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手搭着纤纤细腰,掌心的温度隔着衣料传到肌肤,姝云脑中轰鸣,本能想起身,脱离他的手掌。
萧邺按住她的腰,垂眸看着枕在腿上的少女,温声道:“妹妹哭得稀里哗啦,明儿眼睛肿了,可不好看。”
他说着,另一只手将她鬓角的发丝敛至耳后,手指拂过,姝云心头一宕,抬眸瞧去,只见男人眉眼温和,以往他也是这般安抚沮丧哭泣的。
可是……她就是感觉很奇怪。
姝云被他按住,枕着他的大腿,男人的气息萦绕在鼻翼,久久没有散去,他轻抚她的脸,再是兄妹,也不该如此亲昵。
眼泪忘了流,姝云思绪纷飞,不敢往下想,双手无措地放在一旁。
萧邺拂过她的眉眼,平静又温柔地开口:“邵玖即将定亲娶妻,难道妹妹要学你养母。”
姝云脸上血色尽褪,耻辱感席卷而来,将她紧紧裹住,一时间让她无地自容。
“我没有。”姝云嗫嚅着,带着哭腔的声音闷闷的。
姝云小心地推了推萧邺,“哥哥,我要起来。”
萧邺缄默半晌,神情晦莫难测。
良久,他的掌离开柔软纤腰,姝云起身,枕过他大腿的脸隐隐发烫,腰上的灼意也没散去,感觉他的掌还在。
姝云抓了抓裙裾,离开软榻,也拉开了和萧邺的距离。
男人在看她,姝云目光闪躲,低头避开,她慢吞吞走去案边,盯着晴山蓝的艾草香囊。
表哥光风霁月,姝云便在上面绣了兰花,她拿起一针一线绣出来的香囊,指腹抚摸绣花,是钻心的刺痛。
看着看着,姝云视线模糊,泪珠不争气地落下,打湿了香囊。
她擦了泪,攥了香囊在掌中,深深吸一口气,忍住悲伤的情绪,转身望向榻边的男人,道:“哥哥,帮我把这香囊交给表哥吧,不管他收与不收,都……”
姝云眼圈又红了,太过痛心,哽咽着继续说道:“都就如此了。”
萧邺坐在榻边,看着哭得伤心的少女,晴山蓝香囊被她攥在掌中。
小小的手,攥着给情郎的定情物。
萧邺脸色微沉,但并未发作。
姝云一步步朝他走来,央求道:“哥哥,好不好?就帮云儿这一次。”
良久,萧邺从她掌中扯过香囊,应了她。
指腹摩挲新做的香囊,萧邺胸口烦闷,离开蘅芜苑,回了燕拂居。
红泥小炉里的火烧得正旺,萧邺将那香囊丢入。
跃动的火苗逐渐蹿升,火势渐大,引燃了香囊里的艾草,满屋都是艾草味道。
萧邺将水壶坐于炉上,不消片刻,壶中的水咕噜沸腾。
=
萧邺他出现在昌邑伯府,姝云给的香囊烧得干干净净,他没有可带的。
郑邵玖一向注重仪容,此时神色憔悴,嘴角一圈青黑短粗的胡茬,见萧邺出现有些激动,问道:“云儿表妹还好么?”
萧邺冷冷看他,正声道:“表弟既然即将定亲,就需注意分寸,莫要越矩了。”
郑邵玖缄默,他不是没有反抗过父母定下的亲事,可……
“我心悦云儿。”郑邵玖喃喃说道。
萧邺皱眉,“前阵子那打渔人家闹得沸沸扬扬,云儿已经备受非议,那会儿你在何处?可曾安慰过云儿一句?她苦寻帮助时,你又在哪?”
萧邺义正言辞,一字一句皆是为妹妹考虑,“此刻你定亲另娶旁人,若真喜欢云儿,便不要让她再收非议,将她置于风口浪尖处。”
郑邵玖身形轻晃悠。
萧邺冷声道:“我今日来是要带走这些年云儿送你的东西,从此你们,断了吧。你莫再来招惹她。”
郑邵玖心头一宕,意气风发的眼里没了光亮。
萧邺在屋中等着郑邵玖退回东西,姝云送过什么,他一清二楚,是要全部要回来的。
*
蘅芜苑。
萧邺从郑邵玖那里带回一堆东西。
姝云拿起其中的磨喝乐,鼻尖酸涩。去年七夕,她在街上偶遇郑邵玖,见摊上一对磨喝乐憨态可掬,便买了下来,一个给了郑邵玖,一个她留着。
不过她留的那个磨喝乐,在她发生变故后,摔碎了。
目光停留在那支紫毫毛笔上,姝云的泪再也忍不住,从眼角流出。
郑邵玖生辰时,姝云前后花了一个月时间,亲手做了这支毛笔赠他。
姝云泪眼盈盈,掩面别过头去,无力地坐下,伏在案上呜咽,心脏好似被刀子一点点剜过,痛得无法呼吸。
萧邺挥手,示意琼枝将东西都收下去。
呜咽声絮絮,听到人好不心疼。
萧邺缓步走去,站在她身旁,纤薄的肩膀因哭泣轻颤,他轻抚她的发顶,修长的指穿梭在乌发间,温声道:“既然断了情,哥哥便帮你把东西都扔了,眼不见为净。”
姝云本以为会跟郑邵玖厮守一生,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她只觉天塌了,如今他将所有的东西都退了回来,姝云痛心刻骨,然而事情已成定局,她又能如何?
