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算是平静无浪的一天,前几天所有科目都考过一次小测,所以课上基本都在讲卷子。祝诀虽然看不太懂那些题目,还是坚持认真听完每一节课。
同时,也靠这些小测的分数,大致了解自己应有的水平。
跑操时间,为了避免又接触到该认识的人,祝诀还是用身体问题请假。
今天的课都是一门占两节,隔壁班好像也是,所以基本没什么下课时间,都是连续上。
连上厕所都是抽空出来。祝诀路过六班,下意识地看林晓筝的位置,对方立刻察觉到自己的视线,笑了笑。
上完一天的课,祝诀努力适应,没出什么大岔子,只是在拿着题目去林老师办公室时遭到质疑:“这个很经典的题啊,你之前没学?”
祝诀很想点头。
放学后打开日记本,什么都没写。
这玩意儿难道是一次性的?
林晓筝出现在七班班级后门。中午本来打算一起走,但当祝诀主动找她时,她拎着包急匆匆地离开,只留下一句“下午放学再一起回家”。
“哦,中午啊,没什么要紧的,我赶过去的时候已经解决了。”林晓筝亲昵地挽着祝诀的胳膊,“倒是你,看样子比昨天好很多。”
祝诀还在犹豫要不要把现状告诉林晓筝,她貌似是这所学校里,自己最要好的朋友。
“如果我说,我不记得你是谁,你相信吗?”祝诀一咬牙,说出口。
再不找个人说出来,快被憋死了。
对方短暂沉默,并没有特别大的反应,随后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是你昨天身体不舒服导致的吗,虽然有点像电视剧情节,但你说的话,我会相信。”
祝诀没去想林晓筝为什么一点儿也不惊讶,只觉得终于有救命稻草可抓。她絮絮叨叨地把所有事讲出来,林晓筝有些惊讶,只是不住地点头保持回应。
“不过我还没告诉徐稔,不知道你认不认识她,她应该不在我们学校吧。这两天太忙了,她家住得又远,昨晚给她发了消息,不知道回没回。我打算周末去她家找她,如果你也认识她,要不要一起去?”祝诀机关枪似的说了一堆,“有人在身边作证,她不至于说我发神经。”
说到这里,祝诀大笑起来。
紧绷的心弦终于松弛下来。
林晓筝却在听到这段话后锁上眉头,好一会儿没有点头回应。
“呃,你如果不认识她,不愿意去不认识的人家里,也没关系。”祝诀见她呆住,怕自己说得太满。
“我的确跟她不太认识。”林晓筝回话,“但是……”
“这样啊。”祝诀想了想,“不过之前的我,应该跟你提到过她吧。对了,我有说过她在哪个学校念高中吗?”
“你没有跟我说过,我们是高一文理分班后,在学科竞赛上慢慢熟络的。”林晓筝的声音有些颤抖,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但我听说过她的名字。”
“听说?这家伙如愿上了荣明一中?难道考了市前几名?”
“是新闻。”林晓筝停下脚步。
祝诀还沉浸在各类猜测中,也停下来,回头看她。
祝诀跑回家,书包带子滑落至胳膊来不及拽回去。顾不上爸妈疑惑的目光,她直奔书房,打开电脑。
电脑缓缓开机,祝诀耳边重播着林晓筝刚刚说的话。
“是,她是在荣明一中。但她高一暑假……去世了。电视新闻里播过,溺水,用的是化名,但这件事在一中闹得有些大,所以想知道的,多多少少都知道是谁。”
电脑开机后,祝诀迅速登陆聊天软件。
“怎么了?”妈妈穿着围裙,打开书房的门,站在门口。
“没……没什么,我查个学习资料,待会儿出来吃饭。”祝诀尽全力克制自己的声线,避免妈妈察觉出异常。
妈妈“哦”了一声,难得没像以前那么絮叨。
书房门被关上的那一刻,徐稔的消息弹出来。
是六张快餐店聚餐的照片,以及一句话。
徐稔:喏,我相册都快满了,几个月前的照片了都被清了好多张,就剩这几张了。你怎么突然要更新空间?怀念暑假啊?
