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这些粮食,老子放你们条活路。”领头不是潘江,看样子是他手下的人。
陆议稳了稳心神,略作思考,用颤抖地声音说:“给……给了大王这些粮食,小的们回去也是个死……”
“废话真多!那你是要在这儿死,还是回去再死,你选一个!”领头抽出了一把匕首,在掌心摩挲着。
“大王,这些都是赈灾的粮……您看您要是全拿走了,小的押送不力……您给小的留两车,也让小的能交差,留条命……”陆议俯下身子,边作揖边说着。他想尽可能多套出些山越的情况。
领头突然沉默了一阵,片刻后才说道:“你刚才说这是赈灾的粮?”
“是……朝廷听说海昌这里有灾,特地调配了粮食……大王你看这是小的官牌……”陆议似模似样地拿出了县衙的令牌。
领头望了一眼陆议手里的令牌,表情突然变得十分纠结。
陆议微微抬起头,领头此时的反应也让他有些意外。自己乔装成押粮官只是为了御敌时方便交涉,随机应变。而此时的情况他着实未曾料到。
“这当真是赈灾的粮?”领头的人把匕首抵在陆议的胸口,狐疑地说道。
陆议低头看了眼匕首,镇静地说道:“小的令牌都给大王看了。做不得假……大王您看您要拿走多少……”
领头一把夺过陆议的令牌,又仔细地来回看了几遍。
“……你们走吧。”领头收起了手中的匕首,又把令牌丢还给陆议,“我们老大说了,赈灾官粮不劫。看来你们确实都是官。快走吧,这次算你们走运。”说罢,一群人很快便消失在了灰蒙蒙的夜色之中。
赈灾粮食的名目没能让陆议他们成功地潜进山贼的窝。这点有些出乎陆议的意料。这也许就是庄子所说的“盗亦有道”吧。回去的路上,陆议已经开始思考下次行动的安排。看来自己无法再露面,只能藏匿在车里了。而同时,他脑海中的计划也有了些变化。
十日后的夜里,已经在箱子里憋了一个下午的陆议一行人,终于小心翼翼地从箱子里爬出来。天色已深,山贼的仓库外面有四五个人在巡逻。陆议他们分开了三路,从不同的方向避开了这些巡逻的人,然后在靠近潘江寨子的暗处汇合。
再按照之前的打探,汇合后兵分两路,趁着夜色,在悄声解决了潘江门口的守卫后,潜进了潘江的屋帐。正在休息的潘江猝不及防,还没有来得及拿起武器反抗,就已经被陆议身边几个训练有素的亲兵控制了起来。
“你们是哪个山头的?胆子够大,敢劫老子的窝?难不成是新来的。”尽管被两把短剑架着脖子,潘江倒是一副无畏的匹夫样子。
“我们的确是新来的,不过并不是别的山头的。”陆议转过身,正对着潘江,不急不躁地说道,“在下陆议,是海昌新上任的屯田都尉。”
“是你!你是那天……呸——”潘江抬起头,却认出了陆议,往他的鞋子上吐了一口口水,“居然还是个武官。要杀就杀,少废话。能活着走出这山寨,我大哥也不会放过你们!”
“哦?你认得我?看来上次我们运粮的时候,你也在附近咯?”陆议望了一眼自己的鞋子,并没有半点愠怒,接着说道:“我们花了这么大力气把你按在这里,可不是为了杀你。而是为了些更重要的事。”
潘江向陆议愤恨地望了一眼,便不再看他。
陆议让手下移开放在潘江颈边的剑,走过去说道:“躲在这深山里,每天不但要担心周围山头的人来抢东西掠人,还要担心朝廷军队的追捕,你们为何不想过点安稳的日子?”
潘江扭过头去,不屑地哼了一声,“你说得倒轻巧。出去种地要是都能吃饱饭,谁还会当山匪?你们这种当官的,除了知道收税盘剥苦农还知道啥?”
