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儿,小道长常清便循着声,定位到了阿盈的位置。
他一进里头,就寒得不由得浑身打颤,面上却故作无事。
阿父自小就念叨着,你是咱们青山派的指望,在外需时刻谨守形象,莫要做有损逼格之事。
便是冻死,也要死得体面。
抬眼。
阿盈正无趣儿地跨坐椅子上,手指扒拉着碗筷,击出清脆的碰撞声。
只是,发出噪音扰民吗……
常清想。
对有经验的道士们而言,凡是邪祟在屋内发出异声异响、莫名动静,多半是意在是驱赶“原住民”。
于此,该怎么做他早已烂熟于心。
驱邪宝卷第一条,先辨其善恶。
若是仅作祟吓人,并未伤无辜性命,予以超度便可。
若是是恶鬼作祟,残害人命、作恶多端,便寻其命门弱点,诛之令其魂飞魄散,永绝后患。
……
不可轻易行事,再观察一番。
于是,常清悄摸摸地躲在门后,尽力将自己的灵息,缩至最末,一动不动的观察着她。
他细瞧才发现那阿盈其身竟为实体,而非虚化。
不免生出几分讶异。
此鬼竟能用肉眼直视得见,且无需借助外物催动显形。
戾气之重,聚而不散。
能做到如此形态的魂体,已然称得上是厉鬼的境界了。
再者,鬼魂大多会维持自己死前的样貌,观着姑娘年纪尚浅,面相温婉,怎的会戾气如此之重?
要么是生前蒙受极大冤屈而亡之人,要么便是死后屠杀、吞噬他人魂魄无数之恶魂。
他叹了口气。
不管是哪一种,成了厉鬼,煞气只会愈发浓厚。
到末了,厉鬼将无法操控自己的意念,只能无意识的重复着血腥的杀戮。无论你是心甘情愿或是身不由己……
常清当即做出了决断。
不知这姑娘是否有冤情,但她已然到了厉鬼之境,必须除之以防后患。
不可为一时心软,这只会害了他人。
望着那姑娘懵然的双眸,在心里默道了声抱歉。
旋即,从兜里掏出来之前早已备好的符纸,伸出右手,夹在双指间,心中默念。
天地清明,邪祟避行,持正驱……
奈何念到半途,常清的手腕却遭人扣住了。那灼烧到一半的符咒,也随之泯灭。
回首,瞧见莫谦张着口,猛喘着粗气。随后其抬眉一瞥常清。
“这下子该我打断你了吧,小道长你撅着屁股在这偷看啥呢,方才好歹听我说完啊......”莫谦用着些许不满的语气道。
“莫公子,休要扰我除祟!此事关乎重大,万不可当作儿戏!”常清额头渗出细汗,声音压低,语气加快。
“骗人,我方才明明看着你在偷窥我娘子。”莫谦嘟囔。
常清当即脸颊一红,不自然的握拳放到嘴旁,尴尬咳嗽,全然忘了自己要做些甚么。
恰巧此时,阿盈的注意力也被吸引到这边,瞟向他们,飘了过来。
常清当即回神,心下暗道糟了。
若被厉鬼窥破我之杀意,此举将会激怒她们。怒火催动怨气,法力大增。届时再想行事,就难如登天了。
没时间了,这下只能背水一战。
常清当即动身,攒了口气猛地将莫谦撞开,抽出木剑,在手指上轻划一下,赤血便争先恐后的冒出来,而后用血将刚刚燃至一半的残符粘在木剑上。此法可抵符咒威力恢复至全符状态。
他直直冲向阿盈,双手持剑高举过顶,腰身一沉,然后利落直下,带着破风之声。
只可惜事与愿违,在常清劈砍下时,阿盈当即化为烟雾弥漫于空中,碰不着也望不见分毫。
常清的剑劈了个寂寞。
他吓得当即回首,惶惶阿盈会来个偷袭,可却空无一人。
这么着僵持着几分钟后,常清稍懈防备,手一直摆着战斗姿势有些许酸痛,落了下来。
就在此刻!
