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年后,韩煜回忆起那个鬼脸,用他的话来形容就是像一抹阳光一样照在了他原本黑暗的世界里,虽然并不美丽,但足够率真,他从未遇见过这样的人。
从他记事以来,好像只有赵芃会对着他哭,对着他笑,对着他发脾气,对着他做鬼脸,把他当做是和自己一样的正常人。
韩文锦和陈元在韩煜很小的时候,就知道自己的孩子跟别的孩子不太一样。
在同龄的孩子都在牙牙学语的时候,他却还是用肢体语言来表达自己的需要。
韩文锦夫妇刚开始有点怀疑韩煜是不是哑巴,于是他们就带着韩煜到处看医生,但医生给出的结论却是,“找不到有什么问题,各方面的指标都挺正常的。”
其实生病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连生的什么病都不知道,未知,才是人类最大的恐惧。
韩文锦和陈元两个人面面相觑,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韩煜的病让他们之前产生了隔阂。
韩文锦责怪陈元光顾着上班,没有注意到韩煜的异常表现,陈元责怪韩文锦把全部的错都推到她一个人身上,明明作为父亲的他也有不可磨灭的责任。
即便如此,他们也从来都不再韩煜面前吵架,在韩煜面前永远都是温温柔柔、和和气气的,因为怕加重韩煜的病情,所以他们一直都很努力的在韩煜面前营造恩爱父母的人设。
陈元生完韩煜之后,仅仅过了一年就回归职场,所以韩煜一岁到三岁的时候都是保姆在带,她以为自己可以平衡好家庭与工作的关系,没想到如今却变成了这个样子。
这样的结果对于作为妈妈的陈元来说,无疑是一道晴天霹雳,她一边自责自己为什么没有早点观察到,一边在网上求助广大网友。
后来遇到一位妈妈,她的孩子跟韩煜是一样的情况,医生说是自闭症,至于以后会不会说话,并不是一件绝对的事,也可能......永远都不会说话了,作为家长要做好这方面的准备。
从那以后,陈元辞掉了音乐老师的工作,开始全心全意的在家照顾韩煜。
韩文锦在工作之余也会帮陈元做一些家务,两个人一边学习手语,一边教韩煜手语,如果,韩煜真的永远都开不了口说话,至少……应该先学会与人交流。
陈元每天给他讲故事,教他读书写字。
在韩煜四岁生日的时候,陈元抱着韩煜在地下室弹钢琴。
以前过生日,都是一大家子热热闹闹的,这一次只有韩文锦和陈元两个人,说不上凄凉但总归是有点冷清,但他们还是不想让亲戚朋友们知道韩煜的情况,这么大的孩子还不会说话,总会惹人非议的。
陈元抱着韩煜坐在钢琴前,看着韩文锦一个人忙上忙下的把做好的菜端到不远处的桌子上。
最后登场的是蛋糕,点完蜡烛后,韩文锦把韩煜抱到饭桌前等待着陈元的钢琴声响起。
“Happy birthday to you~”
“Happy birthday to you~”
“Happy birthday to han yu~”
“Happy birthday to you~”
陈元负责伴奏,韩文锦负责唱,令人欣奇的是韩煜听到钢琴的声音后,迈着踉跄的步子跑到陈元面前,爬到了陈元的腿上。
一开始陈元以为韩煜只是想让她抱着,可是坐在陈元腿上的韩煜手指不安分的敲击着琴键,而且身体还会跟着钢琴的声音律动,这让陈元看到了一丝希望,或许韩煜以后可以走音乐家这条路,就算他永远都不会说话,也能自己养活自己。
事实证明,韩煜在音乐方面的确是有天赋的,他有些不同于常人的乐感。
韩煜第一次开口说话是在五岁的时候,
那时韩煜一个人坐在学校的小卖部门口吹着口琴等妈妈出来,突然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一群小男孩,冲到他面前问他:“听我妈妈说你是个哑巴,你到底是不是哑巴?”
见韩煜依旧沉默,旁边还有一个肥头大耳的孩子随声附和道:“肯定是哑巴了,一句话都不会说。”
韩煜不想理他们就站起身来准备要走,却被最开始的那个男孩给按住了肩膀。
男孩足足高了他一个头,体型也比韩煜大很多,两个人争执的时候,手里的口琴被另外一个孩子给夺了过去,韩煜眼疾手快的扑了过去,一下子把那个孩子给扑倒了,“啪叽”一声,口琴摔倒了地上。
韩煜看了一眼口琴又看向面前的这个男孩,气愤的咆哮,“我不是哑巴!”
这一幕刚好被陈元给看到了,也是从那次开始,韩煜终于愿意开口说话了,但整个人却还是冷冰冰的,不会笑,话也很少,通常都是他一个人安安静静的弹一整天钢琴。
周围的邻居谈起他,都会说,“那个孩子啊,聪明是聪明,只不过就是脑子有点毛病。”
韩文锦夫妇也都是小心翼翼的对他,从来不打他,也不骂他,就好像他是一个瓷娃娃,一碰就会破,学校里的孩子也不喜欢跟他玩,嫌他木讷。
游乐园是上午去的,人是下午疯的,没错,就是热疯的。
夏天的那种让人无法躲避的酷热,真让人头痛,不论你是走在烈日炎炎下的大马路,还是在树木、房屋的阴影下。
不论是在早晨还是在傍晚,暑日的热总是伴随着你,缠绕着你,让你心烦,特别是在项目入口排队的时候。
刚进入游乐园的大门,就看到熙熙攘攘的人群,不知道从哪儿传来了惊吓的叫声和甜蜜的笑声,还有一只巨大的霸王龙在广场中央站着,挥动着前爪,张着嘴巴,发出吼叫的声音。
赵芃兴奋的朝着前方跑去,却被赵崎野给拽住了小尾巴,“你先等会儿,爸爸昨天怎么给你说的?你这么快就忘了?”
