刺痛。
……不对劲。
林崎悠熟悉这股无力感。她无法抽出身来与面前的丹尼尔对话，而是扶着墙缓缓放低身体重心，然后半跪在了地上。仅仅这样一个动作，就让她的腰和脊背泛起疲惫的酸痛。腿脚很沉，几乎动不了。
从进入医院到现在不过数十分钟，自己的身体不应该虚弱到这种程度，与此同时丹尼尔似乎并未受到影响。
排除不知何时被安上“虚弱”buff之类的猜想，林崎悠在其中找到了最有可能的答案。
——她的身体，变回了上辈子的那副样子。
穿越到这个世界之后，那种无能为力的感受已经消失了很久，因此重新被虚弱笼罩的时候，林崎悠在一瞬间甚至没有反应过来它的来处。
属于自己的曾经的那具身体，仅仅下床行走几步就难以为继，呼吸都会感到疼痛。因此，只能一直卧床治疗，在身上连上许多维持身体机能装置。
比起那时的虚弱，现下还算能够忍受。
不过以这种虚弱的姿态，见到阴影都不一定能够逃走，生存能力打了折扣，最好现在离开电视，回到安全的地方去。但林崎悠不确定回去之后能不能恢复到之前的状态，因此，她选择继续前进，搞清楚面前的一切。
做好心理建设，抛开那股因为骤然虚弱而悄然滋生的惊惧，林崎悠缓了一口气，用高尔夫球杆将慢慢将自己支撑起来，“我没事。”
这场游戏才刚刚开始。
她抬头，准备继续前进，然而眼前没有了长长的走廊，只有一片毛茸茸的红色皮毛。
林崎悠：“？”
短暂怔愣了一秒，林崎悠后退几步，看清遮盖住视野的那只活物。
那显而易见是丹尼尔，巨大化的丹尼尔。
“——悠——”身体变得有半个走廊那么高之后，丹尼尔的声音都显得模糊了起来，“到我的背上来吧！”
随着它的话语传了过来，在林崎悠眼前晃荡的几只毛茸茸长条“啪”的一声砸在了地上，示意林崎悠从这儿爬上去。林崎悠审慎地观察了一会儿，确认这是丹尼尔的狐狸尾巴，数量一共有九条。
她在几条尾巴中选好一条位置最合适的，缓缓攀了上去。似乎是嫌她太慢，那只尾巴一卷一挑，就把林崎悠甩到了自己的背上。
林崎悠一头栽进丹尼尔背上的绒毛里，再顺着脊骨轱辘滚下来，停在了丹尼尔脑袋上方，稍微靠前的位置。她抓住狐狸头顶的两撮毛，稳定住自己，有些担心，“我抓着你的毛会疼吗，丹尼尔？”
“哈哈，我帅——啊？不、我不疼哦。”自动回复的丹尼尔在听清林崎悠的问话后匆忙地扭过内容，“你很轻嘛，而且我的绒毛很结实，不用担心！”
“……”林崎悠默默看了眼自己手里抓下来的小团白色细绒，把它不着痕迹地藏回了丹尼尔的毛里。
话说丹尼尔明明是毛发粗硬的红狐，变大之后，毛发竟然变得又长又柔顺。林崎悠又梳了几下身边的绒毛，很快变得爱不释手起来。
三分钟后。
“……悠，你不问问我为什么会变得这么大吗？”
等待了很久依旧没听见林崎悠的震惊，丹尼尔小心翼翼地前进，心里冒着的期待渐渐变成无语。
它早该知道，林崎悠是个某种意义上很随性的人。她既然能在极快的时间内接受意识空间这个听起来就很奇幻的东西存在，那么对于狐狸突然变成大狐狸又有什么惊奇的呢？
果然，听到丹尼尔的话语后，林崎悠的回复慢悠悠的从背后飘过来，“欸……那为什么呢，丹尼尔？”
一听就是敷衍啊摔！
虽然想要的不是这个反应，但丹尼尔还是兴致冲冲地摇了摇尾巴，“悠，最近不是在漫画里很流行那种故事吗？九尾狐仙的故事——”
在丹尼尔喋喋不休的介绍中，林崎悠也逐渐想起了那些有关狐狸的传说故事。她缓慢地梳着丹尼尔头顶的绒毛，感受到它温热的皮肤下潺潺流动的血液游动的生命力。
“——因为大家都觉得狐狸成精的话会变成很大的九尾狐仙，所以我也可以在意识空间里变成这个样子哦！”从警视厅到现在终于能够发挥出一点独属于自己的作用，丹尼尔得意地扬了扬头，差点把林崎悠撞到天花板上去，“哇啊，对不起，悠！不过，这样赶路很方便吧！”
如果在周围没有阴影且头顶没有天花板的情况下，这样赶路确实不错。
于是丹尼尔从林崎悠一头扎进头顶传来的触感感受到后者无言的赞叹。
