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野瞬间开阔，但气味却更加令人作呕。四周墙面是粗糙裸露的水泥结构，空间中央，是一池池堆积如山的衣物浸泡在泛红的液体中，那颜色……接近红酒，却更浓稠。
众人才反应过来这里应该是衣服厂里的洗涤区。
在这里即使带着面罩，也挡不住空气中那股混杂着血腥铁锈、**与化学药剂的气味。
如果带队的士兵说有什么东西在这里被溶解，众人一定会相信。
昭昭当场屏住呼吸，整张脸涨红。亦辰紧紧抓住胸口，显然也快撑不住。只有玲月坚持咬着牙关，跟上士兵，示意大家跟紧。
他们沿途看见几名穿着全套化学防护服的工人站在红色水池里，习以为常地将一坨坨看似是衣物的东西放进机器中。外围还有工人拿着长柄刮刀，将洗涤池边溢出的红色液体推进排水孔。
齐原忍不住低声问：“这到底是……什么？是不是血呀？”
但没人回答。
士兵没有解释，也没有停留，只是自顾自地继续迈步向前，明显他也不想留在这里。
穿过洗涤池区后，湿滑的水泥地面逐渐变得干燥，异味也微微减弱。
玲月小队终于抵达了他们的工作区。
这是一处狭长的仓储式空间，墙面斑驳，空气中仍残留一股难以描述的腐味。旁边有一排牵引式拖车停在轨道旁，车上整齐摆着一坨又一坨轮廓模糊不清的黑色东西，看样子是布料压缩后的样子。
带队的士兵走到最前面，语气敷衍地开口：“今天的工作就是将各牵引车引导到对应的流水线，安排工人将东西卸下，然后再送去对应的线上，非常简单。”
他没有多加说明，甚至连这些是什么，需要怎么卸，对应的流水线在哪里都没提，一股不耐烦的样子想快点脱身。
说完这句，他便头也不回地快步离开。
紧接着，几名身穿作业服的士兵带着满脸疲惫，步伐急促的从工作台上下来，应该是刚值完夜班。
其中一人路过时，玲月赶紧上前拦住，试图询问情况：“请问…这些要怎么分配？牵引车顺序有规则吗？”
那人略带沙哑地摆了摆手：“照清单就行，后面的工人知道流程。”
说完挥了挥手便径自离去，连一句多余的话都懒得多说。
玲月只得收回目光，望向那些站成一列的工人。这些工人身形枯瘦，面无表情的站在推车后面一动不动，像是等待指令的机械人。
她轻轻叹了口气，迅速将刚领到的派发单子分给队员，每人负责一个站点。
亦辰、语彤、昭昭与齐原，分别走向分配好的位置。
玲月最后看了一眼那一坨坨不明物体，心中莫名浮现出一丝不安。这些牵引车上，真的只是衣料吗？这里的每一个气味实在是太诡异了。
不久，新的一轮牵引车缓缓进站。
牵引车共有五节，轮胎压过水泥地，发出低沉的摩擦声，开往指定的位置。
远远望去，这些牵引车外观与先前无异，只是车体周围苍蝇成群，空气中开始弥漫一股更加浓烈的恶臭，那种臭味不像单纯的**，更像是腐肉混杂湿土、血液与肠液发酵后的气味，从车体底部的缝隙不断地有液体渗出来。
“那味道不对劲……”语彤微微皱眉，手指下意识地压紧面罩。
“这味道比前面的都还臭，怎么回事？是我面罩坏掉了吗？”昭昭脸色显得有点苍白。
牵引车刚一停妥，几名工人便无声上前，动作熟练地松开第一节牵引车侧边的固定扣环。
“啪！”一声闷响，挡板脱落。
那一瞬间，仿佛地狱之门被人粗暴踹开。
车厢内的尸体，因狭窄的空间早已被挤压成各种扭曲的形状。有的脖颈弯折，下颚嵌入胸膛；有的四肢反折，像是硬生生塞入箱内的破布娃娃。更有些尸体因长时间发酵与腐胀而鼓胀异常，整体肤色呈现骇人的紫黑色，表皮几近透明，隐约可见内部淤积的血液与组织。
紧接着，最前方的尸体顿时失去支撑，“咚”的一声滚落下来。接着下一具，再下一具……像雪崩般的连锁反应，一具具翻滚坠地。有的甚至在翻落过程中破裂，汁液溅出，发出闷响与浓烈尸臭。
整个空气骤然变得浓稠，热气与**的恶臭搅动在一起，令人窒息。
昭昭一时没忍住，侧过头干呕出声。语彤掩住口鼻猛退一步。
玲月下意识握紧拳头，视线却一动不动地盯着那些坠落的尸体。她看得出来，这不是自然死亡的模样，而是已经曝尸多日后被挤压，导致尸体在异常状态下变形。
