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凡一个月后，兰城一中高三教学楼走廊。
学生们肩挨着肩挤在狭窄的露台前，从校外带进来的各种食物摆成了一排，关东煮、土豆泥、狼牙土豆、辣豆花……香味扑面而来，窜入鼻腔。
班长从办公室出来，拐过楼梯转角，刚到走廊就被闺蜜塞了一口香辣脆皮肠，耽搁了好一下，才把头伸进教室。
“衢宁，白老师叫你们去办公室。”
白罗是高三2班的班主任，常年顶着几绺稀疏的头发和一颗光滑透顶的头，人送外号白萝卜。
听见班长的话，全班登时哄堂大笑，几个男生的声音尤为明显。
“萝卜头要来修理他们了吧？”
“还用猜？好了好了，小点声……”
不用班长说，大家也知道你们的“们”指的谁，这次月考的年级倒数前四刚出来就传得人尽皆知，想不知道也难。
这学期刚开学，兰城一中就来了四位转校生，乍一进班，很快就造成了不小的轰动。
有这般影响，倒不是因为四人有多么优秀的事迹、多么深厚的背景、多么高大上的身份，单纯是因为四人长得好看。
尤其是衢宁。
他生了一副好相貌，身材高挑，鼻梁高挺，眼窝微凹，不说话时薄薄的嘴唇抿到一起，线条锐利流畅，无端惹人注意。
衢宁长得帅，却不是那种死板周正的帅，他身上有股子长年累月养出来的独特气质，像坛晕开了的酒。
不过，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的外貌和性格大相径庭。
高三的学生，各各都被考试逼得疯了魔，一点风吹早动都得津津乐道，何况兰城一中这一届学生多数都是些歪瓜裂枣，好不容易有几个帅哥转学进来，自然成为了大家排队干饭时的谈资。
大家本以为是来了几个品学兼优的好学生，四人也自认是三界翘楚，虽然被迫来凡间高考历劫，可即使再差，四位神仙怎么着也是降维打击，应付一场小小考试岂不是轻轻松松？
哪曾想，才第一次月考，他们的表现就让人大跌眼镜——
几人轻轻松松包揽了年级倒数，毫无悬念，让其他差生头一次不用争倒数。
因为一丁点发挥空间都没有。
年级倒数前四全进了一个班，还都是四个刚刚转学进来的帅哥，也是百年一遇、闻名全校的奇迹了。
这消息出来，某些男生心里倒是爽快了，原本恨得牙酸的愤愤不平也有了发泄口，可了劲地落井下石。
呸！长得帅咋了，这下还不是出了名的三无差生？
还高考呢，早点进厂打螺丝得了！
衢宁不知道他们的想法，就算知道了，多半也会欣然接受。
在天庭的那些年，他早就做惯了废物。
这些话对于他来说一点杀伤力都没有，更何况，这些人不也承认了他长得帅吗？
他的智商虽然是客观。
但美貌也是客观的！
顶着众人的目光，衢宁毫无心理负担地应了一声班长的话，正准备站起来，身子还没动，兜里的橡皮擦就开始扑腾身子滚过来滚过去，吱哇乱叫。
「补药——我不去！我不去不去不去呜呜呜哇！我最讨厌吃胡萝卜了呜呜呜！」
衢宁：？
他在意识海里开口：“哪里来的胡萝卜？”
变成橡皮的神兵理直气壮：
「你们考得这么差，白萝卜肯定要气炸了！白萝卜气红了脸，可不就是胡萝卜了吗？」
「我不管我不管，你要去你去，我不去，我又没有考试！」
他不提倒罢了，一提这个衢宁就来气：“你怎么没考？不是你告诉我那道题写蔡伦一定对的？害我历史那道题全错。”
「……我、我拿他八字算了一下，明明就没问题，我哪知道他八字是错的？」
神兵心虚了一下，很快又自信起来：「再说了，我不说你不也写曹操吗？正确答案是秦始皇，曹操和蔡伦有什么区别！」
衢宁被他的强盗逻辑噎了一下：“那能一样？统一度量衡的是曹操总比是蔡伦正常一点吧。”
一旁偷听了许久的青丘公子忍不住用神识开口：“这不是半斤八两吗……你俩到底怎么写出这么离谱的答案的？”
衢宁眼含威胁，目光扫向他：“你对了？”
“……”
“没有。”
他扭过头：“这有什么好说的。”
一神一兵咄咄紧逼：“所以你写的什么？”
“……”青丘狐避无可避，耻辱咬唇，憋出一句，“……司马光。”
神兵：「噗。」
狐狸恶狠狠地盯了他一下。
插科打诨了一会儿，四人浩浩荡荡踏出了教室门，神兵在衢宁的校服左兜里死皮赖脸打着滚。
「你还写秦始皇修建赤道，三公是太监公公老奴呢！你还说我！」
衢宁抬高了下巴，随意地将手插进兜里：“那我不管，反正你必须对我负责，你得和我一起接受萝卜的焖煮。”
神兵嘟囔着嘴讨价还价：「也、也不是不行，那你等会儿必须满足我一个愿望……」
衢宁挑眉：“成。”
四人前脚刚踏进办公室，后脚就收获了全体老师的注视。
这些老师带了七八届高三，身经百战，大都是特级教师，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
差生他们带过不少，可差到这种地步的实属罕见。
