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四下课，整个教学楼像动物园一样，一群青春活力的小鸟叽叽喳喳。
“兄弟兄弟，今天的语文作业是啥来着我忘了，还有数学明天要交哪张卷子来着？”
“数学要交……我靠！我卷子找不到了！！！救救我救救我！！刘姐你看见我卷子了吗？”
“今天不和你们一起走了，我要做扫除，你们先走吧。”
“走吧走吧，我想去吃一元一串了……”
过了不到十分钟，教学楼就安静了下来。
江祈雪留到最后，把图书室的灯和门都关好，下了楼。
夜色朦胧，灯火氤氲，他的影子孤寂地落在地上，拉得很长很长。
楼梯间的灯有几盏坏了，一闪一闪的，江祈雪握着栏杆，慢慢到了一楼。
回到2班时，江祈雪才发现四人都还没走，教室还留了一盏灯正对他的位置，走进室内，影子顿时消散不见，只剩一束微光点亮整个教室，绽放出绚烂的光芒。
江祈雪走得晚，是要从图书室回来。
其他人走的晚，完全是因为磨蹭。
四位神仙都是第一次来人界，对凡间的一切事情都很好奇，自从知道有小卖铺和食堂后，经常会逛一圈，带点吃的回去。
这个年龄段的学生，一看见哪里有零食就会从四面八方涌过来，自己吃不够，还得招呼闺蜜一起蹭。
脸皮薄的，会眼巴巴地看着，等别人大发善心分给自己，亦或是问哪个口味好吃、在哪儿买的，旁敲侧击地暗示——你可以忽视。
脸皮厚的，会主动询问能不能分自己一点，瘫着手等对方给——你可以拒绝。
可要是遇见个没脸没皮的，直接伸手抓，一抓还一大把，跟饿死鬼投胎一样，简直是防不胜防。
这种人眼还尖，零食还没开封，他们就擦干净了手嗷嗷待哺，跟强盗没区别。
为了避开这样的人，衢宁他们都是晚四后才去小卖铺进货，这时候回教室，除了他们四个基本没有其他人。
不过刚刚从小卖铺回来时，衢宁听人说江祈雪还没回来，便留了一盏灯给他。
为了讨好未来的补习老师，太子殿下犹豫再三，还是决定忍痛割爱。
他摆弄了一圈手里的零食，每一种都给自己留了一包后，总算找到了一包多出来重复的。
来到江祈雪面前，衢宁深吸了一口气，双手捧着珍贵的零食，话还没说出口，又有点舍不得了。
神兵在识海里安慰他：
「衢小宁加油哇！」
「你可以的！」
「小不忍则乱大谋！！」
被碎碎念念、操碎了心的小神兵鼓舞，衢宁终于重新燃起勇气，眼神依依不舍地开了口：“江同学，你吃零食吗？我刚刚买的还有多的。”
江祈雪抬起头，看见了一包魔芋爽。
他伸出手，正打算接下来，可眼眸一抬，却看见了衢宁明显写在了脸上的心痛，心下莫名觉得有几分好笑。
他垂下眼睫，将零食推回衢宁手里，“谢谢，我不吃辣，你吃吧。”
“是吗？”
衢宁眼睛一亮，迅速收起魔芋爽揣回兜里：“那可真是太遗憾了。”
-
收拾完东西，衢宁艰难地拉着书包拉链，在教室里大喊：“夜游城——夜游城！帮我关下灯，我马上出来，我书包拉不上了。”
夜游城不耐烦：“衢宁，你能不能快点，再拖不等你了。”
啪嗒一声，拉链总算拉上了，衢宁扛起背包就飞奔出了教室门，他背了一整个书包的书，原本微瘪的包都鼓成了方形。
有一群差生，虽然不爱学习，但是态度是相当端正的，比如衢宁。
每次放学前他一定会立下一番雄心大志，写下各种计划，诸如刷多少题、做多少卷子、背多少课文……
会坚定地想着今天晚上回家后绝对好好学习，于是在晚自习下课后花大量时间搜刮出一堆教辅、笔记、卷子，把整个书包塞得满满当当，看着就很有成就感。
等回家后，再拼尽全力拉开拉链，使出所有的力气抽出一本书摆在桌子上，掏出MP3，奋战一晚上小说，第二天早自习原封不动地把东西背回学校。
然后从书包里、抽屉里，堆得密密麻麻的书中，艰难地翻出早自习要读的书和要抄的作业。
日复一日，毫无变化，宛如人机。
夜游城见衢宁出来，一脸无语：“下次少装点，回家也没见你打开过。”
衢宁自然知道自己什么德行：“你不懂，这叫心理安慰，安慰自己努力过了。”
“努力什么？努力背了书包？”
衢宁：“……”
你骂得太凶了！
涂山怜不理解：“你不嫌重？”
衢宁颠了颠书包：“重啊，但一想到这是知识的重量，就觉得吃点苦没什么。”
涂山怜：“……”
