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宽广的中央广场被透进第一缕阳光,金粉撒在了正中央宏伟神圣的光明神像之上,给祂镀上了一层梦幻迷离,薄纱似的微光。
铛……铛……铛……
伴随着远方神殿传来的三声钟响,虔诚的信徒们仿若接收到某种讯号,沐浴晨光,温良地匍匐跪在了地面上。
“赞美光明——!”人们在口中高呼着,嗓音宛若浪潮,向外推移,扩散波涛。
兰黛娅站在广场外三楼看台的一角,阴影笼罩了她一半的脸庞。
不着痕迹地,用目光在诸多信徒中来回审视。
一年一度的大祈祷日,是所有信徒们的朝圣日。在这一天,全国的光明信徒都会从各地赶来。
她必须得确保,其中不会被混入别有用心之人。
倏然间,人群中有一道逆行的人影,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随后仿佛是确认了什么,她整个人突然往后一缩,消失在原地。
“……”
而此时,在无数虔诚光明信徒们注意不到的地方,在中央广场之外的巡查小队里,有数不尽的神职人员,都在同一时刻,宛若洪水分流般,动了起来。
“第一小队右侧包抄。”
“第二小队正面迎敌。”
“第三小队去堵住他们的退路。”
“……”
一道又一道的指令自那为首之人的口中被下达了出来,回荡在这些巡查小队员们的耳边,化作她们前行的指引。
“踏踏踏——”
她们涌入了大街小巷间,石板铺就的路面被巡查小队员们踩出了沉闷而颇有节奏的响。
很快覆盖到了平民区的每一寸路面。
所幸人们都去了朝圣,并没有人注意到巡查小队员们倾巢出动这样不同寻常的场面。
然在这样的巷道中,却有一名身着深色燕尾服,头戴礼帽的青年绅士在路面上突兀而又闲庭信步地走。
像是在郊游。
他踩在巷道两边墙面投下来的阴影中,一手转动着自己左手无名指上镶嵌有名贵宝石的戒指,神情难辨。
仿佛根本听不到那些从四面八方围拢、包剿过来的脚步声。
阴影下的宝石幽幽闪耀着属于特殊质地的神秘光感,将他体表那些外泄出来的污染气息尽数掩埋。
奈何这样一位贵族绅士打扮的人,会出现在平民区,本身就足够引人注目。
因此还未等他彻底地走出巷道,“踏踏踏——”那些纷至沓来的,皮靴与路面相互碰撞的声音就已然将他团团围住。
数不尽的刀锋被拔出。
男人顿住了向前的脚步。右手的指节却仍旧摩挲着另一只手无名指上宝石的纹理,细细感受。似是在等着什么。
“快回来,在这边!”很快,人群的后方就传来了这么一阵高呼。
闻言为首之人不由蹙了一下眉,视线在男人身上扫过,转头示意左右,“先把他带走。其余人,跟我回去支援。”
大抵是作为绅士的涵养,礼帽男并没有抵抗,从善如流。
“吱吱吱!”
不知从何处突然冲出了一群眼球猩红的老鼠。
……
三分钟后,礼帽男掸掸袖口处的灰尘,一个人从巷道里走出,安安静静谁也没有惊动。
而在他背后的风中,则是传来了令人毛骨悚然的,有什么东西被啃食的,“咯吱咯吱”的响。
声音很快又被消解在了风中。
巡查小队员们的脚步声还在朝着四周扩散,与他仅有一墙之隔。
很近,却并没有引起他的波澜。
许是想到了些什么,礼帽男又侧耳倾听了一番。旋即抬手,打了个响指。
“吱吱吱……”
几乎是在响指清脆声音落地的瞬间,自墙的另外一边,就凭空再次传来了许多老鼠的声音。
原本属于巡查小队员们井然有序的脚步声不过须臾就被冲得杂乱无章。
一时间,恍若沸水滚入油锅。
各种混乱的脚步声,老鼠的“吱吱”声,小队员们的相互提醒声,甚至还有武器挥舞的声音,全部都混杂在一起。“噼里啪啦”响个不停,翻滚在油锅里。
即便是无法亲眼目睹,也不难叫让想象出那将会是副多么无序且有趣的情形。
……神殿的这些酒囊饭袋,几年不见,还真是愈发的废物了。
男人漫不经心地想着,五指按上帽檐,将礼帽从自己的头顶摘了下来。
分明使出了这么大的阵仗,却连所谓的“逆教徒们”,其实只来了他一个,都还没搞清楚。
只可惜,这里毕竟是首都。男人惋惜着叹了口气。
暗绒的礼帽在他手中转了个漂亮的圈儿,旋即就被漫不经心地扣在了左胸的位置上。失去了帽檐的遮挡,阳光轻而易举地撒上他苍白无一丝血色的脸。男人的心间却在此时无端浮现出了几分违和异样之感。
他抬头望向天——
早晨的太阳虽明亮,却并不那么刺眼,光线轻轻柔柔抚摸着人的脸,令人不自觉地想起被母体孕育的那段时间。
温柔而又虚幻。
心中的不安在扩散,他猛掐了一把虎口,强行让自己的情绪变得镇定下来,随后脚下步履加快,匆忙离开。
走到一半,他突然见鬼一样盯着自己的手,当即不再犹豫,取出了一柄匕首,重重划破掌心。
殷红的血液霎时争先恐后地汩汩而出,顺着刀尖与掌心的纹理“滴滴答答”向下坠去。看起来似是十分平常,然痛意却一闪而逝,显然不怎符合常理。
有关幻境的揣测成为现实。男人的心霎时沉了下来。恰在此时,街尾的方向传来了一声略带惊奇的:“咦?”