更令人作呕的是，在尸体缝隙间有肥大的蛆虫在蠕动。不断从眼窝、口鼻、甚至伤口中冒出，几乎整车都是翻滚的白色虫潮。
原本就闷热的空气中多了一种浓到化不开的腥臭。那股味道穿透面罩，直接钻进喉头，像是有人将一把烂肉塞进鼻孔里。
“呜……”昭昭脸色惨白，身体一晃，几乎站不住。
亦辰牙关咬得死紧，齐原一脸难以置信地望着眼前这堆“货物”。
“不是说好了……是服装厂吗？”昭昭声音颤抖，几乎用哭腔说出口。
一旁的工人似乎早已习惯这样的画面，对昭昭的抱怨毫无反应，只是低头调整了防护手套，问道：“长官，这第一车是送一号跟二号线的吧？”
玲月还没从冲击中完全回过神来，愣了一下才低头翻开手中的派送表，向一旁的工人说道：“……对，第一车送一、二号线，第二车送五号……第三……”
其他工人听见后，立刻开始工作。有的开始解开牵引车挡板，有的将推车与器具准备到位。
当牵引车一节节打开，场面变得更加让仍毫无头绪。第二节是大片已经干硬的异兽皮毛，上头沾满结痂般的黏液。第三节则是堆积如山的稻梗与植物残渣。第四节满是混杂腥味的黑棕色泥状物。而第五节，则是整齐堆放的一桶桶铁桶，外层布满暗红斑迹与锈蚀。
“……这都是些什么。”语彤低声咕哝。
玲月深吸一口气，压下胃中翻涌的恶心与怒气，强行切回理性指挥模式。
“亦辰，你去二车，帮忙记录异兽皮的规格与分配站点。昭昭还好吗？你去三车稻梗那边应该好一些。语彤，四车那边交给你。齐原，去盯着五车，那批桶我不放心，注意内容物有没有外泄。”
她留在第一车，亲自处理尸体。
但接下来的一幕，几乎让她反胃到无法言语。
几名工人已经开始动手，一人拿着长铁叉熟练地将尸体插起。一插一扯之间，那些被细菌与蛆虫分解多日的尸块就这样‘啪’地碎裂成几段，浓黑与褐红的黏液在空中划过弧线，滴落在推车中。骨头与腐肉分离时的声音，混杂着衣物撕裂声与刮刀在牵引车上剐出血泥的哒哒声……即使与异兽死斗过的玲月都几乎忍不住，翻开手上的资料分散一下自己的注意力。
而在一旁配合的工人依然面不改色，熟练到近乎麻木。快速地从尸体上扯下尚算完整的衣料，扔进另一边的筐里，再由人转送到二号流水线，尸块就运往一号线。
玲月稍微缓过来后，向一旁的工人问出压抑已久的问题：“这里是什么工厂？”
“长官，您不是第一个问的。”一名年纪略长的工人看了她一眼，语气疲惫却坦然：“这边不是服装厂，这是原料分捡场，什么都有。前面车间那些是在拼布，我们这里是给他们原料。”
“那……这些尸体，是专门从哪里运来的……是前线吗？”玲月又问道。
“四处都有，底层、收成区、前线，是工人、士兵、也有异兽。只要死了又没人领，就送来这边当资源回收，我们什么都处理，不只是人。”工人回答道。
“那你知道一号线去哪里吗？”玲月接着问。
“我们也不知道一号线送去哪，反正每天有车来收。你们看到的是一桶桶血肉，说不定人家当肥料，当油，还是食物……谁知道。”他耸耸肩：“二号线就是去洗涤池，那些从尸体上拔下来的衣服，洗洗、烘干、补补，转手给下一批底层人穿。”
语彤远远听见，脸色也沉了下去。
那名工人转头望了一眼推车中的一块尸体，熟练的伸出他手上的长柄，勾出一件还算完整的外套，露出略带希冀的表情：“长官，像是这样比较完整的外套……能不能给我们？这质量算好的了。洗干净一点可以卖一个好价钱，您懂的。”
玲月望着那件被异兽撕裂，沾着早已干涸成黑色血迹的外套，心里说不出的复杂。
她最终点了点头：“……拿去吧。但小心别拿到公有财产，避免被问责。”
“谢谢长官，没问题，军方的物品我们一定不敢拿的。”工人笑了一声，立刻小心翼翼地将那件衣服收好放在一旁，转身投入工作。
玲月站在原地感叹道，在外层区，连衣服都可能是从死人身上扒下来的遗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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