白罗一看见他们就气不打一出来，浓眉一横，嘴里开了瓢似的：“年级一千人，倒数四名全在我们班，你们四个真是给我争气！”
“六科加起来都没有一百分，你们告诉我你们怎么考得出来的？！”
带这四个人的班，他真是气得肝都疼了！
四人虽然在他人面前自诩神仙，不可一世，可对着白罗却一点脾气都没有，这个叫班主任的人实在是压迫感太强了。
“特别是你，衢宁……”
该来的还是来了。
衢宁低着头，站直了身子挨训。
“历史6分，你可真是争气，答题卡写的什么东西，轻摇伯父和鸭片战争都能写得出来，没有选择题给你蒙我看你连6分都保不住……抬起头！敢写还怕被骂？”
“还低着？把头抬起来！”
衢宁：“……”
不是他不敢抬，可白罗的头实在是太亮了！他要是看见了一定会笑出声的。
衢宁慢吞吞地抬起头，刺眼的阳光直直冲向眼睛，循着光线源头，他的目光越过白罗，朦朦胧胧地落在了不远处数学老师对面的人身上。
“这次考试还是第一，值得表扬，但是数学比起上次退步了一点，只考了138，祈雪啊，虽然老师知道这次的题出得比较难，但你还是不能忽视了数学啊……”
那人安安静静地站在窗前，校服袖子被干净利落地卷在了胳膊肘。
他只露了半张脸，阳光透过玻璃窗在他的面前跳跃，勾勒出美而流畅的唇线，长长的睫羽、高挺的鼻梁、清晰的下颌线，无一不是美的。
“看什么呢？这么入迷，萝卜头骂你你还敢走神？”魔君在神识里问他。
衢宁心不在焉。
魔君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哦，在看他？他好像是年级第一，和我们一个班的，叫……江祈雪？成绩很好，从来没下过第二，一看你平常就没怎么注意这些……”
衢宁猛然回过神。
“江祈雪？哪个雪？”
魔君：“下雪的雪，怎么了？”
下凡至今，小太子对凡间的一切事情都是不闻不问，怏怏地提不起兴趣，这次怎么转性了？
瞧着那江祈雪长得温文儒雅、唇红齿白的，也算有点姿色，莫非……是看上了脸？
衢宁没回他，他陡然想起什么，眼里的光芒微微晃动，手落到左边口袋，指腹沿着袋里的玉牌轮廓摩挲了一圈，最后停在了玉牌中央凸起的地方。
阳光随时间的推移不断流动，光线越过窗格落在了衢宁身上，左边置于光中，右边隐于昏暗，磷光涌动，仿佛镀了一层金。
玉牌冰凉的触感拉回了他的思绪。
“没什么。”衢宁一本正经道，“你知道吗，刚刚我听到了神的旨意。”
魔君：？
-
还未下凡时，小太子曾去过天庭神殿，神殿供奉着上古神明，能为身处迷惘的神仙指引前路。
小太子身着华服锦袍，提着一盏幽冥灯，走到神像前，双膝跪地。
殿内回荡出清脆的声音，神明感受到信徒的气息，缓缓睁开眼。
「你想问什么？」
衢宁搁下幽冥灯，双手合十，诚恳地望着神像，声音清越。
「尊贵的神明大人。」
淡蓝色的眸子仿佛蓝水晶，倒映出神像威严而肃重的面容。
神明仔细听着祂的信徒所言，下一秒，祂听见衢宁问：
「我真的是个小废物吗？」
神明：？
千百年来，但凡来了神殿的，或问三界前途，或求修仙悟道，唯独衢宁问了一个如此离谱的问题。
神明破天荒地顿了一下，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片刻后，祂用空旷到带着回声的声音回他。
「不是。」
再然后……
再然后魔君就被衢宁赶出来了！
后面神明到底说了什么，衢宁死活都不肯告诉他。
“所以神到底说了什么？”魔君好奇。
衢宁目光虔诚：“神曰：找年级第一补习，即可高考飞升。”
魔君：“……”
哈，我信你个鬼。
我看你是真的看上这小白脸了！
“你在心里骂我。”
“……没有。”
“承认吧，我用了读心术。”
“靠。”魔君没绷住，“衢宁，你是不是忘了神仙下凡要维系三界平衡，不能动用法术和神力，否则要受惩罚。”
“父神说了，只是不能对凡人用，你是人吗？”
魔君：“……”
算你狠。
忽略魔君欲言又止的神情，衢宁重新打量着江祈雪，状似不经意一瞥，可眼神却一刻也没有离开。
十分显眼，根本没法忽视。
接着，小殿下就看见对面的人侧过脸，美而狭长的眼尾上挑，毫不掩饰的视线落在了他的身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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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太子见小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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