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尘猛地转身,几乎是同手同脚地走在前面带路。他的背脊绷得像一块钢板,每一步都踏得极重,仿佛要把满心的不安踩进地砖里。
我则不紧不慢地跟在他身后半步的距离,打量着这个年轻的青崖山弟子。阳光透过街道两旁的屋檐,在他陈旧的衣料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他偶尔会因为路边突如其来的声响而极快地瞥一眼,那是常年练武形成的警惕,但更多的注意力,显然都绷紧在身后我这个“邪道”身上。
真是……有趣。
青崖山在城西有处不起眼的产业,是一处小院落,破败陈旧,果然如传闻般清贫。
一进院门,药味和一种难以言喻的腥腐气便扑面而来。几个同样穿着简朴的青崖山弟子围在正屋门口,脸上写满了焦虑和无措。见到陈尘回来,他们立刻围了上来。
“陈师兄!”
“怎么样?请到……”
他们的目光落到我身上,期待瞬间变成了惊疑和显而易见的失望。大概在他们想象中,能救长老的“高人”,怎么也该是仙风道骨或者气势逼人,绝不该是我这副寻常模样,还这么年轻。
陈尘没理会他们的眼神,只沉声道:“二师伯怎么样了?”
“气息更弱了……”一个弟子红着眼圈低声道。
陈尘深吸一口气,侧身让开通道,对我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姑娘,请。”
我迈步进屋。屋内光线更暗,气味也更重。榻上躺着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面色是一种骇人的青黑,嘴唇紫绀,呼吸微弱得几乎看不见胸膛起伏。露在薄被外的手背皮肤下,隐隐有诡异的黑线蠕动。
确实毒入膏肓,情况紧急,寻常医者没有办法。
我走到榻边,俯身仔细看了看老者的瞳孔,又指尖轻触了一下他颈侧的皮肤,冰凉。随即,我从随身的小布囊里取出一个扁平的银盒,打开,里面是几排细如牛毛的长短银针。
指尖拈起一根最长的,在老者眉心比了比。
“你做什么?!”一个年轻弟子忍不住低呼,被陈尘严厉制止。
我没理会,手腕极稳地落下银针,轻轻捻动。针尾微微颤动,老者喉咙里发出一声极轻微的嗬气声,一股更浓的腥臭味散发出来。
接着,我又在他胸口、手臂几处要穴下了数针。动作行云流水,带着一种冷静到近乎残酷的精准。
做完这一切,我退开一步,取出绢帕细细擦拭手指。
“如何?”陈尘的声音绷得紧紧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老者的脸。
“能救。”我淡淡道,将绢帕收回袖中,“毒性虽烈,盘踞心脉,但尚未彻底化入骨髓。可用独门手法逼出毒血,辅以特制解药,三日可醒,半月能下地。”
陈尘和身后几名弟子闻言,脸上瞬间爆发出巨大的惊喜和难以置信。
“当真?!”
“多谢姑娘!多谢……”
他们的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我却抬手,止住了他们的话头。目光转向陈尘,平静无波。
“现在,该谈谈价钱了。”
屋内的气氛瞬间又冷凝下来。那几个弟子的笑容僵在脸上,不知所措地看向陈尘。
陈尘脸上的喜色也慢慢褪去,恢复了那种沉重的戒备。他看了一眼榻上气息似乎顺畅了些许的长老,又看向我,喉结滚动了一下。
“……姑娘想要什么?”
我走到窗边,看着院里那棵半枯的石榴树,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听说青崖山掌门年轻时游历南疆,带回一株异种茶花,视为珍宝,养在闭关静室之外,从不许外人靠近。”我转过身,目光落在陈尘骤然变得惊愕的脸上,“据说那茶花能安神静心,助益修行?”
陈尘的脸色变了又变,嘴唇动了动,却没发出声音。这显然是师门私密之事,他想问我是怎么知道的。其实我在崖城落脚,并非巧合。
“看来是真的。”我轻轻点头,仿佛只是确认了一件小事,“我的价钱就是:那株茶花近旁三尺之内泥土下埋着的东西。”
“什么?!”陈尘失声,瞳孔骤缩,“那里埋了东西?是什么?”
“这就不是你需要知道的了。”我语气淡漠,“你只需回答,给,还是不给。”
陈尘的眉头皱了起来,额角青筋隐现。他并不知道那里埋了什么东西,但显然对掌门师伯极其重要。我要的这个代价,对他来说太大了,他也无法做主。
他看了一眼榻上气若游丝的老者,旁边站着等着他拿主意的师兄弟,又看向我冰冷不容置疑的眼神,最终,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肩膀垮了下去,声音沙哑得厉害: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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