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容侧耳细听,果然,屋外传来一阵轻飘飘的脚步声,来不及多想,他和亭夜对视一眼,关门,足尖轻点,二人一起掠上屋顶房梁,藏了起来,怀里的白骨女还在骂骂咧咧,亭夜伸手在她头顶上弹了一下,她便噤声不动了,一双大眼瞪着亭夜,恨不得用眼神杀死他,亭夜欣然不语,姜容抚额无奈。
不多时,房门被人推开,一阵熟悉的香风传来。
那袅袅走进来的,可不就是戏楼里的紫衣女子?难怪脚步声如此虚浮,必是之前被亭夜伤得不轻。
紫衣女子缓缓走到崔缚面前,伸出了手。
要杀了他吗?姜容屏息凝神,正考虑要不要跳下去救人,忽的肩膀被人揽住,亭夜将手腕搁在他肩上,只手指微微弯曲,轻叩两下,既是安抚,也是提醒。
姜容了然,那紫衣女子眼中带着痴迷与狂喜,不像是要害人,先看看再说。
果然,她手朝崔缚脸颊抚去,语气温柔,“秦郎,是你吗?你果然来了。”
崔缚别开脸,冷冷道:“不是你逼我来的吗?”
姜容诧异,这两人认识?
摸了个空,紫衣女子微楞,撤回了手。
“我只是太想见你了。”她苦笑一声,“你待我,还是这般冷漠。”
崔缚面无表情:“那你想我如何对你?”
闻言,紫衣女子眼神一亮,面带希冀,“像我们成亲时那般就行。”
崔缚嗤道:“紫狐,你以为在你做了那些事以后,我还会待你如初?”
原来她叫紫狐,之前在戏楼里也听亭夜提起过,姜容忍不住看向亭夜,亭夜回他一个微笑,罢了,亭夜认识谁又跟他有何关系,谁还没有些故人了,他回过头继续看下方。
紫狐像是没以为他会说出这种话,脸上血色瞬间褪去,她颤声道:“我只是太爱你了。”
崔缚仿佛觉得好笑,“有你这样爱人的吗?杀我全家,断我仕途,哦,还有,只要我跟哪个女子亲近,你就杀了她。我都不知道你这究竟是爱我,还是恨我。”
听到这些话,紫狐的脸一点一点扭曲了,妒火中烧,她厉声道:“你说过要生生世世与我在一起的,你跟我许过誓的啊,她们凭什么得到你的爱?我为你做了那么多,找了你那么久,她们凭什么!你的妻子只能是我!”
姜容觉得她快要发狂了,崔缚却是依旧语气淡淡,“与你许下誓约的是秦墨,不是我。”
紫狐面上闪过不快之色,微微蹙眉,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秦郎,不要再说这种话,我不爱听,你们就是一个人。”
“是吗?”崔缚冷笑一声,“他爱你,我不爱你,你说,我们是不是一个人?”
这话终于彻底激怒了紫狐,她脸色几近狰狞,在房中走来走去,凄声咆哮,“你怎么可能不爱我!再给你一次机会!说!说你爱我!”
崔缚微笑看着她,一字一句像刀刺进她心脏,“我、不、爱、你!”
“轰!”
紫狐一掌拍在桌上,整张桌子当场四分五裂。
崔缚面不改色,姜容在上面看得心惊胆颤,生怕她下一刻就一巴掌把崔缚拍到墙里去。
怒气发泄完,紫狐稍微冷静下来,她冷冷看着崔缚,森然道:“你爱白烟烟是吗?我告诉你,你永远也别想找到她!”
姜容看了看怀里抱着的头,心道:“可惜,他已经找到了。”
崔缚默然,紫狐无意再待下去,转身要走。
“等等。”崔缚叫住她。
紫狐脚步顿住,只微微侧头,人并未转身,“怎么?后悔了?”
崔缚:“那些镖师是无辜的,我人已经在你手里,你放了他们。”
紫狐冷哼一声,“先想想怎么让我放过你吧。”
待紫狐走了,姜容和亭夜才落了下来,桌子已经散架,他将白骨女头颅放在床上,让亭夜帮她解了禁言术。
白骨女仍是怔怔的,刚才听到的话信息量略大,半晌,才闷声道:“所以,是她杀了我?”