四人慢慢悠悠晃到校门口，江祈雪旁边站着个女人，长发微卷，有些凌乱。
那女人见江祈雪出来，接过书包，不知道在碎碎念念什么。
江祈雪神色冷淡，几乎没什么反应，女人说了很多句话，他才轻轻“嗯”了一声。
神兵小声蛐蛐：「他妈妈来接他了诶……」
晚四下课都已经10点了，他们这种爱磨蹭的，出校门的时候差不多都快10：20了，很少有家长会来接孩子放学。
杜府：“可能是担心江祈雪安全。”
衢宁点点头。
他们四人的家离学校近，很快就到了，江祈雪家离得远，和他母亲陈菁兰还走了一段路才到。
“小祈，考试成绩出了吗？”
江祈雪没什么反应：“出了，还是年级第一。”
陈菁兰很高兴：“我们家小祈果然争气，不愧是我的儿子，最近有没有什么想吃的，妈妈买了给你做。”
江祈雪声音冷淡：“不用了，母亲。”
打开门，陈菁兰换了鞋，将手机搁到客厅桌子上，对江祈雪说：“我先去热牛奶，你把书包放了来喝牛奶。”
江祈雪点点头，进卧室把带回来的东西整理了一下。
从卧室出来，陈菁兰的手机正在振动。
来电话了。
江祈雪拿起手机，看见屏幕上亮起的名字。
江伏寿，他的父亲。
陈菁兰端了牛奶过来，见江祈雪盯着他手机：“怎么了，小祈？”
江祈雪面无表情地抬起眼，举起手机，问陈菁兰：“你又和他打电话了？”
陈菁兰夺过手机，看见来电人后脸色一变，身体不受控地僵硬起来，一股焦虑和烦躁登时袭来，压都压不住。
“他怎么说也是你爸......难道你还真能和他断绝关系？”
这样的话江祈雪已经听了不止一次了，他冷冷道：“电话给我。”
“你干什么？”
江祈雪一把夺过手机，将江父的电话号码拉黑，随后删除了通话记录。
陈菁兰刚刚还温柔娴静的面容顿时阴鸷扭曲起来，音量也开始失控。
“江祈雪！你干什么？！”
没等她伸出手抢，江祈雪把手机还给了她，很平静地抬起头看着她。
“别再和他联系了，母亲。”
隔了好一会儿，他才说出下一句话。
“......就当为了我。”
拿起牛奶，江祈雪进了卧室，哐当一声甩上门。
“反了天了，江祈雪，你干什么！”
听着门外的声音，江祈雪沉默地靠在冰凉的门板上，缓缓跌坐下来，面容麻木，宛如一只提线木偶。
陈菁兰还在门外疯狂拍门。
“把门打开，听见没？”
“说你几句就把自己关在房里，我看你一辈子都别出来！”
哐当的拍门声伴随着门的振动，江祈雪胸口发闷，眼前一阵一阵地发黑，一股突如其来的恶心感直冲喉头，额间开始往外冒冷汗。
撑着墙壁站起来，江祈雪跌跌撞撞地走到柜子前，像是习惯了一般，熟练地拉开柜子找到药咽了下去。
眼前的黑暗终于开始慢慢褪去。
视野也清晰了起来。
很久之前，江祈雪曾听见有人对陈菁兰说：“先天性心脏病越早治疗越好，你孩子现在的情况，得做开胸手术，初步估计大概得10到30万，医保报销后大概10万不到。”
10万。
对于江祈雪和陈菁兰来说，这是泼天的数字，因为他们很穷、非常穷。
陈菁兰喜怒无常，可却没有亏待过他吃穿住行，譬如每天一瓶的牛奶从来没断过，但即便如此，她也拿不出10万给江祈雪治病。
从地上爬起来，江祈雪阖上药瓶，耳边突然响起来一个男生的声音。
「江祈雪同学，我是高三2班的衢宁。」
「我想要你成为我们的补习老师，请问你愿意吗？」
衢宁......
如果是衢宁呢？
他戴得起30万的表，或许10万块对于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如果衢宁付得起这10万，无论如何，江祈雪就是拼了命，也得接下这个单子。
——为了他自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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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江同学赚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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