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所有人都有虚拟身份的时候，就只能算是表面合作，在江湮尘第一个爆出了身份的时候，羊群里也开始了半实名制群聊。
那两个高级玩家已经坐实了身份，是乌托邦的外勤人员，专门负责从新人里挖人的。三个老人里有两个都是散人，其中总是分享信息带节奏的那个是神秘学的新队员。三个新人都是只有过一两次副本经验，连规则都没摸透就被甩来中级副本的倒霉鬼——或许他们也不算那么倒霉，和三个死了的新人比。
“牧羊人”已然暴露，被看管起来，再没有其他动作，安静地好像一只真正的小羊那样，但顾珣梧可没有让ta安生下来的意思。
“牧羊人？我该怎么称呼你？就干脆叫你牧羊人？”
“你不回应我就当你答应了。”
“你们应该也看得到系统给的副本提示吧？还是说，那根本就是你们指定的？”
“你们是不是快撑不住了？”
顾珣梧连着问了一大串话，她没指望牧羊人一一回应她。她只是默默的观察着小羊的神态，她知道这壳子里是一个蜷缩着的受伤的灵魂，所以语气亲切又缓慢，像是在关怀一位受伤的病人。
“哪里还有‘我们’……”她这句话说的婉转而悲伤。
小羊口吐人言，她也没太惊讶，她早就知道牧羊人多少会有些不同之处，不像他们只能通过传递感情的信息流沟通，一点也不方便，哪怕是有人脑洞大开的建了个群。
牧羊人的嗓音是低缓轻柔的，带着些沙哑与沉重的悲凉，意外的，像是位年纪不大的小姑娘。
她知道这是很好的听她倾诉的机会，没有贸然开口打断那轻柔的声调，果然她又听到那声音响起。
“我对不起我的神明……失守了……终于还是失守了，只剩下我了……”
牧羊人哽咽着声音，她不再压抑的悲痛情绪，带着某种强烈的污染气息，引得在一旁闲聊的几只小羊一愣。
强大的污染对于玩家来说，是力量与机遇更是一种污染和伤害。实力低的闪躲着，实力高的却在尝试一点点的接触。
比起污染，更令他们在意的是，污染的来源似乎是牧羊人。一般来说他们所见的污染都来自副本环境或者某个副本内的物件。没有例外，除了现在这个。
由于羊的视角，他们很轻易的就能看见是否多了什么东西。可是，没有。污染就来自于那个悲伤的牧羊人。他们资历都不算老，就算个别靠大公会养着，见识终究是不够的。
只有江湮尘默默注意着这边的情况，他知道，污染的来源，意味着副本的构建是以什么为基础。但更让他在意的并不是这个。
他想过，他作为一个邪神是否过于不称职，他自从重新拿回自己的部分记忆后，就明白了，他就是这些个副本里那些所谓的npc、他的臣民们口中的邪神。
他不是没有想过暴露身份，但秦淮劝过他，他现在状态不稳定，与其给出虚无的希望不如先努力，让他们看到希望。
虽然如果秦淮本人在这里估计会在心里暗自骂他傻逼，但江湮尘，对此一无所知……
那边牧羊人的悲伤仍然在继续，眼泪从眼角滑落，滴落在地，又梦幻般飞溅，有那么一瞬间，他们甚至透过那泪滴看到了这个世界在震颤，纯黑的无望在蔓延。
“那是一场灾难，一场连邪神都陨落的灾难，降临在我们这个分割又统一的地方……”
牧羊人沉默了一会，才再次开口。
“当美好为混沌带来光明，当野蛮自岁月中汲取文明，盼望着您降临的黎明……”
“驱散吧，退却吧，分割吧，回来吧……”
“我逝去的朋友，会在希望中重生，我失去的家园，会在您回来的时候……”
牧羊人似乎终于整理好了情绪，轻声吟唱着不知名的歌，就像是一曲孤独的牧羊曲，回荡在每一个人耳畔，也回荡在这片没有生机的荒原。
他们继续进发着，往回程的方向，经过他们的计量测算，距离他们最近的，相隔最近的巨人风车和红房子，就在他们起始点的背后。
最开始，他们前往的最近的风车的反方向。
他们以为的无望的，旅程的终点，就在唾手可得的地方，只不过是在反方向。从牧羊人的话中推断，这里应该早就毁掉了，应该是系统重建的。
她不认为这样一位内心敏感的牧羊人的世界里，这样的设计只是巧合，更可能的是，这或许和当初毁灭的原因，或者牧羊人的执念有什么关系。
终于走到这特别的两座建筑前。再次推开高塔的门，仍是那压抑的白骨，一直观察着牧羊人的顾珣梧发现了那双眼睛在止不住的悲伤。
“是你的小羊吗？”她试探着问。
“是，也不是。那是‘我’。”这话说得云里雾里，但顾珣梧和江湮尘都明白了。
超个体生物，在里面的，是牧羊人的一部分。
江湮尘趁机去叩了红房子的门，但没有任何反应。
顾珣梧观察着高塔的内部，虽然理论上讲，每一个高塔都是一样的，但这里似乎有着不同，但一时也没分辨出来。她找来江湮尘，以他羊的身份或许能察觉到更多。
果不其然。
“悲伤。”
“和之前打开的那个高塔比起来，更加悲伤，而且并不绝望。”
羊代表的本能果然能察觉到更多的情绪。
“所以，它们是自愿牺牲的。”她也终于察觉那唯一的人类头骨中似乎有什么在浮动，就在她发觉的一瞬间，那浮动的东西飘到了她的面前，被她轻轻托住。
“白骨深埋于地下，同她的悲哀一起。”
“她想念她的小羊，也怀念她的朋友。”
那是一张有些泛旧的纸条，上面只写着这两句话。
原来牧羊人真的是位女士，顾珣梧心想，她又想到，这纸条，怕不是系统留下的。
深埋地下的白骨，可是白骨却是在塔里的，要么塔是所谓的土地，或者墓。要不然……他们或许都活在地下，这根本就不是真正的世界。
“是成为羊，还是只能成为羊……”她轻声低喃。
牧羊人事到如今也十分坦诚，“正如你所想，我被困于地底了。”
“太久了，我现在只想回家。”
或许很久之前，任务还没有这么简单，或许很久之前，牧羊人还有着很多愿望，但太久了，时光抹去了她的盼望与希冀，系统给了她一个重构的家，但却不足以给她一个能支撑着她回去的希望。
她的家园碎裂，她的朋友离去，她甚至牺牲掉了一部分自己，锁入高塔。然后系统给了她希望，在一次次失败里，她一点点降低她的期望，现在她只想回家了。或许，她还想见一见地面之上的朋友们——是的，地面之上。
羊生活在地下，牧羊人生活在地上，它们是一体的，她像是那地上花朵，凋谢后就埋进了土里，但她还没有死亡，她也并不属于地下。
前面说的隐喻就是在这里。
巨大的风车是“生物”，羊是“生物”，牧羊人也是“生物”。
为什么羊和牧羊人看到的场景不一样呢？
因为牧羊人这个副本如同一颗植物，牧羊人类似长在地上的树冠，花，茎这种结构。羊是地下的根，吸收着来自土地的能量，输送给牧羊人。
成长到一定程度就会被风车吸引，把全身的能量献祭给风车，风车是如同菟丝花所缠绕的木质植物一样的存在。
可以抵挡，控制能量的流动，和牧羊人是像朋友一样的存在。
地下的全部都死去了……只留牧羊人和系统送进来的羔羊们维持着虚假的和平……[托腮]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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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孤独牧羊人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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