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日复一日的作息在沉默中渐渐形成默契。
清晨六点，天边才泛出微光，工人们就已整齐列队开始进入田区作业。他们非常专业的配合用锯子将粗壮的稻梗给锯出一个缺口，然后另外一人上套，众人再合力将稻穗折断，最后机械般地挥舞着镰刀，拖动沉重的稻束……
每天十四到十六个小时的劳作，工人们也是任劳任怨的默默完成任务，准时上缴收获。
不知道是帝国相关部门还是熟练的工人们精准计算过，每天基本都是照表上缴，数量分毫不差。
玲月小队也是照着内部计划进行，尽可能不干涉工人工作，并且维持着既定的节奏。
亦辰跟昭昭负责日哨与纪录整个区域的巡逻以及周围碉楼炮塔的换哨时间。
由于工人们不被允许使用大型机具，齐原被安排协助工人们运输与自己私下采收，不时潜入稻田深处与阿福交谈，试图摸清更多讯息。
语彤跟玲月将每日巡逻的资料汇整成图，描绘出矮墙与碉楼、炮塔的观察死角与视野范围。
夜间则是众人轮流值夜班，一样是纪录周围防御设施的一举一动。有时候玲月跟亦辰会到矮墙底下用狙击镜测定光线与角度变化，待到日照阴影阻挡视线时尝试攀爬到矮墙上观察墙外的无人区跟巨林的周边。
有几次玲月在攀爬上五六米的矮墙拿着狙击镜计算距离时，还可以看到炮塔对于试图穿过无人区的异兽开火。
他们彼此之间的言语变少了，但分工与默契却越来越纯熟。
第十三天的傍晚，工人已经收队到帐篷区休息，最后一束巨稻被稳稳堆入储粮箱。
“明天补给车会来。”语彤看着记录板上清点完成的表格说：“等等要开两场会。”
于是，工人们在休息后被集合起来，在帐篷区外整齐坐好。玲月站在前方，手里拿着一张笔记本纸，语气平静：“十三天下来，我们的产量准时准量。大家做得很好，今天就稍微休息一下。”
工人们低着头，没人说话，但有几个人悄悄地抬眼看向玲月，目光里不再像是第一天那般戒备，似乎带着细微的放松。
阿福站在最前面，点了点头：“谢谢长官的帮忙，我们会继续做得更好。”
会议结束后，工人们纷纷返回营帐，而玲月小队则在主营舍开始第二场会议。
语彤打开地图与排程表，把这十多天所有时间与坐标一一摊开来。
“巡逻队与查哨时间确实有规律可循。”她指着其中一段标记红点的图表：“每隔三天的晚间十一点整到十一点零五分，有一段五分钟的换防间隙。”
“也就是说，每三天我们有一次翻越矮墙的机会。”亦辰接道：“但只有五分钟，矮墙高约五米，无人区长约两百米。还要确保当时没其他突发状况，比如临时巡逻或异兽。”
“这是进去的问题。”昭昭皱眉：“重点是我们还要在巨林里坚持三天……”
齐原也难得智商在线：“更大的问题是回来，我们不只要在巨林活三天，如果要带着东西回来，通过无人区，并且在五分钟内爬上矮墙……”
“一旦在无人区被发现，碉楼跟炮塔上的士兵会直接锁定开火，你在空地根本就是靶子。”语彤继续：“而且不可能给我们有任何交涉的机会。”
营舍内沉默了好一会儿，只听见外头的风声。
“风险太高了。”玲月也陷入沉思：“就算我们能跑出去……但要坚持三天，然后活着回来……”
齐原沉思片刻，突然开口：“除非……我们可以制造一次混乱，把碉楼的注意力转移。”
“用什么制造混乱？”语彤问。
“还没想好。”齐原摸摸下巴：“但如果有个东西能吸引士兵的注意力，可能会有更多时间回来？”
“风险还是很高。”玲月开口，声音里却充满着犹豫：“但如果我们不走这一趟，我们的计划就泡汤了……”
她看众人都显露出眉头紧锁地神情，缓缓道：“没关系，我们还不急着行动。虽然进入巨林是我们这段任务里最重要的一步，但我们还有时间，之后可以找机会预演一下并且做完整的准备。今晚先好好休息，明天等补给车来，我们会有一次换防。在那之后，我们就准备……选个某天的夜晚，启程。”
这次玲月小队确实陷入了困境，现场气氛依旧凝重，不时会议就草草结束了。
时间很快来到了第二天。
