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真把自己当敌人了？
最开始听到孤爪研磨这么说的时候，黑尾铁朗心里有些在意，却也没有那么在意。
就算把自己当成敌人，才学排球没几天的新人又能做些什么？
黑尾铁朗只是好奇了一下，并没有深想。
然而看到这个扣球——
他想超越自己。
蓦地从那双眼里感受到这种念头，黑尾铁朗被风擦过的手掌微微颤栗，他凝望着对面的人影，忽然露出一个笑来。
“想试试我的拦网？”
朝日奈风谷的视线从球上移开，猛地抬起头来，神色有些迟疑，那双眼睛却又像是被深沉主导。
本来不应该答应的，但扣球的手感还在血液之中震荡，随着指尖的酥麻一直传递到心中。
明明意识到了黑尾铁朗笑声里的危险，他却更想要再来一次。
“可以吗？”他忍不住问。
“有什么不可以，”黑尾铁朗继续笑，“——我可是教得好好的，突然被人迎面扣球了呢。”
……哦。
他认真了。
平时遇到黑尾铁朗他总是在笑，说话也很不正经，朝日奈风谷现在才意识到这点。
但是已经没有退路了。
窗外的光、排球扣出去明亮的直线、还有面前散发着胁迫感的阴影，已经构成了一副让人移不开眼的画面。
某种熟悉的、激进的情绪在心中翻涌，迫切地想要闯入画面之中。
朝日奈风谷立即转身，向边上的球筐走去。
他一贯的动作都带着点提不起劲的感觉，因为肩膀总是微微垂着，眼睛也微微垂着，眼里带着丧气又低落的情绪，连脑袋上的白发都在往下耷拉，现在靠近球筐，却有种难以想象的灵巧，无声的脚步仿佛瞬间就到了球筐面前。
把手伸进球筐里抓住排球也是一刹那。
看到他转身，刚才那种被人迎面突袭的感觉再次闯了进来，黑尾铁朗神色一顿，站在场中的身体微微直起。
好认真呢。
朝日奈风谷握着排球的手都在收紧。
眼前都是黑尾铁朗刚才给他展示的那些拦网手型，以他在排球社学到的进攻手段，都还没有黑尾铁朗展示出来的多。
可是好想试试。
那些不断聚集过来的目光被他忽略，朝日奈风谷的手心紧紧贴着排球，刚才扣球时留下的感觉变得越来越强烈。
灰羽列夫忍不住退开些许，他看了看拿着排球的朝日奈风谷，又看看另一边的黑尾铁朗，眼里带着些许跃跃欲试。
他也很想试。
他觉得自己有着身高优势，做这种事应该会更简单，可朝日奈风谷又是为什么呢？
这并不是发球，能让朝日奈风谷凭借那么快的跳发争取到优势，刚刚那个突袭的扣球他就差点被拦下来了。
现在的黑尾学长可是有准备的哎？
灰羽列夫看过去，朝日奈风谷似乎并没有想那么多，只是拿着排球站在原地。
他经常双手持球，然后抛球，其他人对他这个动作已经很熟悉，就连黑尾铁朗也都严阵以待，没有因为他是新手就放松警惕。
远处的直井学投来目光，有些诧异地看着球场上的情形，排球刹那间从他的眼中升起，如同一道直线飞射过去。
侧面！
朝日奈风谷拿到排球就已经决定了，解释拦网的时候，黑尾铁朗除了手型，还提到过另外一件事，拦网的宽度。
迎面飞来的排球会因为手型硬更好压下，那么宽度又是指——？
排球朝着距离黑尾铁朗稍远的侧面飞过去，只看球路，如果拦不住的话，这个球很有可能会落在球场的边缘，有可能出界，也有可能在界内。
然而黑尾铁朗的身影却像是在朝日奈风谷抛球的时候就动了起来，迎面飞来的排球正好撞在他的手中。
“很聪明。”他的声音响起。
他明明没有教多少，朝日奈风谷却能想出这么一条路线，这也是他现在的技术，最有可能扣球成功的路线了吧？
排球撞在黑尾铁朗手中，啪地一声落地。
不等排球砸进地板的声音响起，朝日奈风谷立即转身，既然那个角度不是黑尾部长的死角……
眼角余光忽然瞥到一个身影低调地出现在场边。
