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婉宁眼尾笑涡漾得更深，“珩月小姐懂茶，倒省了我介绍”
晞微垂眸续茶，霜白的发丝滑过肩头，指尖摩挲着杯沿，目光轻轻掠过珩月与苏婉宁交谈的身影时，垂落的睫毛微微颤动，续茶的动作慢了几分，茶壶里的茶水晃出细碎涟漪。
“听苏管家说你们也买了古籍？”
“对。”
“那你们……”珩月目光在苏婉宁身上隐晦的打量了一下，发现人家没有一点衰老的迹象。
“他们提前做好了防护措施，所以并没有受到影响。”晞微声音冷硬，眼尾在扫过珩月时，垂落的睫毛，极轻的颤了颤。
闻言，珩月这才把视线放在了晞微身上，她语气冷淡，“什么措施？”
晞微低垂着眸子，用茶盖刮着浮沫，指尖在杯沿平稳滑动，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一件寻常事：“古籍封面裱了银纱混纺布，书脊里嵌了晒干的艾草芯。阴邪东西怕光，哪怕是吸血鬼也怕带阳气的草木，太阳晒过，那些门道自然就堵死了。”
她的目光落在茶盏里，没去看珩月，语气里听不出多余的情绪，既没有刻意的强调，也没有隐晦的暗示，只是单纯地说明防护措施和原理，像在汇报一项已完成的工作。
银气镇煞，艾草通阳，她这是把“小周天护持术”拆成了实物。
珩月这次重新审视着面前的白发女人，眼底带着点勘破玄机的了然，“寻常驱邪靠符纸咒文，你却用草木银器引天光入体——这古籍沾了日精月华，活脱成了件‘聚阳法器’。”
当今社会只是把道法当成炫耀的资本，今天在网上看到某某派弟子与某某派弟子斗法，明天又看到这俩人突然和解。
亦或者是拿着符拍视频的年轻人——符纸边缘裁得歪歪扭扭，朱砂里混了太多水，连最基础的“笔力贯气”都做不到，却对着镜头吹嘘“此符能镇百邪”。
再或者就是花钱买证，然后网上一拍，哄骗善信的等等之类的乱像越来越多。
不想着刻苦钻研，只想着到处吹牛、炫耀。
简直什么妖魔鬼怪都有！
玄门乱象丛生，珩月心灰意冷。最后下山，行走于红尘之中。这些年见惯拿符咒当噱头、借道法谋私利的闹剧，本以为“传统驱邪”早被折腾得只剩层虚浮壳子。
没想到就在今天，竟然让她有了意外收获。
老道士们用朱砂画符，他们却拿银器和草药，把千年驱邪术融进了日常。
珩月语气缓和下来：“你很聪明，很会灵活变通。”
晞微垂眸浅笑，眼睫轻颤，将满心欢喜藏进杯盏倒影里。指尖悄悄蜷起又松开，似把雀跃揉成温热的茧。
这时，珩月的手机突然震动。她瞥了眼来电显示，指尖在桌沿轻点两下，“说。”
下属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我们查到，他们这些书商背后似乎有个神秘组织。他们的古籍一部分是从一些年久失修、无人打理的老宅子里弄来的 。那些老宅的主人大多已经离世或者搬离，后人对这些古籍的价值并不清楚，书商就以极低的价格哄骗到手。”
“还有别的渠道吗？”珩月追问道。
“还有一部分古籍，是从一些地下文物交易市场流入他们手中的。”下属继续汇报，“这个地下市场鱼龙混杂，有不少盗墓贼和文物贩子出没。书商和他们勾结，收购被盗掘出来的古籍，其中不乏一些珍贵的孤本。而且，他们似乎还通过非法手段，从一些博物馆或者私人收藏者那里获取古籍，比如买通内部人员，或者利用一些技术手段盗取。