祝诀心里一空,被人抛起又跌落的失重感萦绕心头,原本悲伤的心绪还没来得及消散,刹那间又被惊愕笼罩。
感觉自己的大脑都不会思考了。
不知盯着电脑屏幕愣了多久,祝诀甚至都没有勇气点开那些图片,妈妈敲响书房的门。
“查好没有,出来吃饭。”
慌乱中,祝诀打下一行字并发送。
祝诀:你还活着?
妈妈夹了很多菜给祝诀。
“你脸色怎么这么不好?刚刚回家也是慌慌张张的,是不是身体还不舒服?明天别去学校了,多多休息吧。”
“真不用,妈,我没事,只是最近压力有点大。”祝诀立刻推脱。
“知道你忙,但也别太累,无论最后考得如何,我和你爸都不介意。”
“嗯……”虽然妈妈从前不会这样不在意自己的成绩,但这句话倒在某种程度上稍稍缓解祝诀持续两天的迷茫。
好想问妈妈有关徐稔的事,又不知如何提起。
“最近天热,学生溺水的事件也变多了,我看这……”祝诀爸爸早早吃完饭,又开始看报纸。话还没说完,便被祝诀妈妈打断。
祝诀看到妈妈朝爸爸使眼色,又恢复笑意盈盈的表情,让祝诀多吃点。
看来林晓筝说的是真的。
祝诀生出一计。
“没事的妈,我不介意。”
妈妈的表情瞬间转变,她张了张嘴:“啊?”
“也过去一年多了,徐稔她,她……”祝诀暂时还没想好怎么编,已知信息太少。
“你能走出来我当然是,唉。”妈妈忍住眼泪,“我也很喜欢徐稔那孩子,真是……”
祝诀故作成熟地拍拍妈妈的背,沉默地把剩下的饭菜塞进嘴巴里。
快吃,快吃。
祝诀一秒不停地咀嚼着,连同徐稔被验证的死讯,磨碎了咽下去。
煎熬地等到爸妈都睡下,祝诀再次登陆。
徐稔:废话,我当然活着。
祝诀又迷糊了。
祝诀:你是徐稔本人吗?
徐稔:你上学上傻了?我当然是,三中有那么大压力吗?
祝诀:你真的还活着?
祝诀过于激动,对面也正摸不着头脑,暂时没有回复。
祝诀上滑聊天记录,发现晚饭前收到徐稔那段消息里的重点——几个月前、怀念暑假。
徐稔:我活着活着活着活着!一中学习再紧,我也不至于消失吧。
徐稔一顿输出。
祝诀:你现在高一?
祝诀给出一个她不敢相信的猜想。
徐稔:不然呢,我跳级啊,虽然走运上了一中,也不至于这么牛吧。
这下换祝诀沉默,难道自己和徐稔此时在不同的时空?
寂静的深夜,幽暗的房间,只剩下不间断的键盘敲击声,电脑屏幕蓝白光映在祝诀的脸上。如果以上帝视角看她,还以为她是个特工。
解释清楚后,徐稔重复重点。
徐稔:你是说,你现在高三,而我在高一暑假里,没了?
祝诀正在回看自己发的所有消息,她冷不丁地笑起来。
太离谱了,如果这不是一场梦。
祝诀:嗯,但是我不确定,像电影情节是吧?你的离世,我还没来得及看具体新闻,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如果……
徐稔:你高一第一学期期中联考的试卷还在吗?找出来给我看看。
祝诀差点吐血,自己已经琢磨这件事两天,还在认真分析现在的局势,徐稔却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还想着考试。
祝诀:喂,你怎么想的啊。
徐稔:好啦,我知道。要不要咱们通话一下,或者你找找我出事的新闻,发过来。
祝诀一拍脑袋,人焦急起来,真是什么都忘了。
《花季少女深夜溺亡,是失足还是另有隐情?家长这样说!》
祝诀发链接过去,轻轻滑动鼠标,可惜这新闻通篇废话,没有讲事故的原因,只有“意外”二字。徐稔的妈妈也没有说什么,只是表达不相信自己的女儿就这么离开了。
祝诀:看到了吗?
徐稔:什么都没有啊。
祝诀:啊?
徐稔:你再试试语音通话?
