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前端的孢子微粒,以一种违反物理规则的方式,无声无息地分解、消散,化为最原始的尘埃,仿佛被一只看不见的手直接从世界上“抹除”了。不是燃烧,不是冻结,是一种更为本质、更为彻底的……凋零。
紧随其后,那几条破土而出、缠绕向阳尘脚踝、分泌着强酸粘液的巨型根须,也在同一时间发生了可怖的变化。充满狂暴生命力的、粗壮如巨蟒的根须,在接触到那股无形力量的瞬间,极速变得灰败、干枯、脆弱!
饱满的表皮如同被抽干了所有水分般塌陷,呈现出一种死寂的灰白色,表面蔓延开无数蛛网般的黑色裂纹。前一刻还狰狞挥舞的恐怖造物,下一秒就变成了仿佛在沙漠中风化了千年的枯枝,甚至维持不住自身的结构,在轻微的“咔嚓”声中寸寸断裂,化作一摊毫无生机的灰烬,飘散在带着腥味的空气中。
这一切发生得悄无声息,与周遭震耳欲聋的崩塌和嘶吼形成了极致诡异的对比。
阳尘的瞳孔剧烈收缩,心脏几乎停跳。劫后余生的空白和眼前无法理解的景象,让他的大脑出现了短暂的宕机。他甚至没看清发生了什么,只感觉到一股冰冷、死寂、却又无比强大的能量波动如同涟漪般扫过,然后,致命的威胁就……消失了?
是谁?
他的目光本能地、带着极度惊疑地向能量传来的方向锐利扫去——
大约二十米外,一栋半塌的商业楼顶部的残破广告牌钢架上。
一个人影无声地矗立在那里。
狂风卷着灰烬和孢子的碎屑呼啸而过,吹动他墨色的衣角与同样漆黑的碎发。他身姿挺拔,却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深入骨髓的孤寂与疏离,仿佛与这个正在疯狂崩坏的世界格格不入,又仿佛他本身就是这末日景象的一部分。
他微微侧对着阳尘的方向,脸部线条冷硬,看不出丝毫情绪。一只手随意地垂在身侧,而另一只手……正缓缓放下。修长的手指骨节分明,指尖似乎还萦绕着一丝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让周围光线都微微扭曲湮灭的灰败气息。
刚才那瞬间抹杀孢子雾和变异根须的……是他?
那人似乎察觉到了阳尘的注视,缓缓地、极其轻微地转了一下头。
一双眼睛。
阳尘对上了那双眼睛。
那是怎样的一双眼睛?颜色深得近乎墨黑,却并非纯粹的黑色,深处仿佛沉淀着无数破碎世界的灰烬与亘古不化的寒冰。里面没有惊讶,没有恐惧,甚至没有一丝一毫面对末日时应有的波澜。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令人心悸的……疲惫的漠然。
仿佛眼前这地狱般的景象,他已目睹了千次、万次。
那双眼睛在阳尘身上停留了不到半秒,冰冷,审视,像是在确认什么,又像是纯粹的无所谓。然后,没有任何表示,没有丝毫停留,他漠然地转回头,身影如同鬼魅般向后一飘,瞬间融入了后方更加浓重的废墟阴影与狂舞的藤蔓之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仿佛他从未出现过。
只留下阳尘独自站在原地,心脏在胸腔里狂跳,混合着劫后余生的冷汗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毛骨悚然的震撼。葡萄味棒棒糖的甜味早已被口腔里干涩的血腥气和尘土味覆盖。
耳边,系统尖锐的警报声不知何时已经停止,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强烈干扰后的、断断续续的、夹杂着混乱杂音的提示:
【警告……检测到……超高强度……未知能量……干……扰……源……异……常……点……关联……度……极高……无法……分析……】
致命的危机感如潮水般暂时退去。阳尘站在离他几步之遥的地方,脚下是新鲜的灰烬,周围是地狱般的景象。
心脏还在胸腔里擂鼓,后背的衣衫已被冷汗浸透。他是谁?但脑中系统刺耳的警报和时念急速衰弱的生命信号,如同烧红的烙铁,灼烧着他的犹豫。
顾不上那么多了!阳尘猛地一咬牙,强提精神,无视神秘人的警告,再次发动空间压缩!,强行闯入了那藤蔓缠绕的生态园核心实验室!
实验室内的景象让他瞳孔骤缩!时念被无数发光藤蔓裹成了一个巨大的、脉动着微弱绿光的茧,悬浮在实验室中央!藤蔓如同**导管,深深刺入她的身体,正贪婪地、肉眼可见地抽取着她的生命力!她的脸色惨白如金纸,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
阳尘眼中厉芒爆闪,双手对着那巨大的光茧悍然一握!
空间之力毫无保留地倾泻而出!缠绕时念的发光藤蔓在空间扭曲的恐怖力量下,如同脆弱的玻璃般寸寸断裂、粉碎!阳尘猛地前冲,手臂穿过破碎的光茧与逸散的能量乱流,一把紧紧抓住了时念冰冷得吓人的手腕——用尽全力将她从死亡的悬崖边硬生生拽了回来!
阳尘迅速将时念护在身后,抬起手擦掉她脸上溅到的、已经失去活性的孢子荧光粉末。他快速检查了她的颈动脉,确认那微弱但存在的搏动。
“呼……”阳尘长长吐出一口带着血腥味的浊气,看向怀中昏迷不醒的时念,脸上扬起一个混合着劫后余生和不容置疑的庆幸笑容。“不愧是我,这都能救回来。”
不知什么时候,天空竟下起了酸雨,砸在筒仓厚重的混凝土外壳上,发出令人心悸的嘶嘶声,仿佛亿万根腐蚀的钢针在疯狂敲打。
空气里弥漫着刺鼻的臭氧与金属锈蚀的混合怪味,压得人喘不过气。阳尘背靠着冰冷的内壁,时念的身体冰冷得让他心惊。他撕下相对干净的里衬布料按压在她颈侧那灰绿色的伤口上,试图阻止那诡异的莹白光芒蔓延。
“千万别变异啊,哥们儿,”他低声咒骂,更像是说给自己听,驱散心底的寒意,“老子可不想跟变异植物人谈什么鬼攻略,这活儿风险系数也太他妈高了!”
他烦躁地抓了抓湿漉漉的头发,环顾这狭小、阴暗的临时避难所,“天杀的,这破地方连根毛都没有!”
风暴持续了整整一夜。当第一缕惨白的天光艰难地穿透酸雨残留的黄绿色雾霭,从筒仓顶部的裂缝渗入时,阳尘的神经已紧绷到了极限。
他小心地将时念安置在相对干燥的角落,从背包拿出一件外套在地上摸了一把土撕破几个洞后盖在她身上。她的呼吸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颈侧的伤口边缘,那令人不安的灰绿色似乎更深了。
就在他准备起身去探路时——时念的睫毛,剧烈地颤动了一下。阳尘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屏住了呼吸。下一秒,那双紧闭的眼睛倏然睁开!
没有迷茫,没有初醒的惺忪。那双眼睛——此刻已不再是原本的棕色,而是如同淬过剧毒的翡翠绿,闪烁着冰冷而锐利的光泽——
在睁开的第一时间,瞳孔便瞬间收缩、聚焦,精准地扫过阳尘布满血丝的脸、破损的衣物,还有自己肩头草草包扎的渗血伤口、他们藏身的废墟环境、以及远处那座钢铁堡垒模糊的轮廓。整个过程不到一秒,冷静得不像刚从死亡线上挣扎回来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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