苏婉宁突然递给她一个文件夹，她翻开发现里面是没见过的人，下面标记着时间，上面照片上的人衰老速度很缓慢。
珩月冲苏婉宁点了点头，对下属道：“你们有购买古籍的那批买家信息吗？”
“有的，已经发过来了。”
这会儿手机果然传来消息。
“你们继续查，有新情况通知我。”
挂了电话，珩月打开下属发来的文件，发现上面的信息和苏婉宁给自己的资料一模一样，甚至还比人家少了一点信息。
不愧是苏家，这信息情报网果然名不虚传。
晞微眼神示意苏婉宁，苏婉宁立刻将早就准备好的东西拿了出来。
一份带着霉味的旧档案摆在桌上：三百年前，本地曾有「血雾灾」，一只中阶吸血鬼以古籍修复师身份为掩护，豢养血奴，后来突然消失，如今看来，是藏进了现代社会的缝隙里。
“这是……”珩月拿起文档，细细翻阅起来，同时脑子里开始搜刮那段记忆。
三百年前……
那时正值乱世，珩月自己都无暇顾及，所以没多大印象，可当指尖触到旧档案上那些洇着暗红的字迹，一股熟悉的寒意还是攀上桌角。她闭上眼，试图从记忆夹缝里抠出三百年前的碎片——那时战火燎天，她刚在尸山血海里挣出条活路，哪有心思管什么古籍修复师？但档案里“中阶吸血鬼”“血奴豢养”的字眼，却和她模糊记得的“血雾围城”画面重叠。
“先前听小宁爷爷有提起过‘活尸灾’。”晞微突然开口，她声音清清冷冷的：“说是当年苏家在北方的商号，曾收到过来自一座古城的求救信，信里写着‘黑雾蔽日，人相食，书院成了吞人的魔窟’，只是战乱时消息传得断断续续，后来那片地方成了焦土。”
珩月垂眸摩挲着旧档案边缘，那些洇着暗红的字迹，像是被血浸过的诅咒。“焦土……”她喃喃重复，三百年前的记忆碎片突然刺进来——她见过的那片死寂城池，断壁残垣间飘着的黑雾，当时以为是战火的烟尘，如今想来，分明是吸血鬼巢穴散发的腐浊之气。
这次苏家之旅收获满满，太多线索了，她得回去好好把这些关键线索全部串一串。
似乎想起了什么，珩月问：“所以你们叫我来，就单纯是给我透露消息？”她可不信苏家会这么好心。
苏家和超自然调查局有合作往来是因为双方都能得到自己想要的利益。
自己虽然也是超自然调查局的人，但是看苏家这个样子，分明没有和总部说这事儿。
明显是私人进行的行动。
“苏家想和谁打交道就和谁打交道，没人能管得了苏家。”像是在回答珩月心中的疑虑，晞微说道。
“你们想要什么？”
珩月看向晞微，满眼都是警惕。
直觉告诉珩月，面前这个白发女人绝对不是什么普通人。
可是……她身上，明明没有吸血鬼身上**的浊气以及腥臭，却无端让珩月想起在潮湿的地牢深处，那些高阶吸血鬼捕猎时的眼神——冷静、审视，甚至带着一丝餍足后的玩味。
相反，这女人身上有一股沁人心脾的淡淡清香。
白发垂落的阴影里，女人眼尾微微上挑，下颌线绷得极紧，颈侧皮肤因姿态牵扯，隐约露出齿列边缘。光在那处折射出极淡的银，像血族獠牙收在牙龈里的瞬间。
晞微突然站起身来，倾身俯向珩月。
清香扑面而来。
珩月：“？！”
苏婉宁：“？”大人这是在干嘛？
在场的两人都没想到晞微会有这样的动作。
“你……”她有点摸不准晞微想要干什么。
“你这里脏了。”
珩月肩头的触感温热又轻柔，她浑身一僵，耳尖瞬间漫上薄红，下意识要后退，却因晞微倾身的姿态，被圈在这方逼仄又满是清香的氛围里。
苏婉宁瞬间瞪圆了双眼，指尖无意识绞着裙摆，满心都是 “大人和珩月这到底啥情况” 的震惊。