赵芃站直立正,对着赵崎野行了一个礼,回答道:“报告,没有忘,因为煜哥哥没有来过游乐园,所以咱们今天的任务就是带着煜哥哥把游乐园玩儿个遍。”
“能完成任务吗?”赵崎野笑着问。
赵芃深吸一口气,用嘴吹了一下刘海,把齐刘海吹成了斜刘海,信誓旦旦的说:“保证完成任务。”
她是想学着电视上的样子吹口哨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学不会,就变成了吹刘海。
韩煜目不转睛的盯着赵芃的刘海看,在默默心里数了个十八。
这些日子里,韩煜一直在默默观察赵芃那些奇奇怪怪的动作和表情,想知道她到底会做多少种表情,不过现在看来,他可能永远也数不清了,因为赵芃很善于表情学习,无论是电视还是小人书,都能成为她学习的资料。
赵崎野从包里拿出一张纸,上面满满当当的写着,他们今天的要走的路线。
因为这是全市唯一的一家游乐园,又赶上才放暑假没多久,所以很多家长都会带孩子来这边玩。
他们要玩的第一个项目是旋转木马,因为在外貌、灯光、造型都很吸引小孩子,基本上每个小朋友都抵抗不了旋转木马的魅力。
而且这个项目还能让小朋友体会到骑马的快乐!
玩这个的人不是很多,三个人排了一会儿队就进去了。
第二个项目是摩天轮,第三个项目是小火车,第四个项目是海盗船。
这个几个项目都相当火爆,人挨着人,光排队就能排一个小时,最后却只玩了五六分钟。
只玩了四个项目,赵芃就走不动了,一方面是因为太累了,另一方面是因为太热了,大夏天的38度的高温,有的大人都受不了,更何况一个孩子呢。
见两个孩子都累了,赵崎野提议,“我们找个凉快的地方歇一会儿。”
赵芃和韩煜两个人不约而同的点了点头。
赵崎野带着两个孩子找到了一个树荫处,下面正好有凉快大石头,他让两个孩子坐那儿别动,他去买糖葫芦,还嘱咐韩煜一定要看到赵芃,他怕赵芃疯疯癫癫的再跑丢了。
赵崎野走后,赵芃透过窗户看到旁边不远处的房间里,有个大爷正在悠闲自得的吹着风扇,于是用手指着那个边问韩煜:“要不,我们去那边吹会儿风扇吧!”
韩煜朝着赵芃指的方向看了一眼,想都没想都把赵芃的提议给否决了,“不行,待会儿叔叔找不到我们会担心的。”
“那就,你先在这等着,我去吹会儿风扇,等爸爸回来了,你再喊我。”赵芃仍旧不死心,于是跟韩煜讨价还价。
韩煜不确定里面会有什么人,万一有坏人怎么办?
于是又毫不犹豫的给否决了,“也不行,你一个人遇见坏人怎么办,你又打不过。”
这下赵芃没招了,开始耍无赖,坐在石头上面一边跺脚一边说:“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我都快热死了!”
可是韩煜早就已经习以为常了,就任由着赵芃在自己面前闹,不紧不慢的说:“不行就是不行。”
他一边说一边从地上捡了几张树叶子叠在一起给赵芃扇风,但效果并不怎么样。
如果现在能有张纸就好了,这样他就可以叠扇子给赵芃了,虽然他并没有叠过,但看班里的同学叠过,应该不难。
赵芃把脸埋进韩煜怀里,扯着韩煜的衣服擦了擦脸上的汗水,还义正言辞的说:“叫你不让我去吹风扇。”
韩煜扯着自己的衣服看了一眼,看起来有点像上次她张着嘴流口水弄湿的形状,颜色也由原来天蓝色变成了深蓝色,看起来更像天空的颜色了。
韩煜松开衣服,扭头看旁边的赵芃,此时的赵芃正对着他做鬼脸。
正在这时,赵崎野回来了,他买了两串糖葫芦,还买了一把黄色的折叠扇,塑料的那种。
赵芃看到糖葫芦立马恢复了生机,从赵崎野手中接过糖葫芦,一串递给韩煜,一串留给自己。
韩煜迅速从赵芃手里接过糖葫芦,然后另一只手从赵崎野手里接过扇子,一边吃着糖葫芦,一边给赵芃扇扇子。
赵崎野看到后,轻轻拍了一下赵芃的头,呵斥道:“你怎么能让人家小煜给你扇扇子呢?自己扇!”
赵芃一边吃着糖葫芦一边说:“是他自己要给我扇的。”
因为嘴里含着东西,所以她并没有说清楚,赵崎野也没有听明白她说的是啥。
赵崎野觉得赵芃的样子有点好笑,又拍了一下她的头,笑着说:“吃完再说,你也不怕噎着。”
“我说,是他自己要给我扇的。”赵芃终于把嘴里的糖葫芦咽下去了。
赵崎野扭头看向韩煜,像是在询问:“是真的吗?”
韩煜十分真诚的回答:“对,是我自愿的。”
听完韩煜的回答后,赵芃得意的冲着赵崎野一笑,然后就埋头专心吃糖葫芦了。
赵崎野没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看着闷头吃糖葫芦的赵芃,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看来这个小魔头是没人能治得了,韩煜没来之前,就是小区里的孩子王,还以为韩煜来了之后,她能收敛点呢,没想到比以前更严重了。
因为天气太热,所以赵芃没了什么游玩的心情,吵着闹着要回家,于是赵崎野就只好带着两个孩子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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