那人穿着同样的黑色训练T恤，却有着一点也不低调的金色头发，他拿起一个排球，似乎没看场上的情形，随手把球向上空一抛。
排球的弧线升起，忽地闯入球场之中。
那个位置？！
场边无数惊讶的人影掠过，黑尾铁朗瞬间转变方向的动作映入眼中，远远看去，朝日奈风谷最开始那个球就好像特地为了调离黑尾铁朗的一样，让他到了左边，而这个球，却在最右边。
仿佛这才是真正能够成功的致命一击，就这么出现了。
朝日奈风谷眼中划过排球飞旋的圆影，像是反射着从最远的窗户投来的亮光，他呼吸一顿，身影已经冲上前。
助跑、扣球——虽然从来没有这么做过，却好像被还未褪去的情绪驱使着，脚步无比轻盈。
在球场上的影子瞬间掠过，那是音驹所有人都熟悉的黑色、却又有着截然不同的白色，透亮的颜色在接近排球时变得无比危险。
他的身影流畅而轻巧，无声的脚步仿佛刚贴近地面就已经离开，只是在地上借力跳跃，只一瞬间就飞到了上空。
那些松散的线条全在这一刻拉开，柔韧犹如弯弓，排球倒影在朝日奈风谷向上的视线中，几乎化作一道明亮的竖线。
就在排球到达顶点的那一刻，蓄力已久的手臂重重挥下。
“砰！”
黑尾铁朗转向冲上去的身形倏地变低，竟然在刹那间放弃了拦网，借着脚下的冲力往前一扑。
接球！
他迅速朝着排球的落点扑了过去，直线坠落的排球再次撞入他的手中。
这是朝日奈风谷第一次看到他认真接球，明明有着比他更高的个子，结实的身体，落到地面的动作却又无比协调、伸出去的手臂覆盖着拉紧到了极致的肌肉，排球撞入他手中，立即如有灵性地弹起。
排球飞向上空，黑尾铁朗手掌撑着地面起身，身影在朝日奈风谷眼中犹如一大团黑影拉长，接着紧扣住落下的排球。
黑影飞来，朝日奈风谷迅速抬手。
等他意识到那是排球已经来不及了，扣过来的球撞在他的手心里，回馈过来的触感是和刚才截然不同的炽热沉稳。
黑尾铁朗上挑的眉眼一顿，刷地无语。
“拦网不是那么拦的啊！”
他刚刚教的东西呢？
谁在这种时候还想得起来拦网啊！！——围观的人群仿佛响起无数的吐槽。
朝日奈风谷愣愣举着手。
黑尾铁朗扭头对抛出排球的孤爪研磨说：“你这是帮他作弊。”
孤爪研磨嘴角微扬：“没说二传不能出现在球场上。”
紧接着他又补上一句：“小黑才是作弊。”
欺负新人。
黑尾铁朗：“不管，反正这个球不能算。”
“就要算，”夜久卫辅插上来，“某人输了还不承认。”
“球可是落在对面的啊！！”
排球掉在朝日奈风谷面前的地板上，刚才被他的手一挡，再回弹到地面基本上没什么力道了，回弹的声音也不算大。
“咚”、“咚”……
一声比一声更弱，等到第三下几乎听不见。
这不同于朝日奈风谷习惯的任何一种声音，分不清到底是排球表面撞击在地板上所发出的声音，还是灌注在球内的空气共振传出的响声。
他的心脏却随着发出响声的排球重重一跳。
虽然不一样。
很不一样。
朝日奈风谷却蓦地想起了自己来到东京的理由。
【是为了寻找——能够容纳自己的声音。】
东京有无数强大的乐队，每天都在诞生数不清的灵感。
一定会有比他更强的人，会有能够接纳他的地方。
而此时此刻，他的心跳声混合在这些人的说话声中，没有什么不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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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 1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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