崔缚点了点头,对众人解释一番,姜容终于理清了来龙去脉。
紫狐本是一只修行百年的狐妖,化形之时被天雷打中,身负重伤变回狐身,被路过的书生秦墨所救,没多久,紫狐化形成功,为报答秦墨,便化为女子嫁给了他。虽然古往今来的经验告诉我们,人妖相恋是没有好结果的,但这个经验在他们二人身上似乎没有应验,秦墨和紫狐幸福地度过了一生,情到深处时,甚至许下了来世之约。
秦墨死后,紫狐本该继续修行,但尝过人间情爱后,她修行之心已乱,只盼能找到秦墨转世,与其共续前缘。苦苦寻觅数十载,她终于再次找到了秦墨,然而此时秦墨早已娶妻,紫狐告知秦墨二人前世之事,秦墨却不愿再续前缘,紫狐恼怒秦墨违背誓言,一气之下杀了他妻子,掳走了他,试图让他回心转意,然而秦墨对她憎恶至极,一心只想为妻子报仇,他表面上曲意迎逢,背地里却偷偷找来天师,想趁紫狐不注意杀了她,不料那天师学艺不精,虽然重伤了紫狐,却还是在最后一刻被她逃走,秦墨担心她回来报复,一直到那一世结束,都未敢再娶妻。
后秦墨再次转世,紫狐认为上一世秦墨不肯接受自己,是因为当时已娶妻,她心知这次不能再去晚了,她住到秦墨投胎所在人家的隔壁,化为小女孩与秦墨一同长大,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她心想,这次秦墨肯定会娶自己。
然事实却是,秦墨只把她当妹妹,他想娶的是从远方过来投亲的表妹,紫狐又心痛又愤恨,她威胁秦墨,若他不愿跟自己成亲,她就杀了他全家,秦墨觉得她无可理喻,也不太相信她是那种狠毒之人,以为她就是闹大小姐脾气,随口说的气话,没搭理她,结果紫狐真的杀了他全家,也杀了表妹。秦墨震惊不已,也悔恨不已,最后选择自戕,与家人一起去了。
第四世的秦墨叫崔缚,是个穷书生,紫狐终于想通了,她决定用正常点的方式,让秦墨再一次爱上自己,她化身成秦墨恩师之女,在他金榜题名后,让父亲将自己许配给他,本以为秦墨不会拒绝恩师,却没想到他早已爱上了青楼名妓白烟烟,坚持自己心有所属,紫狐难以置信,她一直知道白烟烟的存在,但是她根本就没把对方放在眼里,那是个千人骑万人上的风尘女子,秦墨与她只是露水姻缘而已,可谁知他竟然不顾世俗偏见,不顾仕途,在考取功名后还坚持要娶个妓|女为妻。
紫狐崩溃了,她嫉妒得发狂,盛怒之下割掉了白烟烟的头颅。白烟烟死后,崔缚很伤心,无意再娶妻,只一心扑在官场上,紫狐当然不会让他如意,她故意陷害,断了他的仕途,逼他去求自己,只要他说几句好话,服几句软,她就可以让他飞黄腾达,位极人臣,然崔缚始终不愿,直至郁郁而终。
四入幽都,忆起前尘往事,崔缚明白,只要自己继续转世,必然还会有无辜女子被自己牵连,他干脆留在幽都,机缘巧合之下做了玄朔城的判官,判官掌生死簿,生死簿上记载了所有转世鬼魂的生平,他暗中建立黄泉镖局,也是为了赚钱打点其他城的判官,拜托他们帮忙查人,可他查遍十八城所有的生死簿,都未找到白烟烟的名字,不知她魂魄去了何处,这些年,出于愧疚,他一直在寻找,但也一直未找到。
哪知,紫狐也在找他,甚至还追到了幽都,她故意残害路过的男鬼,一是为了泄愤,二是故意抓那些鬼镖师,引崔缚前来查探,自投罗网。
前因后果讲完,房间内久久无人应答,姜容出了好一会儿神,这些事他不好说谁对谁错,只觉男女间的感情实在玄妙。亭夜轻轻揽住他的肩膀,安慰他别多想。
半晌,才听白骨女小声道:“对不起,我错怪你了。”
崔缚摇摇头,“你没错,我确实害了你。”
“不,是我错了,我刚才不该骂你。”
“错的是我,你骂得对,遇上我你确实倒了八辈子霉。”
......
见二人大有一直认错到天荒地老的趋势,姜容赶忙举手打断,“那个,我认为当务之急是先找到白姑娘的元魂,你们觉得呢?”
亭夜:“我同意。”
崔缚:“我也同意。不过,说话就说话,二位没必要搂这么紧吧,我总觉得哪里有点奇怪。”
白骨女再次恳切提醒:“公子,趁早绝交吧。”
“......”
姜容这才发觉亭夜放在自己肩上的手不知何时已搂上了腰,要命的是他居然一直未察觉,用力咳了声,他微微挪开身子,“......也没有搂得很紧。”
崔缚:“哦,大概是我太久没去人间,不知现在大家都已如此开放,那二位能否先稍微分开一下,将我身上的绳子解开?”
亭夜微微一笑:“不能。”
崔缚:“???”
姜容奇道:“你不是判官吗?好歹也是个官,鬼力应该不弱吧,怎会连个绳子都挣脱不开?”
崔缚:“实在汗颜,这绳子也不知是何材料所制,我确实崩不断。”
亭夜看向姜容,轻声解释,“阿容,这是牵鬼绳,不仅可捆住鬼魂,还能压制其鬼力,普通刀剑对它无用,你不妨用身上那桃木剑试试。”
姜容将信将疑取下腰间木剑,在那绳子上选了一处割下去。
崔缚一阵无语,“木剑有什么用,还不如用旁边那位身上的银剑试试,或许可以......”
话音未落,只听“嘣”的一声,绳子断了。
崔缚愕然道:“不会吧?真断了。”
姜容也微微愕然,“我还没怎么用力......”
亭夜则拍手夸赞,“阿容剑法果然了得。”
白骨女翻了个白眼,“这貌似跟剑法没关系吧。”
说到这个姜容就面皮发烫,他都忘了自己那半吊子剑法是跟谁学的了,当时在戏楼那么说完全是夸大,为了让身后被护住之人不那么害怕而已,没想到亭夜还记得这遭。
这桃木剑本就是亭夜的,一直未找到机会还给他,眼下正好,姜容举起剑递过去,“谢谢你的剑,很好用,还给你。”
谁知,他才说完,那木剑竟像个活物般,剑尖在他手心挠了挠,整个剑身也往他怀里缩去。
“......”
活的???
亭夜低笑了声,“它似乎不愿离开你,既然有缘,就送给你吧。”
姜容也察觉到了,因为那木剑已经整个藏到他里衣里去了,他实在无法当着亭夜的面做出把手伸进里衣里掏剑这种事,当下也只得无奈道:“盛情难却,那我就收下啦,谢谢你。”
崔缚却觉得眼前这幕似乎在哪见过,霎时,他双眼睁大,一脸难以置信盯着姜容,“桃木剑,小天师,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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