于空中散开的阿盈骤然翻涌,不再是散散慢慢的朦胧,渐渐凝成人形,化作女子曼妙的身躯,连带着周遭的家案几亦覆上了一层寒霜。
她“呼”的袭来,抬手“嗖”的扇向常清。
可怜。
毫无防备的常清只能堪堪摔在地上,单手撑地,身子却软得发虚,几番用力也未能起身。
另一只手只能害怕抵挡眼前,这让他看起来面目狰狞、狼狈不堪。
要死了嘛?常清发出临死前的悔意。
但是......怎么不疼啊?
常清紧闭着双目,但不难从他颤抖的眼球中看出惧怕之意。
他并非第一次这么近的濒临死亡过,那还是在他幼年时期,小小的常清每天都认认真真的模仿书上的符,涂涂画画,因为阿娘说等到自己学会了所有的基础符后,自己就会回来了。可惜没有,等来的只是化作厉鬼的阿娘,伸出红艳的利甲刺向她。
小小的常清什么都没做,只是愣在原地,同现在一般把手颤抖的抵挡在眼前。
后来......后来的事他也记不大清了,只记得自己哭晕过去了。后来,师兄师伯们骂道阿娘是叛徒,阿父呵斥自己为什么不用符。
他不是吓得呆住了,相反前一日小小的他刚刚连除三妖。
他不知阿娘为何要杀自己?自己又怎能伤害生他养他的阿娘呢?
听着阿父的训斥,小小的常清没有说出口。
或许是他太懦弱,又或许是父亲过于霸道自己反驳无用,只会讨来一顿打。
再后来待他大了些时,不是没有问过这些事情的真相,但无一另外,皆是闭口不谈。
常清走完一会儿马灯后。
却发现,依旧无事发生。
他便悄咪咪的睁开一点点眼。
张目,阿盈的手仍保持着抬手状,但怪异的是面上带着隐隐的笑意,尔后飞速在常清脑门上重重弹了一个脑瓜崩。
疼得其猛地蹙眉,下意识抬手揉揉,眼里满是不解和错愕,湿漉漉的。
见到坏蛋获得应有的惩罚后,阿盈心满意足的飘向莫谦。
另一头的莫谦方才被那常清忽然一下撞倒在地,还没反应,身子一栽,脸颊重重贴在地上,顿时一边红肿起来,他的眼里也溢着错愕与不解。
但不过两者的错愕与不解可大不相同。
常清想的是。
为什么?为什么她没有杀了我,反而还对我做......那样的事......
这颠覆了他对于厉鬼的认知,抚心自问自个是不是错了呢。
而莫谦想的却是。
怎么可能!我这么威武雄壮的一个人竟被那个瘦弱的毛头小子轻而易举地撞在地上,我的俊脸都肿成个猪头了,那小子定是使了阴招。
拜托,我好歹也算得上是乾元宗内武力上乘的弟子了,连师父也不能乃我如何!怎会如此?
呜,在娘子面前这样好丢脸......
一旁的阿盈看到莫谦那高高隆起的脸蛋,浅笑了一下。
接着,将自己的脸贴了上去,蹭了蹭,与莫谦亲昵的脸碰着脸。
刺骨的寒意袭来,换平常那是火上浇油,但现在恰如同雪中送炭,正合时宜。
那股凉意便顺着肌肤渗入其中,将火辣辣的痛意渐渐压了下去,舒服得他轻轻喘了一声。
自阿盈身亡之后,他们好像已经好久未有如此接触了。
不免一阵唏嘘,说罢,贴贴的愈发紧密了。
莫谦好想就这样与阿盈黏着一辈子也不分开,此后再无悲戚,亦无别离之苦。
而对比小夫妻那边的卿卿我我,小道长常清这的孤身只影显得格外寂寥,还带这些许......尴尬。
俨若,爹娘在房里耳鬓厮磨、如胶似漆呢,他就像那不懂事的小孩儿,非要闯进来和大人一起睡,扰了其雅兴。
常清羞得耳尖绯红,忙垂下眼帘,不敢与他们对视,只得盯着自己的指尖。
竟然涨了一个收藏耶[星星眼]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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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七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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