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过后，黎明破晓。南葫芦鼓巷昨夜失窃了，是禾容馨斜对角的王婶婶家。被窃的是一尊开光圆光观音，在王婶婶还是王姑娘的时候就一直在神龛中供奉着 ，保家中子女平安。王姑娘的母亲希望她平安，后来王姑娘做了母亲，她也希望孩子们能够平安。除了圆光观音像，还有一对雕着缠枝莲纹的平安锁，上面也烙了平安两字。那种款式的平安锁禾容馨也有一个，只是入学堂前禾容馨把它取下来收到屉子里面了，那里面寄托了长辈对孩子平安的祝福。王婶婶家里的那一对应该是早年给自己一双儿女的。
禾容馨记得王婶婶家有一个大哥哥，是个很温暖阳光的人；还有一个漂亮温和的姐姐，在禾容馨小时候她还来家中教她读过诗。
可惜平安并未得保。军阀混战时，大哥哥参军战死，大姐姐也在宣传运动时被子弹打穿胸膛。之后便是王婶婶和老伴两人生活。这尊观音陪伴守护了她大半个辈子。
禾容馨中午在院子里练字的时候听到王婶婶和郑知念还有一些邻里聊天。她们不免谈到最近北平城里的偷窃事件，有人称“白夜”，专门在晚上进人家家中偷盗，小户家中丢粮，再就是一些算得上珍贵的东西；大户人家更不必说，珍宝字画类的甭管那防卫措施多好，总是会丢失一二。
禾容馨不禁想起课间和姜予真读的小人书里的轻功大侠，只不过这个“白夜”的行为应该是大反派……
“容馨，你去不去城南郭先生的书塾里给爹带午饭点心去。”郑知念的声音拉回她翩翩起舞的思绪。
“去去去，娘你中午休息吧，我一个人去就成。”禾容馨收拾好练好的几张大字，顺便偷偷处理掉了刚刚因为联想放空导致的被墨水浸染作废的纸张。
郑知念瞧她积极样就知道她这是要偷偷买小人书了。“晚上和爹爹、容洲一起回来哈。”郑知念倒也没揭穿她。
禾容馨接过郑知念递来的食盒，穿戴好之后去开门。
“路上小心。”郑知念叮嘱。
禾容馨到的时候刚好在书塾的休息时间，禾容洲看到禾容馨眼眸亮晶晶的。
“姐姐。”小孩屁颠屁颠地跑出来迎接。
“和其他同学学习相处怎么样啊，爹爹有没有打你的手板心。”禾容馨把饭盒给他。
禾容洲委屈巴巴地摊开红彤彤的小手，开始向姐姐诉苦：“疼死了，我只是写错了一个大字，爹爹就打了我板子，”
“那我们可要好好练习，这些都是咱们国家的文字，要认真学哦。”禾容馨细细教导，心中有些愉悦。可能是因为身为长姐有过同样的经历可以正确引导他而感到高兴；也可能是因为在禾容洲身上看到当时小小的自己觉得有些好笑；幸灾乐祸也许也有一些：禾容洲而今启蒙进书塾和爹爹学习，想当初她也是这么过来的。这个年纪正是对世界充满好奇的时候，禾容馨总是对这对那浮想联翩，没少被爹爹禾璟打板子。
下午五时过半，私塾散了学，禾璟与郭先生在交流。禾容馨偷摸着去买连环画本和小人书，那老板俩眼一眯笑嘻嘻地推荐这那的：“我这儿，绝对是整个北平最大的故事话本店。小姑娘，你看这个怎么样个啊，鸳鸯蝴蝶派的。”
禾容馨顺着他指的地方看去，无非是如《玉梨魂》，《孽海花》……
“老板，你这些我们都不看，有没有那《红楼梦》的衍生画本啊。”禾容馨向其他方向寻找。
老板思索一会儿，带她到里面一排的书柜，拿了一本册子出来。禾容馨凝神一看，是一本《红楼梦图咏》。老板得意道：“这是普通卷本，小姑娘，你且仔细看看。”说罢将她放在禾容馨面前。
“打开看看。”禾容馨伸手想翻一页。
“诶~”老板将书抽回来：“可以给你看一页。就是一本《红楼梦》的人物绘卷。”他翻开一页粗略在禾容馨面前挥了挥。
“多少钱。”她看清楚了那一页的图像，是黛玉的潇湘馆幽困图画，很是对文，她有些心动。
老板笑眯眯地伸了三个指头：“三银元。”
“三银元！”禾容馨有些诧异，手不自觉摸摸钱包，里面只静静地躺了一百铜币外加八角，折合起最多不过两个银元。真是不甘心，看来还是要攒攒。禾容馨此时还没有掌握讲价的精髓，傻傻地准备下次再来。
老板坐不住急了，亲自上阵引导禾容馨讲价：“那个小姑娘啊，其实我可以给你便宜点的。”
“真的啊。”她眼里放光。
“你现在手头儿有多少银啊。”老板探寻着问。
“嗯……折合起来估摸着两个银元的样子。”禾容馨老实回答。老板闻言思索着。
“刘老板，来货了，瞅瞅不成？”门外一阵很大的呼喊声打断了两人的谈话。
“来啦来啦。”老板顾不上再思虑，赶紧冲出去。禾容馨在那里不知做甚，干脆逛逛其他本子。虽然禾璟和郑知念也办了一个书铺，规模很小，里面多为经典文书，并且是旧书。禾容馨从小读了许多，现在她就想看看故事话本，画册。
“你看这可都是好东西。看看这个，纯的，汉白玉做的。”
“诶，先甭管这宝贝，童老板，有没有什么书啊画啊。我先把对生意的面儿收了嘛不是。”
两人一阵磋磨交谈。禾容馨走到店门口，“童老板”顺手把带来的包盖上。“店里面有客啊。”他无措地打量着禾容馨。
“哎别盖上啊没看仔细。那几本书是藏吧。”书店刘老板赶紧去扒拉包。
“诶等会儿等会儿。”“童老板”去拍他的手。包漏了一角，禾容馨瞅着应该是一件瓷器。她仔细观察眼前的人，十分地瘦，脸上没什么肉，还盖着一层粉跟唱戏的角儿一样。
“客人还在，不礼貌。”“童老板”提醒着：“等会儿那些书话本子，册子都好商量。”刘老板笑得脸上的肉挤成一团，他看向禾容馨指着里面书柜：“小姑娘啊，咱们那画册好说，伯伯我卖个人情，两块银元成交，你拿去吧。”
禾容馨一听这话不禁喜上面庞，从钱袋把钱币全倒了出来递上去，然后去后面的书柜里拿画册。
“这小姑娘运气好呢，咱们继续，继续。”两人又商谈起来。
“这个怎么样，先别看书册子。我刚刚说的这个，汉白玉做的，最新的，过了这村没这店。”
“我也不认识这啊，菩萨莫怪啊。平时我媳妇儿倒是敬着一个地藏王菩萨。”
“这个是圆光观音，祖传的”。“童老板”介绍着。
禾容馨抽出那《红楼梦图咏》的手一顿，书掉在了地上，她慌忙捡起来。外面的两人都安静了。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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