祝诀:好。
祝诀点击通话图标,却没有任何反应。
徐稔:不行是吧,刚刚我也试了。
徐稔冷静地发来这条消息。她们两人又试了截图等方法,发现都行不通。电脑故障了似的,没半点反应。只有徐稔那里已经发生的事的图片能够发过来,比如那次快餐店的聚餐。
徐稔:这样啊,我还想让你拍照发联考试卷过来呢,看来也行不通咯。
祝诀无奈,徐稔真是乐天派。
祝诀:你那里,原本的我现在怎么样呢?
祝诀突然好奇。
徐稔:你啊,在荣明三中,我们不在一个学校,但你暑假的时候有来我家里玩。我当时还跟你说,我哥还有一星期就要正式搬回来了,转学到三中。
徐稔:我哥的成绩,本来要来一中的,但是他不喜欢一中那个校长,说条条框框的,三中校长更柔和些,还愿意全免学费,他说他在哪儿上学都一样。
徐稔:对了,他高一和你一个班诶。现在开学第二周,你俩好像没啥交集。
徐稔:还有,上周末已经约好这周末你来我家玩,到时候我把这件事告诉我这里的你,看看你什么反应。
祝诀差点被绕晕。
祝诀:“我”可能不会相信吧,按照我们刚刚的实验,“我”估计也看不到聊天记录。不过,不是不相信你,是不相信你会死。
祝诀发完这条消息,徐稔那里长久地沉默。
徐稔:嗯。
祝诀:你哥,是之前好几年才见一次面的哥哥吗?
徐稔:嗯,爸爸把他送回来了,开学后我问过他,有没有和你认识,他说你俩座位离得远,不怎么熟悉。
祝诀:他叫什么名字来着?
徐稔:岑檐。
有点眼熟的名字。
祝诀:可是那个新闻……
徐稔:至少现在没事,说不定这就是两个毫不相干的时空,根本不会发生呢?
被徐稔这么安慰着,祝诀只好暂时放下纠结,看着一旁小山般高的作业,一头扎进去。
由于昨晚聊天聊得太晚,又在凌晨恶补作业,早上祝诀上学差点迟到。
英语早读时,祝诀依旧开始认人。这次她把整张座位表都看一遍,终于找到眼熟的原因。
岑檐,现在仍然和自己一个班,他就坐在第四组第五排靠窗边的位置。
和自己的位置还是有一定的距离。祝诀从来没有正面见过徐稔的哥哥,印象中只见过这个男生两次。第一次还是在上小学五年级的时候,他和徐稔几乎不着家的爸爸一起出现在客厅里,五年级的祝诀小心翼翼地出去接水,只看见男生远远的侧影,倔强地挺直着背。
太久远,祝诀早已记不清,只记得在徐稔的房间里,她接过水杯后,默默地问:“我妈回来了吗?”
“还没有。”祝诀贴着她身边坐,“那就是你哥哥吗?没见过诶,叫什么名字?”
“呃,我都有点不记得。”徐稔揉揉眼睛,“他们八成是来商量要不要初中转回来上学的。五年前也这样回来过,是商量要不要转回来上小学。”
过了很久,久到祝诀打算出去接第二杯水,突然听到外面大吵的声音,她被吓得一哆嗦。
“别害怕,让他们吵去吧。”徐稔淡淡地说。
“你妈妈不同意你哥哥回来上学吗?”
“也不是不同意,我妈对我哥没有意见,但她和我爸关系太糟糕。也苦了我哥,这是关于他的事,所以他要一直看他俩吵吵吵。”徐稔关切地看一眼门的位置,“估计又转不了了,我哥成绩特别好,本来在省里最好的小学上学。我爸可能不想身边带个小孩吧,我妈则是赌气,之前离婚我爸说什么都要把我哥带走,这下又不想带,凭什么都得按他的想法来。”
大人真是奇怪,可小孩是无辜的。
“我跟你打个赌吧。”徐稔伸出小拇指,弯曲着,“我妈心还是软的,等到上高中,就会让我哥回来。前面这些年先上省里的好学校,也算为我哥考虑。我们这儿的高中,有很多外地学生转学来,到时候也算有个台阶下。”
祝诀一脸惊讶,愣愣地伸出小拇指与徐稔的缠绕。
坐在讲台上的祝诀都没意识到盯着岑檐看了有多久,男生始终没有抬头。回过神来的她低下头,摸了摸当初和徐稔打赌的小拇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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