当天清晨，远方传来一阵沉重的引擎声，混杂着轮胎碾过泥地的嘎吱声与金属碰撞声。几辆满载着大型仓储箱与移动机具的收获车缓缓驶入作物区。
工人们在阿福的带领下迅速列队，每人肩上扛着沉重的稻束，脚步沉稳，神情却异常的开心。他们熟练地将一袋袋秤重完的稻米搬上卡车，整个过程井然有序。
旁边几台大型切割机轰鸣启动，将粗壮的巨型稻秆一截一截地切下，堆放入编号好的仓储车中。这些稻梗虽无粮食值钱，却能榨汁提炼成粗糖跟高热值的燃料，也可干燥成高效柴薪，甚至在某些据点中被加工为建材板块。帝国对资源的榨取，达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整整两个小时，作物区内人声鼎沸。工人跟收获车队的后勤部队忙前忙后将所有东西上车，玲月跟语彤一同监督数据纪录与稻束分类，昭昭与齐原分守卡车进出口，协助堆放成堆的巨稻穗与秤重流程。
终于，收成统计告一段落，一名军官便令人在一旁架起一个机器。当机器启动后，发现是一台类似上下班的打卡机，一名名工人开心地依序到仪器跟前排队，第一位工人伸手放上指纹板，眼睛对准瞳孔识别仪。
一阵机械音传来：“工资计算完成。发放金额：帝国币一千元整……谢谢您为帝国的付出与贡献。”
机械音消失后，屏幕上浮现一行文字，接着工人将带有自己识别信息的晶片插入机器，随后吐出。
为了保障他们的财产，帝国将晶片跟个人信息绑定，即使晶片遗失也不用担心被人盗用，这张晶片可以去指定的兑币处领取现金。
接下来每位工人都是同样的数字金额。
站在旁边的玲月一行人看得微微一怔。
“……一千？”昭昭压低声音：“这是两周的工资？”
语彤轻声道：“一千帝国币，在内层区连住一天好一点的酒店房费都不够。”
“我爸妈当年在内层的面包店打工，一天都不止一千呢……”昭昭瞪大了眼，小声咕哝。
“这些人……还这样被当牲口用。”玲月低声说了一句，眼神掠过那些微笑领钱的工人，语气中难掩不平。
玲月便上前将那名后勤军官拉到一旁小声讯问：“你确定一千帝国币这数字是对的吗？”
那名后勤军官见怪不怪地耸了耸肩，语气带着几分冷嘲热讽：
“没错啊，就是一千帝国币，一分不多一分不少。系统直接派发的，别以为我们在贪污。你该不会以为这些人会领到跟中层和内层区工程师一样的工资吧？”
他斜睨了玲月一眼，露出了一副讽刺的神情：“你们这些军校出来的，从小喝精滤水，吃高能膳食，还能吃肉。在军校学着怎么优雅地砍异兽，怎么指挥作战，讲阶级、讲荣誉，还爱装清高。”
玲月眉头一皱：“但这连一个中层区普通家庭月薪的二十分之一都不到，甚至还要在这种危险区域日晒雨淋……”
“这就是阶级啊，大长官。”对方打断她，嗤笑一声：“你以为我想这样？我也是从底层小兵一路爬上来的，还是幸运靠战功才混个低阶职衔，薪水勉强够养家，有时候家里小孩还要吃营养剂呢！”
这名军官继续不屑的说着：“可你们军校出来的，刚毕业还没上过一次战场。同样的军衔，薪资就是我们的五倍。你说，谁不想上位？谁上位不是为了大捞一笔？”
“没事我要去忙了。”那名军官见玲月没反应，便转头离开，嘴巴里嘀咕着：“要是我能把我孩子送进军校，那我孙子们就能住在上层了。”
玲月沉默了，视线落回那些正在领钱的工人身上，领完薪资的工人聚在一旁开心地聊着天。
这两周以来，他们麻木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
“他们已经习惯了这样活着……甚至感谢这样的待遇。”玲月心里想着。
听到玲月跟军官交谈的后勤士兵笑得更轻蔑：“他们怕饿死，想活着就得乖乖地，乖了才有命领下一次工资。不像你们这些上层人，从出生就含着金汤匙。”
他抖落军装上的粉尘，像是对这段对话毫不在意，便转身拍拍手向工人们喊道：“领完就走人，别挡在这里浪费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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