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他之间有太多无法弥补的差距了。
坐在我对面的他,慢条斯理地切下一块牛排,面色习惯地递到嘴里。而小时候的我拉着妈妈,仰着头问道我已经考第一了,什么时候我可以吃一顿大餐呀,摇晃着她的手,得不到肯定的回答。他用清瘦的双手弹奏着黑白琴键的时候,我躲在后厨,挽着袖子清洗盘子,担惊受怕店里被发现招了童工。
两条本无交集的直线,竟可笑地被命运作弄得成了相交线。
我偷偷抬眼看他,学着他的姿态,笨拙地模仿。江思盛似乎看出了我的不自在,轻轻拍拍我的肩膀:“小椰,在家里不必拘谨。今天去新学校,感觉怎么样?”
“爸爸……还好。”我实在不知道怎么回复才能配合他把父女情深演下去,一向我不擅长应付这些。
“小淮,你妹妹刚去学校,你作为哥哥,要多多照应她。”江思盛朝向江淮。江淮动作不停,看起来没有回复的意愿。“听到了没有?”这时候他才乐意将他的眼神施舍给我,随即又低下头,“嗯”了一声敷衍了事。
看到他在爸爸面前吃瘪,我心里一阵痛快,连饭也多吃了几口。
夜深了,我又失眠了。
我摩挲着那颗本不属于我的平安扣。当初我因为嫉妒从林椰那里将它偷过来,谁曾想却成为我鸠占鹊巢的有利条件之一。当我听到她要凭这个信物去找她的父亲,脱离苦海,我的嫉妒犹如藤蔓滋生,肆意缠绕我的心脏。丑小鸭能变成天鹅,是因为它本来就是天鹅啊。
“嗡”手机响了,我看清是谁发来的消息,眉心一跳。
“不要跟你的母亲联系,不然我们两个都得完蛋。”是林允彬,林椰的舅舅,那个拉我进这个深渊的人,同时也是我的共犯。
这个贪得无厌的人本想借林椰回江家大捞一把,可是后来一场离奇的火灾带走了她们母女,他失去了捞钱的工具。自己的姐姐和外甥女死了,却不见他有多么伤心,倒是找上经历过同一场火灾的我,许我后生富贵,而我必须帮他从江家得利。
聪明如江思盛,无论如何他也想不到,这位舅舅是多么的贪婪,不为亲人的逝去而悲恸,竟为了一己私利不惜找一个替身应付她。这位好父亲也是够狠的,从未去见过林椰一眼,给了我这个替身可乘之机。
我鬼迷心窍、利益熏心地答应了他。我太想离开那个家了。我以为离开那个昏暗的、开了风扇吱吱呀呀乱响的、充满着打骂的家,我会有多幸福,其实我又踏入了另一个深渊,和可怖的恶魔签订了不平等的契约。
我的妈妈,你会怪我吗?既然我让你感到痛苦,我离开就是了。
我垂眸,思考着如何取得他的信任。
“我们都是一条船上的人了,我还是懂点分寸的。”我打完字,仿佛我的力气全被抽走,我闭上眼,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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