“……!”礼帽男一惊,转过身来。
只见在这条街尾的方向,夹道两旁,高矮不一的商铺之间,竟是在不知何时,多出来了一道侧立着的颀长人影。
女人的身高看起来至少有一米九,体型算不得庞大,此时正沐浴在晨光中,唯独能被看清的,是一道被大致勾勒出来的轮廓。
她似乎是在此地等了许久,只是沉默而又专注地站在那里,略微垂首,用一绢纯白的手帕,细细擦拭着手中银白长剑的剑身。
“您发现问题的时间比我想象中的要早一点。可以聊聊,有哪些地方是需要改进的吗?”注意到他的视线,女人终于放下了手中工作,转过身来,闲聊般开了口。
“……”礼帽男一时摸不清对方的底,没说话。
“您看起来似乎有一些紧张?”女人想了想,行了一个极为正式的骑士礼节,“那么这样吧:日安,这位不知名的逆教徒先生。”
“愿光明与您同在。或许,我应当请你喝一杯茶水?”
与光暗两位正神的信徒不同,所谓逆教徒,信仰的自然便是那象征着污染与破坏的悖逆之神。
这位神祇曾经是笼罩在人们头顶上的巨大阴影:不仅引来洪水,传播瘟疫,甚至还利用污染,将大陆上的人或动物堕化为魔物。
彼时的人们惶惶不可终日。
所幸,那段过往已然成为历史——二十多年前,光暗两位正神联手,终于将其镇压到毁灭之渊。
随后就剩下这些逆教徒们,宛若那无孔不入的甲壳小虫,蠢蠢欲动,依旧活跃在今天。
“……”思及此,兰黛娅不由垂下眼睑——在今天之前,她原本还在被导师带着闭关。
可偏偏就在昨天,镇压污染的毁灭之渊却突然传来了不好的消息。硬生生把导师任命到前线支援。
连她本人也被一起提了出来,接到任务维护今天的治安。本以为只是走个过场,没想到还真有人潜了进来。
……这是哪儿来的神经病?
没注意到她情绪上的转变,礼帽男一时有点想骂人,奈何终究不敢轻举妄动:“很抱歉,这位女士,我似乎有点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那可真是太可惜了。”兰黛娅丝毫不为所动。说话间,从街道以外探入的阳光打在了她侧着的半边脸上。
分明一句话也没有说,一个多余的动作也没有,但却无端,给了人一种如山岳一般的压迫感。
尤其是在,她彻底放下手中绢帕,长剑归鞘,抬眸看向他的时候——
“我的意思是说:这位逆教徒先生,您得随我走一趟了。”
“……”礼帽男无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见鬼。即便是很快又稳住了心神,他也忍不住在心间暗自腹诽。
大抵是没能想到,自己在第一时间,竟然是被对方的气势给唬住了。
而在此时,他终于看清了,对方转过身来的脸——
银白的发,灿金的瞳。
再兼之手中那柄极具标志性的银白长剑。几乎与传闻中那位已经闭关了两年的圣女阁下一模一样。
礼帽男对她的身份很快就有了大致揣测:“日安,这位不知名的……那位闭关圣女——兰黛娅的狂热拥护者。”不得不说,这一认知令他松了口气,面上也浮现出了戏谑的笑意。
虽说按照常理,神殿每一届,都应当有且仅有一名圣女或圣子才对。但不知为何,到了这一届,竟然一共出现了两名圣女。
兰黛娅便是其中之一,至于另一位……现在还在那中央广场的神像下方,带着信徒们祷告呢。
只不过兰黛娅今日出关得太过于匆忙,神殿还尚未对外放出消息。对方会误会,倒也并不让人感到奇怪。
圣女阁下很快想清楚了前因后果,随后抬手按上了手中长剑的剑柄,和缓而又强硬地说:“您应当随我一起走了。否则再迟些,茶水就不好喝了。”
威胁的意思摆得很明显。
“你们神殿的茶水,可不是我这种人喝得上的,您还是留着自己享用吧。”男人反唇相讥。
只不过话音刚落,对方手中的剑就出鞘了一厘米。凛冽的寒光随即照映在了他的脸上。
“……”礼帽男悻悻地收回了原本想要说出口的话语,改成了另外两个单词:“……有劳。”
……等等,他在害怕些什么?反正这家伙又不是真的兰黛娅。这么想着,礼帽男心中的底气又不免充足起来。
他向对方投去了一个挑衅的视线。
“好说。”兰黛娅只当他眼抽筋,从善如流地做了个“请”的姿势。
礼帽男:“……”
礼帽男索性遂了她的意。
一步。两步。三……
终于,礼帽男找准了时机——
蓦地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寸寸溃散成一团漆黑的烟雾!
烟雾宛若气球那般膨胀,宛若一只择人而噬的,猛兽的巨口,很快就将兰黛娅包裹在其中。
黑黝黝的色彩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转瞬间侵占了她视野范围以内的全部光线。
变故来得太过于突然,甚至都没给人以准备的时间。街道中央,就只剩下这团漆黑的雾了。
属于逆教徒狂妄而又傲慢的嗓音,便在此时,响在了兰黛娅的耳旁——
“真可惜,倘若你当真是那位圣女阁下的话,我或许都已经跑了。但你只不过是一个拙劣的模仿者的话……”
“那就同这个世界……好好的,道一次别吧。”
天空一声巨响,兰大装闪亮登场——!(bushi)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大祈祷日(修)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