“嘿嘿……”
顶着林崎悠，丹尼尔跃上楼梯，向更上方进发。
这栋医院正如之前在一楼看见的那样，在旋转楼梯上根本看不见尽头，而这盘旋着的楼梯却并不像医院的产物。
越向上，林崎悠就越感受到自己身体的虚弱，程度在逐渐向上辈子最后的时期接近。因此，她也没有办法从狐狸身上下来检查这些变得更加不对劲的楼层。
不知是否是她的错觉，这些虚弱带来的痛苦比记忆里的那些更加难以忍受，是因为她穿越之后健康了太久，不再适应那些烂熟于心的痛苦了吗？
不过即使觉得喉咙痛到要咳血了，她的身体上依旧没有外显的伤痕，似乎它们只存在于林崎悠的精神之上。
这样想着，林崎悠望向四周。
和前几个楼层一模一样的布景，倒塌的药柜和凌乱的诊断书，消毒水的味道愈发浓重了。天色逐渐变暗，医院里面的灯光因未知原因而发红，放在某个氛围恐怖游戏里可以说是满分。
此时，她的余光捕捉到身旁玻璃窗反光上的身影。
巨大的狐狸，乘于其上的少女，在医院走廊里奔走着。
她的瞳孔猛地一缩。
——反光中，在她们身边，医院的一切都极其正常，还有着患者坐在走廊的铁椅子上打着吊针，脚步匆匆的医生和护士不时走过，林崎悠和丹尼尔才是那幅画面中唯一不正常的因素。
像是注意到林崎悠的目光，那些墙边的患者都抬起头，望向她。
他们都有着模糊的脸庞，不是阴影。
而林崎悠在自己动摇的目光中，看清了玻璃中的自己：黑发凌乱，身体瘦弱，脸庞枯瘦，穿着一身病号服，此时神色惊疑不定，在狐狸上与她对视着。
“——丹……”
在她下意识喊停狐狸的下一秒，玻璃窗上的一切像白板上的墨迹一样瞬间被抹去，只剩下摇晃的月光和漆黑的树影旁沉默伫立的高楼。
“悠？”丹尼尔慢半拍地停下，朝她的方向转了转耳朵，“怎么了？”
林崎悠在最开始的震惊后很快沉静下来，“你有看见玻璃窗上的反光吗？”
丹尼尔闻言也望向窗户，仔细打量了一会儿之后疑惑地回复，“唔……这扇窗户似乎没有反光的样子？”
之前反光出来的事物不对是异常，现在为了消除异常居然直接不让窗户反光了吗……
将刚刚看见的一切告诉丹尼尔后，丹尼尔用庞大的身躯打了个寒颤，“好可怕！”
“这次探索结束之后，不如去电影院看恐怖片吧？”林崎悠的思绪丝滑地拐了个角，“如果意识空间都是这种风格，我们需要提前适应。”
“欸——我不想看恐怖片……”嘟囔着“阴影就很可怕啊”的丹尼尔抱怨道，一人一狐继续向前。
不过，反光的出现也意味着，距离这场循环结束已经不远了。
林崎悠这样想着，下一秒，她听见了一道在医院内凭空响起的声音。
“这个游戏迷宫里的循环什么时候结束啊？”熟悉的少女的声音，“不过恐怖氛围渲染的倒是不错，不知道后面的关卡会怎么样？”
——这是她自己的声音。
“唔，游戏主角的名字……”
视野中的游戏面板以远超平时的鲜艳程度亮了起来，与此同时，林崎悠突然失去了对自己身体的控制权。
“——就叫林崎悠吧！”
她浑身的血液一瞬间冰凉下来。
不是游戏！
这是面对自己的计划的一部分（深沉）
改完前面之后发现原本的面对自己环节不能用了，遂悲愤地开始写新的
最近好忙啊好忙啊，但是不会弃坑的！
好想玩p4r！（在地上打滚）要玩p4r就要玩p4r嘛，阿特拉斯快点把我的潮男端上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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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第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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