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缓缓升起,微光透过窗棂,为她渡上了一层朦胧的金边。
逆着光,李俟菩看清了她的脸。
这人竟然没跑?
狭长双眼,眼下缀着一颗泪痣,嘴角天然翘着,一副人畜无害的好颜色。
“您好。”覃诩水晃了晃手里的本子,笑容甜美,“您打坏了我们的摄像设备,价值十万,请问您打算怎么支付?”
她的尾音拖着软糯的调子,像羽毛在人心上轻轻刮搔。
李俟菩侧过头,淡漠的视线落在地上一堆分不清本来面目的粉末上。
“十万?”
她声线里听不出情绪。
覃诩水用力点头,脸上满是心疼:“这可是顶级货,您一掌就给拍没了,力气也忒大了点。”
“我没钱。”李俟菩陈述事实,如同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没事儿!”覃诩水立刻笑得更灿烂了,“考虑到您昨晚的优秀表现,我们决定给您一个机会。”
她掰着手指,一脸认真地算着:“扣除您本月预支工资三千,您一共只需要赔我们九万七千块!”
李俟菩终于有了点反应,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冷弧,思及昨晚覃诩水胆小如鼠的表情。
“昨晚,你装的?”
覃诩水老神在在,莞尔一笑。
框她进屋喂诡物,事后还要倒打一耙。
这公司,真是好手段。
李俟菩眼神骤然转冷,身形一晃,紧捏成拳,径直朝覃诩水的脸砸去!
没有灵力,但她深究武道的身躯,本身就是最致命的凶器!
这一拳又快又狠,撕裂空气,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杀意。
覃诩水脸上的轻佻瞬间褪去,瞳孔骤缩,身体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向后仰倒,同时手腕一翻,精准地格挡住李俟菩的手。
双腕交击,发出一声闷响。
覃诩水只觉一股巨力涌来,虎口剧痛,整个人被震得连退三步才稳住身形。
她甩了甩发麻的手,惊魂未定地看着李俟菩。
好快的身手!好霸道的力气!
“哎哎哎,好姐姐别动手啊!”她立刻双手高举作投降状,“有话好好说,我真不是骗子!”
李俟菩收回手,冷冷看着她,那眼神比刀子还利。
覃诩水不敢再卖关子,语速飞快,“我们公司的主营业务,确实是凶宅试睡,但那只是对外招人的幌子!”
她把工作牌翻过来,背后是三个血红的数字——931。
“正式介绍一下,国家特殊危害处理与收容部门,第九局,一组,覃诩水。”
“主要负责外勤工作与翻译机密。”
“我们的工作通俗点说,就是处理你刚才遇到的那种‘东西’。”
覃诩水歪着头,指了指那死得灰都没有的诡物,觑着李俟菩的神色道:“你是顶尖的人才,我们组织愿招你入组。刚才那些都只是对你的考验!”
李俟菩面无表情。
“五险一金,包吃包住。”覃诩水见有戏,赶紧加码,“只要你入组,那十万的设备费一笔勾销。三千只是基础薪资,出勤另有补贴,按功绩还有奖金。”
她见李俟菩依旧不为所动,咬了咬牙,从兜里掏出一沓崭新的红钞,直接塞进李俟菩手里。
“这是预支的工资,如果你不信,钱可以先给你。”
李俟菩:?
覃诩水小声嘀咕:“本来还想省下来买奶茶的,谁想姐姐是个劝不动的主儿……”
李俟菩:……
她捏了捏手里带着温度的纸币,那鲜艳的红色,让她恍惚一瞬。
在这世道,这东西似乎很重要,没它好像根本就活不下去。
最关键的是,这些人,似乎和她目的一致。
同道中人,遇诡必除。
良久,她将钱揣进兜里,抬眼看向覃诩水。
“我饿了。”
覃诩水愣了一下,随即大喜过望,猛地一拍手。
“得嘞!我的好姐姐,请你吃点好的!咱们这就出发去根据地!”
*
晴空万里,马路上的车子刹车停下。
李俟菩推门下车,抬头望去。
烈日当空,一块饱经风霜的木头牌子挂在一栋破旧的两层小楼上。
“931调查组。”
这里地处城郊,荒无人烟,只有疯长的杂草。
而这所谓的根据地,比她见过的最破败的茶楼酒肆还要不如。
“就这?”李俟菩语气平静,“这么穷,发得起工钱?”
“咳咳,”覃诩水干笑两声,上前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外表不重要,我们先进去。”
李俟菩搓了搓口袋里那厚实的三千块,心里泛起一丝不祥的预感。
她跟着覃诩水,迈步踏入门内。
预想中的昏暗和灰尘并未出现。
门后的世界,豁然开朗。
脚下是光洁如镜的金属地板,头顶是模拟着蓝天白云的穹顶光幕,四周墙壁上布满了流淌着数据的屏幕,几个穿着制服的人员在其中忙碌穿行。
这里根本不是什么破旧小楼。
而是一个深埋于地下的,庞大到望不见边际的钢铁基地。
李俟菩的瞳孔映入了这片超乎她想象的景象。
突然一声爆炸响彻天际,只见浓烟滚滚直冲她们而来。
李俟菩连忙闪身躲至一旁,便见那源处冒出一颗毛茸茸的脑袋,朗声喊道:“哎诩水,回来了,快来试试我的新法器!”