难道还要纠缠到底吗?
“扔了好,都扔了。”姝云哽咽,愣怔着望着一处,无力地说着,“扔了。”
姝云心力憔悴,“哥哥,我乏了,想睡一觉。”
萧邺看着哭成泪人的少女,有一瞬,想将她弄哭,哭得昏天黑地,不知时辰。
因他而哭。
她的悲喜,皆是因他。
萧邺不急,带着一丝克制轻抚她的发顶,离开了屋子。
屋中归于宁静,姝云伏在案上,怔望着同一个方向,眼里不知不觉盈满了泪,簌簌落下。
团团从小窝里出来,在姝云脚边走来走去,翘起的小尾巴扫过她的裙裾。
团团叫着,跳到绣墩上,仰头瞧向姝云,忽然跳到她的膝盖上,叫声软糯糯。
膝间多了只小猫,姝云擦了泪,“你也来安慰我。”
团团毛茸茸的脑袋在她掌心蹭了蹭,姝云抱着团团躺在软榻上。
姝云在心里劝自己放下这段感情,一闭上眼睛,与郑邵玖的点点滴滴浮现,或笑,或闹别扭。
眼泪控制不住地落下,姝云伤心欲绝,心脏像是失去一处,空空的。
姝云挣扎了很久,将郑邵玖曾赠她的东西全部找了出来,用帕子包在一起。
琼枝寻来一个铁锹,在园子里的树下挖了个坑。
姝云蹲身,将包袱放进土坑里,她看了良久,痛下决心,吩咐琼枝道:“都埋了吧。”
闭眼的那刻,眼泪流了出来。
半晌,姝云终究还是不舍,伸手去刨快填好的坑。
“姑娘……”琼枝忙拉住她,姝云拿过小铲,铲开覆土,打开包袱,从里面拿出粉玉桃花吊坠。
姝云长舒一口气,沾了泥土的手小心翼翼捧起吊坠,放在心口的位置。
留一个吧。
就留一个。
*
翌日,萧姝安来蘅芜苑看她,姝云恹恹的,提不起精神,对任何事情也提不起兴趣。
“太突然了,你跟表哥两情相悦,谁知竟是这样的结局。”萧姝安叹息,惋惜道:“可怜的一对鸳鸯,就这样散了。”
姝云昨儿缓了一夜,好不容易说服自己忘记,偏生萧姝安这一提,她心中不舒服,“二姐姐,别说了。”
萧姝安轻轻掩唇,好像方才是无心之举。
萧姝安在姝云这里坐了小半个时辰,见她兴致缺缺,也不讨没趣了。
从蘅芜苑出来,萧姝安嘴角微扬,心中的高兴不言而喻,连走路都带了一阵快意。
姝云感觉像是魔怔了,胸腔沉闷,整日提不起兴致,尤其是听了萧姝安那一番话,更是难受。
对呀,她和表哥两情相悦,怎会是这样的结局?
他另娶佳人;
她,与他不会再有瓜葛。
姝云烦闷沮丧,吩咐琼枝道,“若是还有人来,便说我歇下,不见客。”
她去了床上躺下,背对着外面,蜷缩着身子,琼枝见她这般,想安慰几句,可话到嘴边,却不知该如何开口,过去将半边罗帐落下,轻手轻脚地将团团抱起,出了屋子。
……
斜阳西下,鎏金般的光线从窗柩照入屋中,细小的尘埃在空中浮动。
男人推门入屋,轻车熟路地朝床边去。
高大健硕的影子映在粉色罗帐上,萧邺在床边驻足。
罗帐半垂,少女背对着外面侧躺,薄被随意搭在身上,乌发散落软枕,纤臂垂在身前,臂弯里是一团被子,葱白手指抓着被角,柳腰纤细,随着呼吸浅浅起伏。
她睡着了,呼吸绵长。
半晌,萧邺撩开粉色罗帐,挂起,在床沿坐下。
望着她酣睡的睡颜,萧邺眸色微暗,脸颊上的一道干涸的泪痕,是她哭过的证明。
萧邺敛了敛眉,修长的指穿梭在枕头的乌发间,幽幽花香萦绕鼻翼。
指撩起一缕发,绕了一圈又一圈,满指都是她的发。
床榻间没有的动静,萧邺喃声道:“睡得可真沉,一点都没醒么。”
一圈圈缠绕手指的乌发松开,萧邺俯身,抱着酣睡的少女。
软软的,却又浑身僵硬。
萧邺浅笑,转眸看向她轻颤的鸦睫,一双杏眼紧闭。
良久,他才松开怀里的少女,将那挂起的半边罗帐放下,离开。
稳健的脚步声渐远,门被关上,姝云睁了眼,大惊失色,眼里尽是惊恐。
她不安地抓紧被子,僵直的身子轻颤。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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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第 1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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