陆议笑了笑,说道:“我还知道,你尚存了一些善心。第一次,我假扮押送粮米,你的手下一知道那是赈灾的米,便放了我一马。他也透露这是你的指示。而这一次,我派了别的手下改称是运货的。你便出手了。”
潘江似是被陆议说中了要害,只发出了一声“哼”,作为回应。
陆议也没有着急,接着耐心地说道:“既然你有这样的心思,为何不带着你的手下,走出这林子。我看他们有些人的武艺不错,可以入伍从军,若是以后能够建功,便再无需过这种日子。就算只是当个普通士兵,军营里有屯田,日常的三餐饱饭一定会有。年末还会出军饷,养家糊口也不是问题。这些人不用这样四处躲藏,朝不保夕。”
“我来这里上任已经有四个月了。我刚来的时候,打听了很多海昌的消息。我知道为什么这么多海昌的农户宁愿进山当山贼,都不愿留在县城里。因为欠收,赋税重,吃不饱。若是我答应你们,让你们能安稳务农,赋税也可以回到以前的样子,你愿不愿意带上你的人跟我们走?”
潘江并没有回应,他望了陆议一眼,似乎想要说些什么,转瞬却又垂下头去。
陆议一边打量着潘江的神情,一边继续说道:“我打听过你们这个山头的事。你的山头下面,有不少人以前都是海昌的农户,甚至还有很多妇孺和老人。你们是壮汉自然是不怕,那壮汉的父母和孩子呢?你是要他们临老都要担惊受怕,还是愿意看着这些孩童如你们一般世世代代当个山贼,一辈子都见不得光?”
“你连赈灾的粮食尚且可以放过一马,为什么不让你山头的人重新过些良民的日子呢?”
僵持的潘江终于抬起头,将信将疑地望着陆议:“你真能保证他们能有顿饱饭?……不,我又为何要信你这个官!”
“这两个月,海昌很多农户都已经回来务农。干旱无水的问题也暂时解决了。霜降之前,他们一定能有不错的收成。至于赋税,我已经上文请朝廷减免了。不日就会有回复。”陆议很认真地回答,“若是你不信,大可以叫你的人进城看看,再做决定。”
潘江的态度似乎开始缓和下来。他抬头看了陆议一眼,说道:“你们捉了我,又不杀我。那你们想要我做什么?”
“带着你的人,跟我入伍。”陆议缓缓说道,“凡是强壮会武艺的,都入伍从军,保护海昌当地的百姓。至于老弱和妇孺,就放他们返家。你放心,我会让他们重回良民的户籍,也不会追究他们当隐户欠下的税赋和徭役。至于你们劫来的这些钱财粮食,我会按需分给海昌的百姓,也包括你手下的人。如若还有剩余,全部充为军需。”
陆议停顿了一下,坚定地说道:“你可以选择不答应我的提议。那么你死了之后,你的这些手下只能如鸟兽散。依旧无法走出这山林,光明正大地过日子。你死了,一了百了,可是他们却还要继续忍受这般生活。”
潘江沉默了很久,终于叹了口气,“好,我应了。只要你说话算数。若是你敢骗我还有我的人,我保证你在海昌不会有好日子过!”
“我陆议决不食言。”
陆议上任后的这次豁出性命的豪赌为他赢来了他军旅生涯里的第一支部曲。尽管只有不到三百人,但这对于此时的陆议来说已经是莫大的助益。安顿好这支队伍,陆议也终于有底气在海昌县衙的门口贴出告示,在百姓中募兵,有武艺、身强力壮者即可造册登记入伍。擒拿潘江的事情让陆议在海昌的名声大了不少,这次向平民募兵也招到了一百多人。陆议翻看着名册,已是大喜过望。
跟随着自己来武昌的那十名亲兵此时派上了大用处。以前陆议只在兵书里看到过练兵的条目,而当这些实际在眼前发生的时候,陆议才知道有多么得复杂。招降了潘江的三百兵勇后,陆议几乎每天上午都同他们一起种田,一起操练和巡逻,过了午饭再回到县衙处理民务,有时候会一直忙碌到晚上。
终于快到了霜降之日。海昌的农户们都在忙着今年晚稻的收割。陆议此时半点也不敢放松,根据韩扁所说,每年粮食收成的时候,也是附近山越蠢蠢欲动的时候。两个月的操练,也是时候看一看成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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