覃诩水却没躲过,浓烟呛了她满脸,“别了,已经试过了。”
“嗯?这是把那位漂亮姐姐接回来了?”
李俟菩感受到一道灼热的视线。
她撞上那女孩儿的眼,女孩儿随意将长发盘起,杏眸长睫,肤色白皙,脸上沾了些许黑灰,活像个兔子瞪着眼睛看向她这边。
“咳咳咳,我介绍一下,这位是宁松帷,主要负责法器验造的专家。”覃诩水一说一咳,脸色通红,“地上这些都是她的杰作,别惊讶。”
李俟菩仔细看向地面上那堆纸,一些器物的构造的设计清晰明了。
器修?
“你好。”宁松帷蹦蹦跳跳地跑过来,牵起李俟菩的手就交换了个握手礼,眼睛亮亮的,“姐姐贵姓?”
李俟菩想一会儿,开口道:“李俟菩。”
从另一边门里出来个女人,看起来十分亲切,“来了之后就是朋友。”
李俟菩看了眼向她走过来的成熟女人,没说话。
“我叫赵慵。”她扫了眼覃诩水瘪下去的口袋,了然道,“那三千是预支,你好生收着。”
瞧着她们反应,这位似乎是她们上官。
“一般招人都有迎礼,我就不用了,拿赔礼抵吧。”李俟菩掸了掸肩上的灰,“我得再置办一身衣裳。”
李俟菩自认为自己是个记仇的人,昨晚要是没有应庐相助……
答应覃诩水来可不仅仅是来讨个安慰。
“是我们得罪在先,衣裳的话,你去买我们报销。”赵慵顺着看向李俟菩的衣袖洞口。
没等李俟菩答话,她便神色焦急又道:“刚接到西南口爱熏酒店的报案,全体都有,上车!”
赵慵行事利落,覃诩水听后也一撇不着调的样子,宁松帷将新的工作牌递给李俟菩,上面正等待着某人的署名。
李俟菩看着刚刚还在调笑的几人立马变得严肃,指尖揉搓着手中的工作牌。
滚烫的热浪侵袭着城市,车子一路驰骋,组织据地离爱熏酒店不远。
不一会儿就李俟菩就看到前方被围着深黄的警戒带,那里人声嘈杂。
她跟着三人下车进入酒店,不紧不慢地将牌子挂在脖子上,视线巡梭着这个年久失修的酒店。
酒店整体风格暧昧,灯光呈暗紫色,几处贴了墙纸的墙壁上浮着一层厚厚的油渍,走廊狭隘,径直通往尽头,宽度并排只能稍微走下两个瘦小的人。
神似双人合棺。
走廊布局对称,花瓶位置摆放格外讲究,结合起来看,像是什么阵法。
一阵浓烈的酸臭血腥味扑面而来,李俟菩下意识地捂住鼻子,原来她已深至尾房。
覃诩水递给她一个白色面罩,李俟菩瞥了一眼她,学着她的样子戴上隔绝这难以忍受的气味。
“怎么回事?”赵慵问旁边的酒店服务员。
那服务员浑身颤抖,显然一副被吓坏的模样,哆哆嗦嗦道:“今早……我收拾房间,进门就看见墙上被砸了个洞,里面砌了个人……”
覃诩水一手记录一手安慰道:“别害怕,慢点说。”
李俟菩探头一看,普通的格式内里却混乱不堪,粉红墙布被暴力撕开,灰白的墙面凿开一个巨大的洞,里面藏着一个四肢极为扭曲、蜷缩至婴孩状的人形。
那人全身裹着水泥,离得太远,她有些看不清。
房间里没开灯,阳光透过窗户缝隙倾洒至那人泛青僵硬的手臂。
李俟菩捻捻指心,精准捕捉到一丝诡气的消亡。
“这间房的入户信息,诩水你去排查清楚。”赵慵一抬下巴,覃诩水就动身带着服务人员去前台。
李俟菩上前没有再看那具尸体,察觉床边掉落的成团的长发,回头看那人形。
那分明是个男人。
她继续向里走,欲推开浴室的门,赵慵却递给她一副白色手套。
默默地戴上后,她向赵慵颔首,转眼打量看似干净整洁的浴室。
一抬眼,她就看到了自己,是镜子。
却从角落处向上延碎了一大块,前面的洗漱台立着六根已用完的红色蜡烛,蜡液早已凝固,紧紧黏在白色台壁上。
这是在招东西,李俟菩一眼判断。
旁边被破坏的浴头,长节塑料管子软在地上,不仔细看,还以为是条蜿蜒的毒蛇。
一时之间,除了外头拍摄现场的咔嚓声,无人说话。
“赵队,查清楚了,入户的只有他一人,具体时间是从昨天上午10点前台预定,进了房以后就一直没出来。”覃诩水匆匆赶来道。
“没人再进来?”赵慵显然已经发现了地面上的发丝。
“没有,技术人员正在排查监控录像。”覃诩水压低声音,看了一眼附带着诡气的头发,“基本可以确定是那东西作祟。”
“赵队,法医来了。”宁松帷在门外说道。
赵慵点点头,转头问李俟菩,“你有发现什么吗?”
李俟菩再次注视着人形蚕蛹,指了指,“诡物已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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