晞微垂眸，指腹轻轻蹭掉珩月肩头那点不易察觉的灰尘，而后直起身，神色如常：“珩月小姐，下次注意一点，别又弄脏了。” 可那指尖残留的触感，让她自己也微微怔神，垂在身侧的手悄悄蜷了蜷。
“小宁，我乏了。”
晞微留下这句话，就直接上楼了。
知道这是要送客了，于是苏婉宁跟珩月说道：“我们不需要你给什么东西，你就当我们是在乐于助人吧。”她打开门，苏管家已经在门外恭候多时了，“珩月小姐，我这就送你回去。”
苏婉宁：“珩月小姐，下次见。”
珩月：“……”
苏家人简直莫名其妙。
二楼。
晞微站在二楼落地窗前，窗帘被夜风掀起一角，刚好露出她握着茶杯的手。杯壁的热气氤氲在玻璃上，模糊了窗外珩月离去的背影，她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杯沿，一圈又一圈，直到杯身凉透，才将空杯放回托盘，发出轻不可闻的碰撞声。
“大人，他们已经走了。”
身后苏婉宁的声音响起。
“嗯。”
“大人，您刚才……”苏婉宁攥着衣角，话卡在喉咙里，既好奇又不敢深究。她见过晞微处理棘手事务的果决，见过面对家族老一辈背刺的从容，却没见过这样藏不住情绪的瞬间，像坚冰裂开一道缝，漏出内里温热的、鲜活的光。
在她记忆里，晞微从来没有过那样的失态。向来冷静自持的眉眼，会在凝视窗外时泛起涟漪，垂落的指尖轻轻发抖，连呼吸都比平日慢了半拍。
晞微垂眸，将空杯搁回托盘的动作一顿，指节抵着杯沿转了半圈，才淡声道：“看到她，只是想起一些旧人旧事来。” 话尾消散在空气里，连她自己都没察觉，睫毛在眼下投出的阴影，比寻常重了几分。
苏婉宁眨眨眼，望着自家大人笔挺却略显紧绷的肩线，好奇心藤蔓般疯长—— 分明刚才晞微望着窗外时，连垂落的发丝都透着说不出的怔忪，哪像 “想起旧事” 这么简单。可再对上晞微垂落的、藏着淡淡疲惫的目光中，又把那些追问咽了回去，小声道：“那我先去休息了，大人您也早点休息哈。”
“大人晚安。”
“晚安。”
苏婉宁转身时，瞥见晞微指尖轻轻叩了叩杯沿，节奏很慢，像在数着某段无声、关于旧人旧事的回忆。
等苏婉宁脚步声走远，晞微这才转身下楼，脚步声轻得几乎听不见。客厅里只留了盏落地灯，暖黄的光漫在沙发上，刚好照亮珩月刚才坐过的位置——抱枕斜斜搭着，布料上还留着一点不易察觉的褶皱。
她走过去，伸手将抱枕抚平，指尖在布料上停顿片刻，又若无其事地收回，仿佛只是整理房间的寻常动作。
落地灯的光晕在她脚边投下小小的影子，她站在沙发前，视线又落在茶几上——珩月用过的茶杯还放在原位，杯底留着浅浅一圈水渍。
晞微拿起那只空杯，指尖擦过杯沿时顿了顿，像在确认什么。转身去厨房洗杯子，水流声很轻，泡沫在掌心聚了又散，冲净后放在沥水架上，位置比其他杯子更靠近外侧一点。
回到客厅，落地灯的线被沙发腿压了半分，她蹲下身，手指勾住电线轻轻抽出来，理顺了搭在茶几腿后，才直起身。
窗外的风卷着落叶打在玻璃上，她抬头看了眼，又转回头，目光在沙发周围绕了一圈，像在检查是否还有疏漏。最后走到玄关，拿起遥控器关了落地灯，客厅陷入昏暗的瞬间，她的影子在墙上晃了晃，停在沙发的方向。
仿佛这里还留着某人驻足过的温度。
公主殿下，好久不见。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